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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君父的意思吧。現在齊魯之地還不甚穩定。”
蒙恬和蒙毅二人對視一眼。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嬴政這一看就是建立了不世功業之後飄了。
很多政策、命令下達的毫無根據。
像是,喝醉了酒做出的決定。。
“這些政令,恐怕有損皇帝陛下的威嚴。”蒙恬說的已經夠含蓄了。
扶蘇望著蒙恬、蒙毅,這兩個人不會也想著讓他回去勸諫嬴政吧。
主要扶蘇現在力量還不夠強大,之前他還對著嬴政皮了一下。現在這個時候回去勸他,不就是說他這些政令下達的不對,自己找抽?
事實上扶蘇現在正在想法子如何讓嬴政恢複對自己的寵信。
因為他從李信的反饋中感到嬴政有些著魔的意味。
在這種局麵下,猥瑣發育才是上策。如果和嬴政正麵剛,那不就是走曆史上公子扶蘇的道路嗎。
很多人覺得勸諫是個好詞。
這隻是分視角來看,臣子覺得自己是在規勸君王;但是扶蘇也是做君侯的人,他太懂臣子勸諫自己的事後那種感受了。
對於君王來說,臣子的‘勸諫’,其實就是教‘君王’做事。
這才是人之常情。
身為一個集團的領袖,號令群臣,期間還要聽臣子教領袖做事,領袖怎麼可能舒服。
換任何人來都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大家之前都說嬴政睿智、英明的原因。因為嬴政之前真的做到了廣泛的吸取意見。
而現在,嬴政不打算再聽彆人教他怎麼做事了。
事情就是這麼事情。
自己的太子之位來之不易,手底下這些人才,也都是費了好大勁才聚集起來的,他們才剛剛互相磨合,彼此熟悉。
這個時候唱什麼反調。
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扶蘇就告訴蒙恬,“事已至此,行將奈何?”
“這個天下,已經沒有人能夠讓皇帝陛下撤回已經下達到各個地方的命令了。”
蒙恬、蒙毅兄弟其實和朝中大臣一樣,都是覺得扶蘇是唯一能夠勸諫嬴政的人。
他們的思維始終停留在過去秦國的巔峰黃金時代。認為扶蘇是嬴政最心愛、最能乾、且十分信任的兒子。
他們相信太子說話,皇帝陛下會聽的。
可惜了,嬴政不是朱元璋。
扶蘇也不是真朱標。
在大秦帝國建立的前夕,也就是諸侯國大秦的黃金巔峰時代,嬴政和扶蘇確實有著共同的目標,彼此都對彼此有著利益需求,雙方互相成就。
但是現在,局麵變了。嬴政已經不需要扶蘇再為他做什麼事了。
現在擺在扶蘇麵前的,就是兩條路,要麼乖乖回去鹹陽當太子;要麼在外厲兵秣馬,回去和嬴政乾架。
於是聽到扶蘇拒絕,蒙氏兄弟也心中一涼。
張蒼則是站在扶蘇的立場上考慮的,太子現在回去勸諫,隻可能挨訓斥。這不利於太子的威名。
“太子奉命安撫齊魯之地,現在才剛剛有點效果。如今正是春耕之際,到處都需要人手,這正是太子留在臨淄鼓勵大家耕種的時候。”
“始皇帝陛下已經下達了政令,太子回去又能做什麼呢。還是讓太子留在臨淄繼續未完成的事業吧。”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蒙恬詢問扶蘇,“太子稷下學宮那些士人如何處置呢。難道我們要一直供養他們嗎。供養這些士人的花費、開銷著實不少啊。”
“待我擬定一封奏疏,呈報鹹陽,聽候發落吧。”
扶蘇也想借著奏疏,窺探嬴政對自己的想法。
蒙氏兄弟看到扶蘇這種反應,一時間卻有些失望。太子這種作為,可不是忠臣所為。
待辭彆扶蘇之後,蒙氏兄弟回到自己的房舍裡,蒙毅不免有些憂心。
“連太子都不認為自己能夠勸得了皇帝陛下。那就沒有人能夠再勸陛下了。”
蒙毅也勸諫過嬴政,後來發現皇帝陛下是選擇性聽取諫言後,隻是做自己本職工作內的事情,該勸就勸,但是彆對結果抱有希望。
蒙恬卻忍不住感慨說:
“當年齊桓公就是因為年輕時善於聽從管仲和鮑叔牙的諫言,使得齊國成為天下諸侯國的霸主;可惜後期,齊桓公驕傲自大,聽信易牙、刁豎等小人的讒言,最終使得齊國落入小人之手,齊國陷入混亂。”
“早年的趙武靈王,也算得上是天下有名的君王了。但是晚年也是沉浸在早年建立的功勳之中,自以為是,使得趙國落入了危險的境地。”
“難道說,無論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都逃不了這樣的規律嗎?”
