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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說是不是包括你吧?”
季布再三追問。
陳平微笑,“是,是,是。也包括我。但願你能不讓太子失望。”
“不過,就算你失敗了也無妨。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解決這件事,讓陛下再也無法東巡。”
季布也是一笑,“那你可要失望了。因為我不會把這個機會留給你。我走了。再見。”
季布說罷,就出門了,他一心要遠離這個傲慢的家夥。
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隻是出了門後,他感到有些怪異。
我是不是忘記問什麼事情了。。。
陳平坐在酒肆裡,正感到氣惱,他都沒有告訴他,如何安排他去見秦始皇呢。
可是季布出了門,就遇到了嬴政派來的謁者令。
季布坐在了去見秦始皇的戰車上,他望著守在酒肆門邊的陳平人馬還有自己的隨從,一度眼睛瞪的極大。
霧草!
我要去見秦始皇了,太子的阿父!
陳平,你可真牛啊你。
坐在酒肆裡的陳平隨後得知了消息,還急匆匆追出來,他都沒有安頓季布呢,在始皇帝麵前一句話說不好,可是會被殺頭的。
看著季布被皇帝的人親自押走,陳平十分遺憾地說,“這下季布可要完蛋了。”
鹹陽大街上,人們也都圍觀著這一幕。
陳平發覺有很多人在觀察自己,一些鹹陽美女看到陳平,一個個忍不住暗送秋波。
陳平也趕忙回到了恒陽宮。
陳平坐在辦事的地方,他像是平常一樣安靜地坐著。
陳平非常擔心這直舌頭的季布在始皇帝麵前說錯話了,連累了他和太子怎麼辦。
全天下誰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隻是恒陽宮裡的仆從進進出出,看著太子詹事神色如常,都沒有發覺詹事今日有心事。
――
另一邊,季布正在思考,他見了始皇帝要說什麼。
太子的父親,帝國的主人……
季布站在車上一派從容的樣子,可是謁者令知道他是第一次見皇帝,看他這副樣子也是不會給好處費的人,可是他是太子的人,也得罪不起。
於是謁者令就在馬車上不停地給他灌輸見到皇帝的注意事項。
“見到陛下,一定要恭敬,不可造次。否則掉腦袋是小事,重則連累全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謁者令都驚了。幸虧他當差十幾年,看過太子當陛下的麵殺了趙高,看過太多強人了,自然見過了無數世麵。
“汝好大的膽子啊!”
季布隻是很平靜地望著謁者令,“為什麼覺得,我會是一個出言不謹慎的人呢。”
謁者令望著季布,“這還用知道?全鹹陽城現在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們議論我,並非因為我為人有過失,隻是我說了正確的話罷了。”
“在陛下麵前,最好還是不要說真話。陛下最近心情很不好,很多事,你不懂。”
季布沒有說話。
他抬頭望天。
季布隻會順從天理做事。
成天說假話討好彆人開心,這算什麼男人大本事,這不是阿諛諂媚嗎。
怎麼在庶民麵前就要說真話,在皇帝麵前就要說假話。
於是,季布問了一個讓謁者令一生難忘的問題。
季布,他在曆史上,為大漢上了最浪漫的一抹色彩。無論是千金一諾的信義永不褪色,還是他那剛柔並濟的漢人性格,都值得後人永遠尊敬他。
在這個變幻的時空下,季布問謁者令。
“始皇帝,是不講理的人嗎?”
