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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卿先前說,貓有九條命;朕現在已經廢了這隻貓的一條命。按照上卿的說法,這隻貓還有八條命。”
“如果上卿能讓貓活過來,那就說明上卿說的是對的。如果不能,上卿就是欺君之罪!”
姚賈的嘴唇哆嗦起來,至於壓在腿下的雙腳,也是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的大腦裡這會兒那是一片空白,想要尋找任何古代典籍之中的事例,也都說不出口。
臨時想要杜撰一個故事,可是大腦裡也是一片空白,根本說不出話來。
也許是那日周青臣刻意提起韓非的緣故,又或者是在姚賈的內心深處,有著那麼一絲沒有溟滅的良知,他自認為當初直接毒害韓非是不對的,總是把那個‘結巴’藏在自己噩夢的深處。
一旦今日身臨其境,他立刻明白了韓非被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之時,在那個昏暗的大牢裡,麵對李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終被活活絞死的場景。
韓非,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當他死了,他的文章徹底活過來了,成為了鹹陽權貴們的擁躉。
當韓非被後人尊為子,被法家的門生們當做敬仰的老師,姚賈就感到自己的罪越大了。
現在,他也開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很快,姚賈就急得滿頭大汗。
馮去疾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勇氣,公然站出來對扶蘇作揖,“陛下,貓有九條命,那是祖宗的說法,是說貓在高處摔下去,不會死去。”
“如今陛下直接將貓打死,這不是在刁難姚上卿嗎?”
馮去疾的質問,引得一乾臣子附議。
這時候,又一位勇士來了。
“那按照左相的意思,陛下是錯了?”蒙毅反問,“姚上卿說,貓有九條命;陛下現在也沒有刁難姚上卿,陛下明明是剝奪了貓的一條命,讓姚上卿證明這貓到底還剩不剩八條命?”
“這驗證真理的事情,怎麼能說是刁難呢?”
這個人,正是蒙毅。
“蒙毅,你……”馮劫大怒,瞪著眼睛斥責蒙毅。“未免太放肆了!”
蒙毅說了這話,尉繚也對其投以警懼、擔憂的目光。
蒙恬都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刻薄了。
大秦的朝堂上,畢竟坐的都是最有頭有臉的人物。
蒙毅這種說辭明顯是跟著秦二世學來的說辭,大家都心知肚明。
身為皇帝,自己的說話方式很容易就傳遍宮闈;若是再使用現代語言藝術,那不就是更妙了嗎。
但是這些話,大家都隻是私底下說說而已,沒有人搬到台麵上來。
蒙毅先聲奪人,雖然把馮去疾氣得麵紅脖子粗,但是不給堂堂帝國左相麵子,更是惹怒整個馮家人。
這自然給他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蒙恬也是持著笏板的手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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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其他臣子們,也是各自聽著。大家各有想法見解。
蒙毅為了二世出頭,扶蘇理解,但是這話說得太尖刻了。
李信聽了都搖頭。
這會兒,群臣已經開展了三四輪的辯論,而我們的李信抱著笏板上的字,都已經默讀了好幾遍,結果根本沒有找到可以說話的時機。
趙佗坐在武將之列,有那麼一兩刻,他很衝動,想把在場的文臣都給拎起來,綁在戰車上帶著他們好好趕著戰車跑個三五裡。
一個個,都不講道理;皇帝也不講道理。
隻是武將們再呆愣,也察覺到了殿內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就像是秋天到了,忽然在叢林裡踩到了霜,那踩到樹葉哢嚓一聲的響動,可不是什麼吉兆,這意味著肅殺萬物的天氣要到來了。
易經謂之為,履霜堅冰至。
知道這個道理的大佬們,那都是提了一口氣,十分謹慎地坐正坐直。
不知道的還在哪裡不知所謂。
因為不出意外的話,今天要出人命了。
沒錯,很快殿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但是扶蘇也不意外。
二世望著麵色蒼白的馮去疾,又望望姚賈,死貓一開始還在翹尾巴,現在則是完全地平靜地躺在地上。
這是一隻白貓,非常肥胖,以前就經常躺在皇宮的屋頂上。它過去有著享不完的清福,吃不完的珍饈,睡不完的大覺……
但是現在,這隻貓一命嗚呼了。
“上卿賈,朕現在再問你一遍,貓到底有幾條命?”扶蘇微笑著,語氣裡是很容易被人察覺的和善。
啊不,是核善。
姚賈吞了吞喉哽,他已經領受了絕望。
張蒼的大腦袋在朝臣裡顯得很突出,他伸長脖子望著姚賈,隨後撚撚自己的胡須。
陛下也真的是心狠手辣。
如果姚賈說,貓隻有一條命,那麼陛下就要判他欺君之罪。
如果姚賈說貓有九條命,可是現在貓已經死了,姚賈證明不出來。這麼一來,姚賈就得死。
“方才支持姚上卿的諸位,朕也都一一記得姓名。你們也可以替上卿回答,到底貓有幾條命?”