這番話重在言外之意。
齊國齊桓公和趙武靈王的結局已經是既定的了。而蒙恬卻暗示,未來嬴政也會走上這樣的道路。
那這結果,可就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蒙毅不免心驚,“大哥,這種話言之尚早吧。皇帝陛下隻是一時興奮而已,換做任何人,都會在天下一統這樣的功業麵前不可自拔。皇帝陛下遲早會清醒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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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吧。”
事實證明,蒙恬看得還是比較長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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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信被人安排下去飲酒,他卻無法儘興,他有許多話要告訴扶蘇。
傍晚睡不著,他又來求見扶蘇。
“太子,您真的應該回去看看。現在的鹹陽城,風氣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了。鋪張奢侈之風盛行啊,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家父常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奢侈往往是禍患的開始啊。”
“非但如此,如今朝堂上的氛圍也不一樣了。就是宮中,也來了一幫術士。宮中、府中,那些不乾實事、隻愛說空話、說好話的人越來越多了。說難聽的話、說真話的人越來越少了。”
“諫官們紛紛感慨,都是因為皇帝陛下罷免了丞相的緣故。”
扶蘇聽著感覺不大對勁。
他發現李信敢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麵前說嬴政的壞話,不是因為對嬴政不夠敬畏;而是在他的世界裡,已經是人人都在議論嬴政的所作所為了。
隻是因為扶蘇身在臨淄城,對這些事毫無感知。
“事情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君子一旦怯懦,後退;小人就會得寸進尺。君子和而不同,朋而不黨。小人則勢必聚而黨之,隨後伐異。丞相綰一走,朝中勢必開始混亂。”
李信點點頭,“太子說的一點不錯。他們就是看到丞相綰離開了,所以無所顧忌。”
二人又喝了點酒,扶蘇想著要不連夜送走李信吧。再這麼談下去,到時候他失去的隻是侯爵之位,自己失去的可是一個帝國江山啊。
李信看著扶蘇會見他時,都不留左右侍奉,顯然是十分信任他。
便趁機拉著席子,拿著箕座,來到了扶蘇的身邊跪坐下。
他非常虔誠地行禮,似乎是在叩拜祖宗、神明。
“太子,您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扶蘇端著的酒爵,也不得不在空中稍作停留,“將軍所指的,是哪一件事呢?”
“我亦然是有可能成為一方諸侯的人啊。”李信湊近認真問著。
昔日雙目如電、威風凜凜的李信,當他在麵對可能到手的諸侯王位時,也流露出了貪婪的一麵。
因為貪婪,所以雙目也不再澄澈。
可固然如此,李信這種人絕對是有底線的。至少扶蘇不相信李信是一個會為了一個諸侯王的位置就去和嬴政作對的人。誰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籌呢。
“這得看陛下的意思。”
李信一聽這個,立刻叫嚷起來。“陛下不許分封。現在大夥兒都看著您呢。”
“大夥兒?到底有多少人希望我回去?”