謁者令一時間呆住,“陛下他……他……”
季布關懷地望著謁者令,“好了,我也不為難你了。我心裡大概有數了。你放心,見到始皇帝後,我一定會字斟句酌的說話,不會有事的。”
謁者令頓時又覺得季布這個人還怪好的,他感覺季布待人還是很親和的。
隻是,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來到鹹陽宮宮門口的季布,看到奢侈富麗的王宮,成批成批運送過來導致鹹陽宮宮門口道路擁堵的木材。
季布腦海裡翻湧起這些年他在宜陽的所見所聞。
楚國兵丁衣衫襤褸、夜以繼日的乾活,青壯被軍功爵製吸引外出征戰再也回不來,留在家裡所剩不多的務農青壯也被拉出去修建靈渠、挖地宮、連長城、築馳道……
距離始皇的章台宮越近,季布的臉色就越來越黑。
嬴政早就打扮了一番,正端正地坐在大殿裡等著季布。
雖然他的兒子挑選女人的眼光不怎麼樣,宮裡的女人一個比一個虎;但是這選臣子的眼光卻是一流的,隻是當個太子,就能招攬到這麼多人才,日後恐怕更加不得了。
嬴政很高興地坐在大殿,期待著名叫季布的年輕人來到他麵前。
新上任的尚書令望著章台宮大正門前的牆角一隅,若有所思起來。
如果太子真的有實權,能夠做事,扶蘇也就犯不著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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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扶蘇的擔憂完全是對的。
以現在的格局情況來看,嬴政完全可以委任這個季布,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做事。
但是在這之前,需要考察一番。
季布跨越了十幾道宮門的門檻,期間走了約莫足足一刻鐘。
但見這王宮裡,站滿了人。密密麻麻不說,個個雙目如炬。身材魁梧、手持長劍。
季布總是手底下帶過一萬人,可是那都是戰敗後的楚軍,而且常年在礦場勞作,漸漸地沒了精氣神。
哪見過這樣的場麵。
從宮門口到大殿前,每個甲士的衣服盔甲都閃著亮光,他們的眼神就像是老鷹一般銳利,手中的劍雖然隻是向後立著,可是一看那架勢就知道是練家子。
季布下意識地吞了吞喉哽。
謁者令看到他這副模樣,也隻是微微一笑。
“就是說,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氣盛。”
季布沒有說話,他並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嚇到,隻是感慨於王宮的富麗奢侈,宮殿守衛森嚴。
季布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老家的鄉人,與此同時,他開始意識到太子為什麼要讓他來做這件事――勸阻始皇帝陛下不再東巡。
現在看來,恐怕此事事關重大,關係到天下千千萬萬人。
那個陳平根本不靠譜,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隻給自己說了三言兩語。
在這明媚的春光裡,季布穿行走過長長的回廊。回廊下,藤蔓纏繞著底部的柱子開始吐出新綠。燕子於廊簷下雙雙飛舞。
季布站在一處高台上,向後眺望,便能看到連片的湖泊,廣袤的田野上無數黑色的斑點在移動,還有筆直的馳道將布局整齊的房屋居所一一分列開來。
那種美麗的景色浮現在自己眼前時,恍惚間能夠使人忘記世俗的煩惱。
進入大殿之前,在殿門前值班的侍衛又來了一遍例行搜身。
季布初來乍到,但是王宮裡的人已經把他渾身上下摸了三回了。
這種繁瑣的流程,讓季布內心深處騰起對皇權的敬畏,而這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嬴政希望天下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的東西。
但是季布始終牢牢記得方才陳平給他的任務。
這前後連接的太快了,季布根本沒時間反應。
雖然他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他一進入鹹陽,好像四麵八方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陳平和皇帝陛下先後找他,像是自己能夠給他們帶來什麼東西。
到了殿門口,季布還心裡忍不住感慨,‘陳平也太牛了,連皇帝召見我這種事都能安排下來。看來我要是今天完不成這件事,恐怕不僅要讓太子失望,還要讓陳平這個家夥小瞧我了。’
輸給誰也不能輸給陳平啊,這小子五年前還得靠自己平反呢,否則現在他早就名譽掃地了,還太子詹事,位同少卿。
真是豈有此理!