臣子們那是個個嚇得膽戰心驚,不敢說話。
這時候,一向沉默的章邯,他忽然說話了。
“陛下,貓有九條命,這隻是一句俗話,是說這貓總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是實際上,貓肯定隻有一條命。”
“微臣愚拙,自認為不足。但是微臣認為,冊立皇太子的事情固然重要,卻還不至於是十萬火急。這件事,不如今日就這麼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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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的這番話,明麵上看著是在幫助秦二世解脫今日的逼宮之圍,實際上是在解救姚賈。
隻要姚賈還活著,下次他們有的是機會。
姚賈主要是沒料到,扶蘇這麼聰明,直接現場來了個殺雞儆猴,反將一軍,把姚賈弄得措手不及。
下一次,他們能夠應對的更周全,反過來駁斥扶蘇的理論。
姚賈這會兒也想著鬆了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隻要能活下來,其他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是,扶蘇卻並不就此答應。
而且還有一部分人,看不懂局勢,他們認為章邯是在幫助皇帝說話,就是隻聽了個字麵意思,不去想過了年後的事情。
這樣一來,他們這群人今日沒有達到逼迫秦二世的目的,沒有做到打壓扶蘇的威信,沒有辦法籠絡那些實乾基層,那麼他們以後的日子將很難過。
為此,周青臣決定從後麵再頂一下馮去疾和姚賈。
“陛下,茲事體大,今日文武百官俱在。今日拖一天,明日拖一天。日複一日,這件事恐怕要拖得永遠沒有個結果了。”
“根據臣的淺薄之見……這冊立太子的事情,”
扶蘇直接打斷,他才二十五歲,正是管不住嘴的年紀!
“周青臣,你本來就位分低,又知道自己說的話是淺薄之語,那就乾脆不要說了。朕的朝堂,不是鹹陽城裡街頭說相聲擺攤的地方。”
此話一出,老臣們隻覺得自己的肱骨開始響了起來,大家夥紛紛抬頭望著秦二世。
周青臣更是羞愧地無地自容,將頭低下,他不好再說什麼了。
“什麼淺薄之語,一得之見,那本來是極其有學問的能人自謙之語,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
章邯感覺自己被點名了。
沒錯,章邯這點心思,怎麼能逃出扶蘇的雙眼。
“自謙,本就出自易經地山謙。所謂謙道,是說君子才華橫溢,譬如山高,但是卻有著大地一樣的謙遜,願意像大地一樣,傾身下來。這才是謙德。”
“若是有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的才華,還謙什麼謙?傳出去,要讓外夷笑話我大秦隻懂得打仗了!”
臣子們聽著,一個個都給自己擦起了汗。
你字多,你對。
尉繚也是服了扶蘇這個老六,教了他幾個道理,沒想到竟然轉頭被扶蘇用在了朝堂上訓斥他,和其他臣子。
大家夥都紛紛羞愧地低下了頭。
打這一天起,大秦的朝堂上,基本上沒有再敢和扶蘇說話時,先上言張口就說什麼自謙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