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計還能再活五年,希望能看到大漢再度強盛之時啊!”張時修夾起一粒花生米,丟入口中,嚼了兩下,就著一口酒,眯著眼睛,似乎極為滿足。此時的張時修完全不像龍虎山的老天師,更不像朝廷司天監的監正,而像一個在小酒館中自斟自飲的糟老頭子。“老監正,你這個樣子,至少還能再活五十年。”宗哲喝了一碗酒,臉膛有些紅,看樣子是喝了不少酒。張時修這一次並沒有勸阻宗哲喝酒,畢竟客人來他司天監,還自己帶酒來,他自然不會做那等惜酒不喝壞風景之事。“不行嘍,天命所定,自有油儘燈枯之時,哪裡還能活這麼久”宗哲臉膛雖紅,眼睛卻明亮,“我看你鶴發童顏,血氣雖衰,元氣卻渾厚,怎麼會隻有五年的壽元呢”“而且你們龍虎山不是有些手段能續命,點上七星長明燈,應該還能續上個十年八年吧。”張時修隻是笑了笑,身後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俯身給二人斟滿了酒。宗哲無奈地說道,“天正,你好歹也是未來的司天監監正,以後這裡可是你的地盤了,如何能勞煩你給我們斟酒呢”書生模樣的男子正是是司天監的少監張天正,也是張時修的二弟子。張天正約莫三十歲的樣子,雖然也姓張,卻不是龍虎山的嫡係。至於如何拜入張時修門下,有很多種說法。有人說張天正其實是張時修的私生子,一直養在外麵,等到了張天正成年之後,張時修便尋了個機會將張天正接到身邊,當了自己的弟子。也有人說,張天正的父母逃難之時,將張天正生在了野外。當時張時修正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大作,以為有妖物現身,便前去探視。發現在一棵倒塌的大樹之下,有一對年輕夫妻的屍體,而婦人的懷中,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應當是大樹被雷電風暴擊倒,砸在了年輕夫妻身上。為了保護孩子,婦人用身子擋住大樹,自己殞命,卻保存了嬰兒的性命。雖然大雨傾盆,可是雷電引發大火,有一股氣流四四方方地將周遭環繞,讓嬰兒身上沒有一滴水,也沒有一點火。張時修大為驚奇,以為這嬰兒乃天道正氣護佑,便將他命名為天正,送給當地一家無兒無女的農戶養活,那農戶恰好姓張,便用了張天正的名字。待張天正為這對農戶養老送終之後,張時修又將他接到司天監,當上少監。另外一種說法就有些不靠譜了,說張天正是龍虎山創道仙人張道陵轉世。論起輩分,還要比張時修高許多輩分。因此張時修才對張天正這般好,一身本領悉數相傳。而且在大家的認知當中,張天正必定是要接張時修司天監監正之職的。至於未來上不上龍虎山,能不能當上掌教天師,為未可知。不過這些說法,無論是張時修,還是張天正,都不置與否。要是有人刨根問底,就笑問道,“你猜”張天正斟滿酒,便又站在張時修身後,“宗老將軍與老師飲酒,暢談國事,我做弟子的自然當持壺布菜,這才是禮數之道。”“況且,老師是監正,我是少監,都是為朝廷效力,沒有未來監正,也沒有地盤之說。”宗哲說道,“天正,監正這般的性格,怎麼會教出你這種穩重儒雅的弟子呢”張時修說道,“宗哲,你彆管他了,天正是個讀書人,追求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和你這種粗鄙的武夫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宗哲愣了一下,感覺張時修的話有些古怪,又找不出由頭來,便問道,“我今日過來,一是得了幾壇好酒,臨安城裡能陪我喝幾壇的,也隻有你老監正了。二是我在府上躲了幾日,竟然沒有人來找我麻煩,我打聽到你也安然無恙地回來,便想問你,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本來為困住逃不掉了,結果卻讓我衝了出去。”