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憑什麼,他的這麼大,我的這麼小!?”
――
據史書記載,二世繼位第一年,罷免了丞相李斯,命其還鄉――荊地新蔡。
隨後,右丞相馮去疾親自上書,請二世複起王綰。帝遂起安車,複詔請王綰。百官隨同馮去疾,親自登門,以安車迎接王綰回朝。
因為全盤郡縣製而離開的王綰,最後又因為新帝決意重新采納最開始的郡國分封製策略,而被恭請回來。
這一事件,幾乎是給秦國所有功臣武將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意味著分封的事情板上釘釘了。
在王綰回來之後,被秦二世任命為右丞相。
在秦國,以左為尊,而右漸次之。
――
百官們迎著王綰回來的這一天,則是李斯帶著家當,又重新返回老家的那一天。
一向將權力視若等同生命的李斯,在這一刻,坐在馬車裡的他,竟然也無可奈何。
秦二世恨不得把帝國的府庫送給他,他就是實在盞戀權力,但是根本沒有報複的理由。
何況這麼多的禮物,對於李斯來說那就是無上的榮耀。
秦二世讓他全身而退,沒有算計韓非之死那筆賬,已經是讓李斯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鹹陽宮裡,擺設著宴席,歡迎王綰的歸來。
扶蘇很智慧地將那些功臣武將們,也一起請來慶祝。
其實,這些功臣武將們,在鹹陽驛館裡雖然很安靜,可是心裡都對這個人有些不滿。
他們都是當父親的,現在要效忠一個造反老子的人,聽他的命令行事。
大家夥心中還是有些微詞的。
但是不敢公開議論。
但是扶蘇把王綰請到宮裡,又讓他們一起來吃宴席。
那些過去對秦始皇忠心耿耿的臣子們,一下就把秦始皇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們感覺,還是眼前這個坐在王座上儒雅斯文的青年更讓人喜愛。
他們從沒有看上麵坐著的那位感覺這麼順眼過。
這些老父親們看著扶蘇,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家的貼心小棉襖――他們的女兒一般,一個個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思考的能力像是經曆了秋冬霜雪的葉子一樣,紛紛抖落掉下來。
今天這個宴會,本來是不需要的。
王綰倒也沒那麼喜歡出風頭。
隻是馮氏一族尤其是馮去疾,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讓老上司回來再坐在自己的頭上,他必須要化被動為主動。
否則他這個左丞相難道要讓位給右丞相嗎?
又或者造成在臣子心目中,左丞相不如右丞相。
於是,把王綰風風光光迎回來,由馮氏再發言為秦二世和王綰的回歸做宴會,讓王綰在外人看來,情義上是對馮去疾一族有所虧欠的。
而且還能彰顯馮去疾作為丞相的寬容大度。
一盤棋下來,王綰的風光都被分給了馮氏一族。
這會兒,他那雙小米粒一般的眼睛微微笑著,肥胖的身軀,和藹的笑容,讓人看著傻憨傻憨的。
馮去疾鳳眼狹長,則在對麵盯著這位過去的老上司。
任囂這個人,人不夠智慧,想的卻很多。
他想著要學習其他臣子的精明,於是就在宴會上不吃不喝,專門忙著察言觀色。
他看到二位丞相互相對視,不說話。
也不知道心裡想還是怎麼的,反正鬼使神差說了一句話,弄得宴會的氣氛陡然降到冰點。
“說起來,馮丞相以前可是王相手下的得力乾將。沒想到現在馮丞相竟然地位比王丞相高了。”
大臣們麵麵相覷。
有人埋頭喝酒,有人埋頭吃菜。
任囂攤開兩手,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楊繆看穿一切,也不說破。
須臾――
王綰微微一笑,“左相,你的算籌落在我家了。什麼時候有空,可要記得來我家取啊。”王綰如是說。
眾人不解其意。
馮去疾眼神一閃,當即道,“王相大人有大量,滿朝文武百官,誰不敬仰。我那區區一個小算籌,不管是金的、銀的,還是銅的,凡是落在貴府上。王相宰相肚裡能撐船,想必都能消的下去。”
“就請王相收下吧。”
馮去疾欣然笑著。
王綰也是服了這個老六,“左相都這麼說了,我還有送回去的道理嗎?隻是這算籌的事情,我可以已經點過了啊。”
“有言在先。日後可不要再給我什麼東西了。今天給個算籌,若是再不提醒,下次就要挖個坑給我跳了。”
第(1/3)頁
第(2/3)頁
“我就是個糟老頭子,可不能欺負我啊?”王綰故意說著,隨後看向一直在上頭看戲的扶蘇,“陛下,這些事您看得是清清楚楚啊。”
王綰一口氣點了兩個人,扶蘇和馮去疾都對老丞相有些敬佩。
王綰知道權力鬥爭那些事,但是他能做到把爭權奪勢這些小把戲都給拒之門外。
不如此,他沒有辦法專心做事。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二位同為丞相,各有千秋。所謂人從事上看,我若是乾預太多,怕是要成為其中人,不明白是非了。”扶蘇亦然笑。
王綰:“陛下能這麼說,那臣就安心了。馮相,你說呢?”