“起碼一半的臣子都盼著呢。”
扶蘇如今才知道樹大招風這句話什麼意思。
固然扶蘇之前也想要利用群臣想要分封的心思和嬴政抗衡,但是他不能阻撓皇帝製度的建立啊。
目下,並不是好時候。
而且作為兒子,他沒有反對老子的名目。
扶蘇搖搖頭,“那我更不該回去了。我身為陛下的兒子,怎麼能夠幫著臣子和皇帝陛下在這種時候作對呢。”
李信聽到了,卻大為讚賞。
“我正是欣賞太子這一點啊。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今日會放棄這樣的絕佳機會,效忠皇帝陛下。日後對待臣子,也絕對會是一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臣敬太子一爵。”
李信就擔心扶蘇這小子看著人模人樣的,彆是個衣冠禽獸。自從上次扶蘇和他談話,李信就發覺太子藏了好多手。
李信唯恐太子造反,自己也跟著遭殃。
現在李信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恒陽太子在戰場上的得力助手啊。
外人都說他和太子心意相通。
現在李信沒這些煩惱了,隻要太子不反,以後太子就能順理成章做皇帝。而他到時候也可以順理成章得到太子的重用。
扶蘇自然是一臉驚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飲下李信所敬的酒。
這個李信,千裡迢迢拿這個來考驗我是吧。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李信高高興興地離開了臨淄,前去遼西郡戍衛。
可送走了李信,很快,五大夫楊繆等人前來齊魯之地戍守邊疆,也來拜見扶蘇。
扶蘇自然一一按照禮節款待。
楊繆和李信的想法全然不同。李信不希望扶蘇造反,因為這樣會讓他感到為難。但是楊繆卻唯恐扶蘇沒有造反的意思。
因為這樣他和其他將軍們就要處在長期的失落和痛苦之中,而要眼睜睜看著嬴政一個人坐擁天下。
嬴政在力排眾議阻止分封製倒車,建立皇帝製度之時,得罪的就是這些戰功赫赫的大將。
曾經他們的名字是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可是他們在幫助嬴政得到了天下之後,嬴政卻過河拆橋。
趕走王綰這件事,嬴政做的是極其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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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一開始根本沒想那麼多。一來王綰和他的政見不同,已經不能再成為自己的第一把手了,嬴政自然要把他換下去。二來王綰的年紀確實很大了,可是脾氣卻很執拗,不管嬴政怎麼叱罵他,反正不到黃河心不死。
嬴政隻想儘快趕走王綰,好實施自己的治國大業。
這一點,也確實是王綰站得高度不夠。在王綰的眼中,嬴政僅僅是因為自私自利,貪婪狂傲,所以要建立皇帝製度,在全國推行郡縣製。
可是嬴政和李斯他們都看到的是建立分封之後數不清的麻煩。
後來的劉氏王朝,不就是在驗證當初嬴政和李斯他們的看法是對的嗎。
但是嬴政和王綰兩個人的矛盾,在外人看來則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嬴政單方麵欺負善良正義的王綰。
將軍們考慮的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子孫後代,他們不會為帝國乃至江山社稷的長遠利益考慮。
所以將軍們在看到嬴政趕走王綰之後,自己內心加了無數戲啊。他們認為嬴政這是在殺雞儆猴,叫他們這些主張立分封的人都消停點。
事實上,嬴政沒打算做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人。要是他真的想要那麼做的話,楊繆從等人已經死了。
嬴政處在一個非常兩難的環境下,他想要做個不虧待功臣的人,可是他又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被諸侯王殺害,更加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統一的天下被再度分裂。