張時修喝了一口酒,白眉一抬,口中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能發生什麼事情呢,就和我們當時預想的一樣,我尋到了劉秀珠,問了一句話而已。”宗哲湊了過去,“長公主怎麼說的”張時修說道,“劉秀珠說她是自願的!”宗哲瞪起大眼睛,“怎麼可能”“她素來是恨死了北莽,恨死了耶律雄基,怎麼可能答應嫁給他”“她貴為大漢長公主,手中有成千上萬條北莽蠻子的性命,她到了北莽之後,哪裡有什麼好日子過”“我曾經問過她與北莽議和之事,她告訴過我四個字,不死不休!”“哦,我明白過來了,肯定是太後逼迫她的,這大漢天下,唯有太後能左右她的想法,也唯有太後能控製她。”張時修淡淡地說道,“夏雨荷當時也在。”宗哲一愣,“太後也在可有當麵對質”張時修喝了一口酒,“夏雨荷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所以劉秀珠親口說了之後,我又探了一下她體內的情況,並沒有她們夏家的毒蠱。”“夏雨荷雖然厲害,可是劉秀珠的性子很是剛烈,如果她本人不答應,以死相拚,夏雨荷也奈她不何。”宗哲眉頭緊皺,想到了一點,“監正,你是說……她準備深入虎穴,孤注一擲”“太危險了,你怎麼不阻止她”張時修抬頭看向天空,有幾顆零散的星星在閃爍,“我隻是個糟老頭子,隻不過是朝廷一個閒散衙門的監正而已。”“我能坐在這裡喝酒,能從慈寧宮中出來,夏雨荷她們已經算是給了我一點老臉了。”“你宗哲,也不過是大漢的一個將軍而已,空有殺敵之心,可是掌權的是皇室。你以為他們真的不知道是你宗哲在闖宮你以為高鬆那閹人看不出你的武功”“隻不過是相互不撕破臉皮,日後好相見而已。”宗哲聽到張時修這番話,便感到有些沮喪。有時候,他感到很憋屈,空有報國之心,卻無力使上。自己雖然不如張時修這般老邁,可是也年過七旬,又不是龍虎山道士這種修身養性之人,說不定走得比張時修還早。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不能過河,還能不能去長安城走一走宗哲抓起酒壇,便往口中灌起來。張天正見宗哲如此喝酒,恐宗哲傷了身體,便要上前相勸。張時修伸手在空中點了一下,“讓他喝吧,他心中難受,不喝點酒,恐怕憋出心病來。”“天正,那北邊又升起了一顆星辰,若隱若現,我看得眼花,你且去看看是什麼星宿”張天正走到觀星塔邊沿,仔細觀望,隨即低頭沉吟一番。“老師,此星尚且微弱,可是煞氣十足。它在北部天狼星的強大光暈之中,竟然能屹立不倒,倒是有些奇怪了。”聽得張天正這麼說,張時修也站起身來,走到張天正身邊,仰頭觀望,隨即又掐指算起來。宗哲灌了一通酒,也好奇地來到二人身邊,“看啥呢”“天天看著幾個破星星,能看出花來啊!”“來,繼續喝酒。”張時修突然伸出手,在宗哲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宗哲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在地。宗哲這個性子,可管不了這麼多,“老東西,你搞什麼我打破你的……”張時修原本淡然的眼眸中,有驚喜的神色,“那顆星辰,孤立而不屈,受打壓而不倒。”“在天狼星強大的威壓之下,依舊能傲然挺立,還能奪走天狼星的一些光澤,那便是奪走了北莽的國運。”“太好了,此消彼長,大漢國運較之北莽,便又增長一絲,大漢之幸啊!”宗哲揉了揉肩膀,腦中的酒氣還有些懵,“那是顆什麼星”張時修眼眸中有光,“煞氣逼人,孤立於世,唯有天煞孤星,方有如此勇猛果決。”“武衝,我讓你西行取經,你真的尋到了那座城池,找到那個大漢扛纛之人了嗎”........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