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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真宮內,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盤腿而坐,兩手交握,慢慢地呼吸,運行小周天。
他穿著白色的袍服,頭發完全地向後披散。
眼前跪坐著五百童男、五百童女。
另有玄士一百人。
殿內巨大的丹爐裡飄散著藥香。
嬴政靜靜地感受呼吸,耳邊隻有風的聲音,偶爾還有幾個調皮的小宮女竊竊私語。
隻是他十分專注,看起來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千人一起陪同修煉。
這架勢,嘉靖帝來了得稱大哥,南唐後主李煜也得拜一拜。
在到了玉真宮後,嬴政決意修仙修成功給那些愚蠢世人看看,以此挽回他的尊嚴。
男人,頭可斷、血可流。麵子不能丟!
知道扶蘇造反,對嬴政的麵子衝擊多大嗎。隻有禪讓能讓這位皇帝挽回尊嚴。
為了那點上了秤都不足一兩重的麵子,嬴政又開始廢寢忘食地修煉。
他還是改不了愛發號施令的習慣,命令士兵們給他修一處高台,準備隨時升天。
為了這樁事,從玉真宮裡出去的人,都對外說,“太上皇瘋了。”
可惜嬴政那麼聰明的大腦,卻沒有辦法聽到世人對他最真實的評價。
今天不是個黃道吉日。
二世上位之後,遇到的一個大難題,就是去給嬴政擦屁股。他曾經姑息養奸那麼久,不是說他一個人禪讓扶蘇繼位這件事就直接了結了的。
扶蘇得鏟除垃圾,宮裡、府中、朝堂。方方麵麵的清理一番。
栽好梧桐木,鳳凰自來棲。
隻是在收拾嬴政留下來的爛攤子的同時,扶蘇感到壓力重重。
他擔心如果盲目處理前朝權奸,弄不好,玉真宮這位怕是又要跳起來。
按理說,秦始皇絕不是那種會老老實實就範把權力讓渡給兒子的人。
但是他把這權力給讓出來了,所有人都知道,玉真宮裡的始皇帝不可能就此死心。
於是,就有了扶蘇同意讓熊啟、熊毅好哥倆來覲見嬴政的事情。
玉真宮的大門被打開,嘩地一下,上萬的士兵手中的長劍在熊啟麵前閃過。
一片白花花的劍光閃過,讓人誤以為是看到了湖麵上的白色波光。
風偶爾也從劍鞘之中鑽過,在風中發出細微的長吟。
玉真宮裡,掛滿了白色的紗幔,在秋冬交接之際這樣蕭瑟的日子裡,枯黃的樹葉飛在紗幔上。
全體將士們的眼睛都盯著熊啟和熊毅,嚇得侍女、真人噤若寒蟬。
而始皇帝則對此不以為然。
他有時候心情不好,會出來叱罵這些將士。
沒有人敢還手,也沒有人敢記恨。
雖然是被困住了,但是真龍還是有真龍的規格,這龍宮裡蝦兵蟹將們,還是對嬴政畢恭畢敬的。
不過,對外來的人員可就不一樣了。
負責看守嬴政的,正是章邯的親弟弟。
就是蒙氏兄弟,多次來玉真宮宮門前,都見不到嬴政。
而熊氏兄弟,竟然在嬴政剛剛進入玉真宮後就拿著扶蘇的手詔進入了玉真宮,自然讓章郗戒備。
畢竟這看起來,不會像是當今皇帝陛下本人的意思。
“太上皇,太傅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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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皺眉,“太傅?他還沒死了嗎?”
嬴政還以為,是他過去的那個老師――王綰。
一提起外麵的人,嬴政就非常生氣。他們曾經是多麼愛慕自己,如今卻去捧扶蘇的臭腳。
“不見。”
章郗便上前道,“太上皇,太傅奉陛下詔書而來。”
嬴政抽了抽腮幫子,那一刻,他起了想要殺人的心。
那雙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圍,隻有眼前這個小鼎可以做武器攻擊。
“放他進來。”
等虎背熊腰的熊氏哥倆進來,嬴政傻眼了。
“怎麼是你們。”
熊毅嘿嘿一笑,“太上皇,久違了啊。”
章郗高聲道,“二位見到太上皇,還不行禮嗎?”
扶蘇沒打算虐待自己的老父親,該給的待遇和保障都是一流的。否則也不會有一千多個人陪著他一起修仙玩了。
章郗受過囑托,知道該怎麼對待嬴政。
扶蘇說,把他當廟裡的祖先牌位一樣,供著就是了。
哪有人見到祖宗牌位不行禮啊?!