馮去疾被扶蘇那句各有千秋的評價說的心亂如麻,他仍舊不減高傲,“凡事,以大局為重!”
任囂吃著烤肉,低聲對楊端和說,“他們三在乾嘛呢?說相?”
“差不多。”楊端和吃著炒兔丁。
馮毋擇看著這局勢,心裡感到有些不妙。
他大哥這個老六,死要麵子活受罪。
之前皇帝繼位,他在那猶豫猶豫。現在李斯走了,王綰回來,皇帝和王綰政見相合,王綰被重用是被板上釘釘的事情。
蒙恬又是一貫穩重低調。
馮去疾若是不被取代,真是怪事。
還有個尉繚,老兔猻,一天天在旁邊貓著。
這侄女兒的兒子,現在成為了帝國的下一個首選繼承者。
以後等到他長大,那是數不清的血雨腥風。
弄得好安全上位,一個家族也許能過得好些。如果不行,被皇帝喜愛的長子取代,那馮家就是被清洗的份。
大哥還在那糊裡糊塗爭名和權位,不思考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後的事情。
這可不行。
眼看著馮去疾撐不起台子來――無法給皇帝證明他的價值所在。
馮毋擇再度出手。
“陛下能真的請左丞相回來主持大局,實在是文德昭昭;滅楚撫齊,與百越談和,實在是武德明明。大秦有陛下您這樣的皇帝,未來四海太平,欣欣向榮,指日可待啊。”
知道誇讚扶蘇的是什麼人嗎?
秦國最有名的低調侯!
對秦始皇,武信侯都沒有這麼恭維過。
而且他一開口,這恭賀之詞,就在文臣武將之間脫穎而出。
權貴,中下層大都擺脫不了酒色財氣,不是喝酒就是玩女人。
但是最頂層的這幫人,不是學習讓自己的能力更加精進,就是悉心聽高人傳授大道。
馮毋擇就和蕭何一樣,有事乾的時候出來辦公,休息的時候就不停地學習。
在郊外居住的時候,馮毋擇每天都要看文章。
他對於楚國的辭賦,十分欣賞。
那是一種在鄉野之地流行的新文體,經曆了屈原和宋玉的楚辭篇章演變而來。
文辭華麗。
馮毋擇沒事就愛聽楚人唱歌。
他當初在打仗的時候,彆人進攻了一個城市,都忙著去抓美女獻給秦始皇,又或者去搶財富。
但是他卻在搜羅書,在城裡請教有學問的人,把才士名流帶回家給自己做謀士。
所以馮毋擇在家的時候,能夠經常聽到現在的楚國人怎麼唱歌,楚國現在的情況是怎樣。
雖然秦國和楚國聯姻很久了,馮毋擇作為貴族,也可以接觸楚國的東西。但是彆忘了,所謂的楚國貴族秦國高官,本質上其實是秦國本土勢力的一支,隻是生養他們的人是從楚國而來。
遠嫁而來的姑娘們,為了不受母國的影響而在秦國有安穩的日子過,必須要團結起來。
從他們在秦國擁有廣袤的土地,繁衍了眾多子嗣開始,就開始在秦國紮根,被永遠地固定在了這片土地上。
他們開始成為了秦國人,給秦國貢獻自己的力量,以穩固自己的腳跟。
在這種情況下,是遠道而來的楚國人拋棄了他們過去的身份,學著做秦國人。
所以,曆經了百八十年,在秦國的貴族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地道的楚人。
要想了解當地的情況,風俗、習慣,還是得從楚國的土地上最新長出來這一茬青草看起。
馮去疾吸收了很多知識,比如楚賦這個新鮮玩意兒。
他的言辭非常優美,正是楚國的大夫文士們讚美君子的。
在所有人都還沒有聽過這個東西的時候,馮毋擇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資料。
一出口言語就很新鮮。
這場宴會,大家也聽了無數的讚頌,但是馮毋擇一開口,臣子們都感覺耳邊刮過了一場清新的風。
秦楚的文化交融,就是靠馮毋擇這樣的貴族慢慢帶動的。
估計,要不了多久,秦國的文明就要迎來一個新生的小寶寶――秦賦。
第(2/3)頁
第(3/3)頁
周青臣盤算了很久的賀喜之詞,這會兒感覺也沒什麼新意了。