季布被人搜查身體的後手,還抬頭望著鋪蓋著琉璃瓦的章台宮,心裡忍不住困惑。
這個始皇帝陛下,一個糙老爺們,為什麼要住這麼奢侈華麗的宮殿呢。
聽說他很喜歡搞排場,看來謠言不是假話。
還聽說,始皇帝在自己車駕馬頭護具上用青銅拔絲技術弄了很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有這功夫,怎麼不去給庶民修一修農具呢。
“好了。可以進去了。”朗衛們齊齊望著季布溫柔發笑,“見到陛下,不要這樣眉頭緊皺,要笑。”
一群發髻偏左的老秦人,肩並肩圍在自己眼前用地道的老秦音說著話,像乳母似的,一個個滿眼帶著對後生的關懷。
季布望著這幾個穿著甲的朗衛,一時間忍不住好奇傳說中的始皇帝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畢竟他身邊的人看起來傻乎乎的,他自己能壞到哪裡去。
可惜奸臣趙高已經被太子處理了,否則他必將死在自己劍下。
護衛還是當初扶蘇怒殺趙高時的那批護衛,隻是嬴政經曆了那次事件之後,對他們這些護衛比以前好太多了。
主要是嬴政也不敢盲目把這麼一大批精挑細選上來的朗衛突然換下去。
嬴政經曆過很多政變,這裡麵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
很快謁者令出來傳話,“宣宜陽鐵官季布入殿。”
季布聽到這老長的一聲,不免強行振作精神。
就是說,見一次始皇帝都要這麼大費周章,感覺平日裡始皇帝親自召見接見的人也不多。
如果自己這次要是說服不了始皇帝不要再去東巡,恐怕下次再沒機會見陛下了。
這是季布第一次看到活著的秦始皇。
嬴政穿著一身深黑色冕服,額頭闊大,一對隆角高高的凸起,十分顯眼。鼻翼隆起,雙目狹長。
他看起來身材魁梧。
一看就很不凡。
季布還沒怎麼靠近,就被這股氣勢給嚇到了。
說實話,打季布從娘胎出來,從沒有人能讓季布有這種感覺。
不愧是秦始皇啊。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在這個瞬間被猛然點亮了。
他是真的感激太子,給他這麼多機會。
拜見過後,季布一時間腦海裡開始一片空白。
一種莫名的慌張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鹹陽對他來說極其陌生,說句話就像是在大海裡丟塊石頭,連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鹹陽宮更是陌生,而對麵的嬴政氣勢凜然,那種強大的氣場仿佛一座即將倒過來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那樣,讓季布一度肅然起敬。
嬴政望著眼前這個隻比扶蘇年輕一點的鐵官。他雙目如炬,胸膛倒是很寬廣,看著十分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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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布。朕召你來,是聽說你在鹹陽城中屢屢出言不遜,對朕不恭敬。”
季布從恍然之中醒來,那種激動的心情在聽到始皇帝開口說了幾句人話後,慢慢地消散了。
“臣沒有。”
嬴政定定地望著季布。
就這麼個人物,攪得滿城風雨?
嬴政想到了一些事情。
殿中氣氛漸漸詭譎起來。
季布像是一隻落在蜘蛛網上的蜻蜓,縱使力量大,可是一旦進入這等級森嚴、重重門閥的深宮,整個人無形之間被卸了力一般。
望著眼前的皇帝,季布慢慢地清醒過來。
對於此時的季布來說,未曾經曆太多風雨就讓他直接麵對秦始皇這樣的強勢人物,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季布這隻蜻蜓,落在網上之後,心想既然自己已經得罪了秦始皇,那怕也沒有什麼用,不如坦然麵對算了。
於是他放棄了防禦、掙紮、乃至抵抗。
他想到了陳平急匆匆交給他的任務。
“臣雖然出自鄉野,可是從小母親就教導我,男子漢大丈夫,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要合乎天理。”
“今我在鹹陽城中所言所說,皆順乎道理所言,豈能是刻意冒犯陛下呢?”