所以就造就了臣子們個個心懷不滿,悄無聲息地奉命離開鹹陽。
但是實際上每個臣子都對嬴政心懷恨意。已經吃到嘴裡的鴨子,又被嬴政給拽了出來。大家都祝願他希望鴨子肉全到了他肚子裡,不至於把他自己先給撐死。
而且,嬴政似乎處在非常矛盾、慌亂的狀態下,以至於他在開國大典上做錯了好幾件事還不止。
在後續幾個月的執政期間,他開始施行空前的高壓政策,就是用嚴刑峻法來提高自己的威權。
哪個不聽話,不遂嬴政的心意,嬴政就殺了誰。
這種極端的舉措,恰恰讓群臣看到嬴政是心急如焚。當初都是一個創業集團的人,大家都清楚做事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急。嬴政一下把所有的大忌都給犯了,那些沒有從嬴政身上撈到好處的人,可不偷著樂嗎。
那在這種情況下,過路赴任遇到扶蘇――這位帝國未來的皇帝,也就是秦二世。
楊繆從就忍不住挑撥離間,他希望看到他們父子相殘,就算自己撈不著好處,也比現在這種讓嬴政一個人獨大的日子好啊。
其他將領也都是各懷鬼胎。
其實朝中大多數臣子將軍,都是李斯那樣的人。為自己和家人的利益而奮鬥,像繚那樣胸懷天下的人,本來就是鳳毛麟角。
隻是他們的才華沒有李斯那麼厲害,文采更不必說。所以顯得李斯是個大奸臣,其實其他人在逆境之中時也多是助紂為虐,隻是名氣小所以不被人熟知。
在見到了臣子們一改過往對嬴政的恭敬態度之後,扶蘇不由得去想,‘自己手底下那幫人,他們以後麵對同樣的狀況會如何呢。’
另外,隻怕一旦自己造反,小心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畢竟有了嬴政‘過河拆橋’在先,這些大臣們會根據現有的經驗做出新的決定――比如在背後給自己一刀。
隻是新的時代,那些隻為自己和家人私利而奮鬥的人,本身就該退出曆史舞台了。否則,誰去保障庶民的利益。
一個國家,當它有著代表全體人共同利益的偉大目標時,這個國家自然是空前團結。可一旦目標完成,那股精氣神一散,國家內部高層首先就出現政治鬥爭,為了彼此的利益再開始新一輪的角逐。
這就是曆史,一再的重複。
――
宴席上,這楊繆從就故意對扶蘇說,“君侯的威望,實在是不亞於皇帝陛下啊。”
眾將聞言,紛紛不敢再飲酒,隻是正襟危坐。也有的人,捋著胡須靜靜地打量扶蘇。
“楊將軍怕是酒量不好,才兩爵而已,這就喝醉了酒,這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君父立下不世之業,德高三皇,功過五帝,此乃不爭之事實。”
“這天下功勞最大的人,隻有皇帝陛下。”
楊繆從頓時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
宴席上眾人看楊繆從被罵了一通,乖巧起來,其他人也都對扶蘇換了一副嘴臉。
幸虧李信早就和扶蘇說了很多鹹陽的情況,這讓扶蘇一早在接見楊繆從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
麵對楊繆從的挑釁,扶蘇半點臉麵都沒他留。
楊繆從本來想挑撥一下父子關係,讓皇帝陛下聽到這些話對太子心生不滿,從此內鬥,結果卻先在扶蘇這裡丟了麵子。
他沒有得到扶蘇的禮遇,自覺無趣,灰溜溜夾著尾巴連夜告辭了。
其他將臣也不敢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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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時候,儒家出身的張蒼,他開始焦慮不安了。因為他是支持王綰的做法的。
他覺得這個時候,可不是自己該默不作聲的時候。
於是張蒼就主動拉著扶蘇說,“太子,這分封的事情,難道您和大王的意見是一樣的嗎?”
“我隻是個太子,是臣子,不是君王,不是宰輔。我的意見重要嗎。現在這裡是臨淄城,做好手頭的事情,不要參與朝臣們的爭論。”
扶蘇板著麵孔如此說。
就這樣,張蒼貼了個冷屁股以後,也悻悻離開。
“這不支持分封,那就是支持郡縣唄。說起來郡縣製對於太子才是最有利的。我怎麼這麼糊塗呢,這種事還問太子。”
張蒼回到屋子裡,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