武將們也都跟著馮毋擇這個講究的文化人齊齊稱頌,“陛下文德照照,武德明明。天下必然太平。”
跟不上節奏的任囂,在後麵喊著,“額也是,額也是。”
扶蘇自然高興,‘文德照照,武德明明’。在過去的秦人的言辭裡,哪怕是天下的言辭裡,幾乎從不這麼說話的。
就像是把歌詞民謠變成了更為體麵的文學體裁。
非常新穎。
“好個武信侯啊。朕從未聽過這樣的說辭。”
馮毋擇上前,“臣聽說,最近南方荊地,誕生了一種新歌。”
“草木零落兮,雲飛揚。”
“陛下若是喜愛,臣可以送上幾個文人,獻給陛下。”
扶蘇一聽文士,就感覺到了自己熟練的領域。
“可。”
稷下文人集團,還是學術氛圍太重,沒有什麼創造性。
扶蘇懂得詩詞歌賦,喜愛吟誦。
他們沒有這個才情。
君臣二人一拍即合,有說有笑。
王綰豆大的眼睛又開始微微眯著,這馮家兄弟兩個,始終是沒有為公之心啊。
最多隻能做到家興,要想靠著他們讓國興,和民興。
難。
臣子們臉上都洋溢著喜色,聽兩人說他們聽不懂的東西,感覺皇帝和武信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什麼音律,仿佛陛下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談一點。
尉繚則警惕地打量著這些功臣們。
雖然他們都有侯爵之位,但是一旦得到了封地,那鹹陽城的土地,就該讓出來了。
趁著這個功夫,把那些毒瘤清一清。
尉繚看今日朝堂上,文臣武將們對秦二世都是心服口服。
觀察朝堂之上的氛圍,就可以知道天下人平日裡生活的處境。
君王冷酷無情,吏民百姓們勢必飽受殘酷的剝削和壓迫。
而君王若是寬厚,能夠做到人臣子發自內心的服氣他,而不是服從他,天下民眾之間,必然能夠氣氛和樂,官吏處事也能夠通情達理。
繚感到很心愛,喝了點酒,就暈暈乎乎睡了。
那天,很多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而去。
當他們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卻也要失去一部分過去珍愛的――戰場上的生死之交,平日裡的死對頭,在鹹陽城的豪宅,還有……失去了權力的秦始皇。
男人的傷心,不會輕易表露在外,大家都高興地喝著眼下這爵酒。
這一爵喝完,下次恐怕沒有再見的機會。
尤其是一些都尉們,他們經曆了太多的戰役,深知這個道理。
卻在這一天,李斯帶著他的家眷,驅車離開了鹹陽。
馬車的旁邊,跟著幾條從家裡跑出來的黃狗。
李斯不斷地驅趕他們回去,怕他們死在路上,但是黃狗堅定地跟著。
李斯雖然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仍舊在秦國任職。李家的豪宅,還不用被官府收回。
望著不住跟著馬車奔跑的小狗,有那麼一刻,李斯有所悔悟。
他覺得,自己都比不上小狗忠誠。
如果他能堅定地跟著嬴政,不會有今天。
一個月前背叛嬴政,一個月後被扶蘇拋棄。
悔恨湧上心頭,但是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不可更改。
――
三天後,正式分封的結果出來了。
公子高等人持著詔書,對比著從王室圖書館裡拿出來的輿圖翻看。
公子將閭也是臉色不好。
主要是這給功臣的和給秦國王室諸公子們的封地全然不一樣。
“憑什麼,王賁的封地那麼大,我的封地就這麼小。他的封地像一整隻雞那麼大,而我的就隻有一個小雞腿!”
“真不知道這麼多年苦學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