章郗心想著,這不是對老祖宗不敬嗎。
熊氏兄弟立刻黑了臉,裝模作樣給嬴政作揖。
嬴政看他們兩前倨後恭,大概猜出來這兩個人想乾啥了。
“你,出去!”嬴政望著章郗。
章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熊氏兄弟這兩人模樣,根本就不像是來乾好事的啊。
“你不要逼我打你,滾出去。不聽從我的命令,我就下令殺了你。”嬴政對身邊這幫羔崽子們總是打著扶蘇的名號讓自己服從他們的命令非常不爽。
“這當太上皇的日子是一點也過不下去了。”
章郗還是沒動靜,直到昌文君震聲,“太上皇的話也該敢不聽,你想置當今陛下於不忠不孝的地步嗎?”
章郗一看對方是一夥兒的,嚇得趕緊出去給扶蘇彙報去了。還指揮聽力極佳的士兵在一旁聽他們到底講了什麼。
等到章郗出去,嬴政、熊啟、熊毅三個老冤家坐在一起。
嬴政打小就調皮、愛使壞。在趙國為質子的童年時代,有人白天欺負他,他晚上不睡覺也要跑回去在人家酒裡撒尿、肉湯裡扔土塊。
被發現了挨打,下次還敢。
曾經嬴政覺得痛苦不堪的生活,等到他成為了皇帝之後,卻又開始懷念。
因為他再也沒有辦法再去做那些事。
現在不一樣了,他自由了。
嬴政緊緊地抱著膝蓋前方的那個小鼎,目光則警惕地望著熊啟、熊毅。
這兩兄弟不知道嬴政小時候的事情,還以為他一直是個頂乖的孩子。
熊啟上來就開始對這條受困的龍發出嘲諷。
“太上皇,如今坐在玉真宮,感受如何啊?”
嬴政麵無表情,隻是盤著手裡這隻鼎。他覺得,有時候像扶蘇那樣,麵對不爽的人直接乾了,這也是個不錯的處事方式。
熊毅也湊了一嘴,“唉,您就在這兒待著吧。好好感受感受我們哥倆這十年來的痛苦。”
“我們當初儘心儘力扶持你,把你當外甥。可你反過頭來,把我們哥倆給踹了。”
“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就是你兒子常說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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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毅大笑著,仿佛眼前之人是一條落水狗。
嬴政不動聲色,繼續默默地盤手裡的小鼎。
熊啟也問著嬴政,“太上皇,你終於也嘗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啊。少年時,你經曆了之亂、成叛亂,如今,您麵對您的兒子的叛亂,束手無策,有何感想啊?”
沉默的嬴政終於開口了。
“犯上作亂,確實該死;成欺騙王室,罪有應得。但是扶蘇,他隻是長大了。”
嬴政用最平淡的語氣回應著兩人的嘲諷。
熊啟和熊毅兩個人一時間臉色僵硬了,他們麵麵相覷。
嬴政問起,“若非如此,你們倆現在還能看見我嗎?”
對於父子的感情,嬴政有時候有把握,有時候沒有把握。
但是現在,他必須得嘴硬。
熊毅努努嘴,他望著熊啟,用眼神說著,怎麼辦,我們說不過他啊。
熊啟也吃了個癟,沒想到嬴政根本不生氣。
兩人頓時感覺自己的形象不甚雅觀。
二人就想著溜了算了,說完了告辭的話後,嬴政也平淡的說,“去吧。”
熊毅還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說實話,您現在這心態可比以前好多了,確實有點仙風道骨的意味。”
熊毅一把推開門,十個貼耳聽牆根的士兵趴在了地上。
熊毅大笑拍著胸脯說,“怕什麼怕!?我告訴你們,我和太上皇,那可是親戚。太上皇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當今皇帝,那也是我們抬著上位的。”
熊毅其實早就釋然了,嬴政把他流放巴蜀一帶,他這個性格,本來就不是記仇的人,隻是一直缺個說法罷了。
如今看到嬴政也這副德行了,自覺報仇了,自然心裡爽快。
他大聲地笑著。
直到下了台階,忽然感覺腦後被什麼東西猛地打擊了一下,他頓時腦瓜子嗡嗡嗡地響……
熊毅倒在了地上。
眾人驚駭,很快,一個白袍身影從殿裡奔了出來。
嬴政跳在熊啟身上,對其一陣拳打腳踢。
……
隨後嬴政和熊啟扭打在一塊兒,熊毅也跟著摻和打起來。
三人互有負傷。
但是打了這一架後,從此天各一方,心裡那口氣,總算各自出完了。
這個六親不認的孩子,最終成長為了一代始皇帝。
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親戚們,始終在心底裡把他當做親戚。
因為,他是個值得人敬重的人。
哪怕他那麼無情,無情到讓人感到恐怖;可是就因為他的作為,卻讓所有認識的人感覺因為見到了這樣一個人,這一回人生沒有白活。
熊啟和熊毅跑去玉真宮和秦始皇打架鬥毆的事情,很快就傳出來。
熊毅在殿裡放肆說出來的話,也被大眾知曉。
“我們是親戚,親戚,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