季布說著,抬頭望了一眼嬴政。對方並沒有什麼神色變化,這讓季布感到腳下空空,十分不安。
“臣聽鹹陽城中的庶民說,陛下自從一掃六合之後,漸漸性情大變,不顧民生諸事,隻貪圖安逸享樂。”
“是以陛下雖然勤政,但是民眾卻並沒有因此安居樂業。陛下越是勤政,想要對天下施加治理,天下就有越多的人成為罪犯,因為官吏為了抓捕足夠多的刑徒,便開始濫用法律。”
“負責地方監察的官吏,與地方掌管事務的丞、尉、守等慢慢聯合起來,欺上瞞下。”
嬴政靜靜聽著,他過去對這些批評很不屑,但是今天情況不同了。
扶蘇聯合大臣們,用殺傷力非常大的事件告訴他,韓非商鞅的愚民、疲民、弱民政策也許根本就是個笑話。
嬴政並不是那種執迷不悟的人,恰恰相反,他的腦子一直都很靈活。
他開始懷疑了疲民政策有問題,那根本就是個設想。
但是他沒有辦法去推翻,因為他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手頭的任何工程,他都不願意停下!
季布說罷以後,心驚膽戰地立在地上,他恐怕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結果在經曆了長久的寂靜之後,季布緩緩抬頭,看到嬴政並沒有生氣,隻是優哉遊哉地坐在上座。
“你說的這些,朕也從彆人口中聽說過。”嬴政十分淡然,仿佛這些事情在他看來根本無關緊要。
季布一時間無語了。
左右臣子一個個也都側目望著季布,這個人身上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意氣。說他耿直,可是他的耿直卻讓人感到很有分寸。
嬴政望著眼前這個小孩,他把季布當成和扶蘇一樣的小年輕,“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朕知道,但是朕卻不處理這些事?”
季布懶得聽嬴政解釋。
從他看到嬴政用那樣自負的表情說出那幾句話時,他就已經不相信這個皇帝了。
但其實帝國的皇帝也沒打算給他這個小將親自解釋。
他可是皇帝,給一個小鐵官講道理,他不要麵子的嗎。
“朕知道,你是太子看重的人。太子年輕氣盛,心懷濟世救民之心,所以得民眾喜愛。但是等太子真的到了朕這個位置,他會和朕做一樣的事情。那個時候,天下民眾對他的評價則會改變。”
季布卻果斷地搖頭,“太子絕對不會。”
嬴政看到季布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有些錯愕。
這激起了嬴政的勝負欲,“你隻是個小鐵官,怎麼會比朕更了解朕的兒子呢?”
季布望著嬴政,對方給他的感覺像個不成熟的大人。
季布現在沒機會再去想東想西,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沒法見到秦始皇,那也就意味著完成不了太子讓陳平轉交給他的任務。
不等嬴政繼續和他糾纏那個問題,季布就開始說:
“季布一介粗人,隻識得幾個字,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在始皇帝陛下麵前,按理說我應該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如此才是臣子的樣子。”
“可是我聽說,做臣子的第一要義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對上要為陛下解決憂患,對下要安撫好民眾。這是最基本的兩件事。”
“如今我既然被陛下召見,就應該儘臣子的本分。轉達民眾的心意,這件事,臣已經做到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臣為陛下感到擔憂。”
嬴政警惕地望著這個年輕人。
那些人都騙了他,季布根本不莽,也不直。
“陛下在五年之內,東巡三次。每次巡行天下,耗費奢靡不說,沿途百姓還要上繳財貨。這是勞民傷財的大事。”
“臣聽說陛下三月又要東巡出海。臣請陛下不要前去了。”
“陛下東巡的結果隻會是讓天下人更加怨恨陛下。”
“現在,臣的責任已經儘到了。”
“請陛下儘陛下的責任吧!”
季布雙目炯炯,昂著頭望著嬴政。
有理走遍天下,縱使對方強權專橫,也不需要懼怕,因為自己占理,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