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滿鎖鏈的鐵門再一次出現在麵前。
楚彥伸手摸上滾燙的鎖鏈,在心中長長歎了口氣。
過去的這些天,他果然是在自己騙自己。
他根本什麼都沒忘。
多日不見,但連這鎖鏈上有多少缺口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道門第一次見時他滿心恐懼,之後再見時隻剩下歡欣雀躍,今日重新見到,楚彥卻覺得恍如隔世。
對他而言,也的確是隔世。
因為他進不去了。
拳頭大小的鐵鎖橫在鐵鏈之上,楚彥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胸口,胸口下的心臟緊縮起來。原本掛在他脖子上的鑰匙已經被禪院主人收走,他無法打開這道門。
隻是在下來之前,楚彥心中還尚且存留著些許僥幸的心理,寄希望與這道門能突然打開。
畢竟這道門也有不少不可思議的地方在。就比如他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第一次進入這間暗室之時,這道門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突然從外麵鎖上,他最後又是如何從裡麵出來的呢?
另外為什麼他後來每次再來的時候,沒有再發生過這樣的事?
這些問題盤旋在腦海裡,楚彥咽了口口水,伸手使勁拽了拽鐵鎖。
粗大的門鎖沉甸甸的,毫無動靜。
楚彥眼中騰起一股戾氣,倏然拔劍砍了上去。
砰的一聲,鎖鏈上火星四濺!
楚彥後退一步,震驚得望向自己手上被砍出缺口的劍。他不是為劍受損震驚,而是為自己剛剛的動作震驚。
他剛剛的行為完全沒過腦子,等他意識到時他居然就已經砍上去了。
嗡嗡的劍鳴在地下甬道裡回蕩,楚彥手掌發麻,後知後覺地被自己的行為驚到。
他真是瘋了。
如果禪院主人在這暗室附近設了陷阱或者監視的陣法什麼的,光憑他剛剛這輕率的舉動,就足以讓他整個人交代在這裡。
楚彥收劍入鞘,提心吊膽地打量著四周。
甬道裡靜悄悄的,暫時沒什麼動靜。
楚彥放下半顆心,但同時心情加沉重。
門外沒有另設陷阱和陣法,一是說明禪院主人對這個地點極為放心,另一方麵,也說明禪院主人對這道門極為放心。
根本不需要什麼陣法陷阱,隻靠這一道門就夠了。
楚彥想起之前他對於那堆火真實身份的猜測,不禁屏住呼吸。
能將那麼一個可怕存在困在裡麵,這道門恐怕天階乃神子來了都打不開。
隻不過……
困住那團火焰的,真的是這道門嗎?
楚彥伸手摸上滾燙的門板,再次想起他第一次進來時莫名其妙被鎖又被送出來的事。
他當時被鎖在裡麵,哭累了在池子邊睡了一覺,再醒來就在門外了。
被鎖在裡麵的時候,他嘗試了很多次都無法從裡打開那道門,當時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他確實是被關在裡麵了。
怎麼說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夢遊走出去的。
所以那一天,他到底是怎麼出去的呢?
楚彥手掌放在鐵門上,緩緩握緊成拳。
整個地下暗室裡當時就隻有那團火,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他是被那團火送出去的。
那團火如果能將他送出去,就意味著她能夠打開這道門。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自己不能出去呢?
將她困在這裡的,到底是什麼?
楚彥頭痛欲裂,猛地搖了搖頭,不管那一次他是怎麼出去的,可現在不管他如何掙紮,他都打不開這道門,打不開這道門,他也再也見不到裡麵的那個存在。
“咚!”
楚彥的拳頭狠狠砸在鐵板上,原本已經骨折的手掌再次血如泉湧。
然而鐵門巋然不動。
不管他怎麼捶打,怎麼掙紮,這道鐵門就存在於此。
楚彥望著這道門,緩緩癱坐在了地上。
他腦海中浮現出最後一次看見的那堆火焰的模樣。
那一幕難道就是訣彆了嗎?
這麼多天不見,那堆火還好嗎?禪院主人有定時給她送柴嗎?
恐怕會的。
楚彥眼前浮現出禪院主人將手伸進火焰裡的畫麵,咬緊牙關。
他其實不明白那一幕禪院到底是在乾什麼,但心底卻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測。
那堆火對禪院主人而言,恐怕是一堆活著的材料。那個人那麼精心將那火養在地底,而不是一次性全部掠奪乾淨,恐怕其中另有緣由。
禪院主人需要這堆火一直持續不斷地向他供給什麼東西。
然而隻是取了一次,那堆火焰就黯淡了不少,一直這麼取下去,那堆火焰會怎麼樣?
楚彥心底泛起一股涼氣,他將額頭抵在滾燙的鐵板上,低聲開口,“喂。”
“喂,你還在嗎?”
灼熱的溫度從額頭上傳來,但鐵板內毫無反應。
楚彥咬了咬牙,繼續開口。
“喂。”
“我是之前每天來給你送柴的那個人,你還記得我嗎?”
門內依然悄無聲息。
安靜的甬道裡回蕩著他的聲音,楚彥的聲音越來越大,敲打著鐵門的動作也越來越重。
他不知道是這道鐵門完全隔絕了他的聲音,還是裡麵的那堆火無法察覺到他的動靜。
就這麼敲了將近一個時辰,鐵門內依舊毫無反應,楚彥的手背高高腫起。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背,拔劍出鞘,開始舞劍。
之前他隻要一舞劍,那堆火就會出現反應。
狹窄的甬道裡,這一次又亮起了陣陣劍光。
然而不管楚彥怎麼折騰,甚至故意露出破綻,鐵門內依舊毫無動靜,隻顯得他這麼一個在門前折騰的人像個傻子。
啪的一聲,楚彥手中的劍跌落在地上,他也趴在地上,大口喘氣,如同一條落水狗。
他是真的沒什麼彆的法子可想了。
楚彥抬起頭,望著那堵厚厚的門。
人也叫了,劍也舞了,最後剩下的招,就隻有哭了嗎?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有種預感,他就算在這裡哭成淚人,他的哭聲恐怕都傳不到裡麵去。
“再不走,禪主就要回來了吧。”
楚彥抱緊一邊的劍,在冰冷的地麵上蜷縮成一團。
他知道他應該徹底放棄,選擇離開了。
但他從內到外都疲憊不堪,眼皮如同有千斤重。
明明不知道不應該,他還是躺在汙泥之中,合上了眼睛。
“喂,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