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舉世皆靜。
青淖山邊,試藥台下,南楚初階大典個人戰第一輪的最後半個時辰。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誰也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會發生此等轉折。
試藥台邊原本涇渭分明,沒采到五味子的修行者手忙腳亂調配毒藥,等階較高的各國英才努力穩住心神配藥偶爾掃一眼西南邊的騷動,北寒閣弟子烏泱泱聚集在一片團結拒敵。
然而此時此刻,所有的場麵都亂了。
原本鐵板一片聚在一起的北寒閣弟子受到了衝擊一般變得鬆散,原本隻是旁若觀火獨善其身的其他國家修行者也在看到那個人群中站起的少年之時,也再無法掩飾其驚訝。
在場之人的所有人注意力在此時此刻全部都聚集到了西南邊。
也由不得他們不注意,即便剛剛其他方向的修行者都大部分時間都盯著自己手裡配的毒,但耳朵卻還是能聽見那個傳遍全場的聲音。
許冰清之前之所以能號令在場散布在所有方向的北寒閣弟子,是借著了身邊高階護衛的真元,讓其將她的聲音放大傳到了全場。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之前說的關於賀蘭承所有事也就傳遍了所有人的耳邊。
而就在這時,所有人就這樣怔怔看著那個被北寒閣判了死刑舊傷複發再起不能男人就這樣站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還走了兩步。
“這是……怎麼一回事?”
“賀蘭公子……這看起來怎麼像是沒事了異樣?”
剛剛許冰清說得有多篤定,如今這現實打臉打得也就越響。
“聖女大人不是說賀蘭公子有頑疾麼?難道這是……治好了?”
“哈哈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我的眼睛看錯了……哎?”
人們揉著眼睛,卻尷尬地發現無論怎麼想給北寒閣找理由,都難以找到合適的。
但不少推崇北寒閣已久的百姓們還在努力。
“想必是聖女大人關心則亂……賀蘭公子的頑疾沒有發作吧?”
“可如果不是頑疾,那賀蘭公子剛剛為什麼會忽然倒下?為什麼剛剛還突然好了?”
“難道真的如那個前秦公主所說,賀蘭承公子是中毒了?剛剛毒被解開了?”
“可這毒到底是下的?還有這解藥……”
說到這裡,不少百姓和修行者猛地頓住。
如果想要為北魏聖女剛剛所說的那些辯護,就不得不承認剛剛前秦公主所說的一切。
但不管怎麼說,看著已經好好站起來的賀蘭承,北魏聖女剛剛提到的頑疾一事,就已經不攻而破。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們的視線不禁在嬴抱月和北魏聖女許冰清之間逡巡,大部分人看向聖女的眼神雖不至於懷疑,但卻實在難以篤定。
包括剛剛一些被召來的級彆較低的北寒閣弟子,怔怔看著穩步走回試藥台的賀蘭承,都難以再遵從剛剛許冰清的命令,不由自主地退開了一步。
高台下許冰清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有些難看,目光冰冷地看著弟子中心的那個少年。
北寒閣弟子的隊伍從中分開,賀蘭承緩緩從中走了出來,他的步子很軟很不穩,但他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敲打剛剛把他像屍體一般抬出去的北寒閣弟子的臉和心。
看他真的不像北寒閣所說的那樣氣息奄奄,人們的竊竊私語聲逐漸變大,再加上他站起來之後第一時間居然是向嬴抱月低頭行禮,並沒有對許冰清說一句話,眾人看著北寒閣弟子的神情愈發異樣。
理應如此。
賀蘭承心道。那個所謂舊傷發作的理由本就過於牽強,也就是隻有她會覺得滴水不漏吧。不過也能看出她沒想到他還能站起來。
不過誰能想到呢。賀蘭承神情複雜地看向不遠處的那名少女。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剛剛那樣的絕境,她還依舊有辦法解決的。
賀蘭承深吸一口氣,雖然現在毒的確解了,但剛剛許冰清所說的和他有關的那些謊言,他卻也沒有一句否認。
哪怕剛剛他們差點害死他,但歸根溯源這毒不是北寒閣下的,是他技不如人沒發現那個前秦公主提前所下的毒。
從始至終,蠢貨隻有他一個。
當然他無法辯駁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北寒閣手中。
雖然賀蘭氏作為北魏貴族,許冰清不能大庭廣眾下無緣無故地誅殺他,但剛剛那冠冕堂皇的作法就防不勝防。他無力和北寒閣對抗,一切都被其操控。
而知道這一切的不光是他一人。
“賀蘭承,沒想到這次你的舊疾恢複得那麼快,”這時一個女聲從他身後傳來,賀蘭承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那個女子的方向。
“看來是我太大驚小怪了。”隔著上百名執劍的北寒閣弟子,許冰清遙遙看著他淡淡道。
賀蘭承瞳孔一縮,正想開口,這時另一個女聲卻忽然從她身邊響起。
“原來賀蘭公子這所謂的頑疾一劑十步散解藥就能治好啊。”
賀蘭承睜大眼睛,看著一個纖細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身邊,向著遠方的許冰清眯眼一笑。
“就為了這種病就加入北寒閣,”嬴抱月笑道,“賀蘭家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同樣是大驚小怪,但嬴抱月一開口,周圍其他北寒閣弟子聞言卻感覺到一股窒息。
隻因剛剛雖然許冰清女的所作所為和現實明顯矛盾,眾人還在為其拚命遮掩,但這個前秦女子卻直接將那層遮掩給揭了開來。
“你……你說什麼?居然對敢說北寒閣……”賀蘭承身邊的一個弟子指著嬴抱月手臂都在顫抖,“你可知道我們北寒閣……”
“我知道,醫毒無雙不是麼?”嬴抱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但你們這位聖女剛剛說了,賀蘭公子是頑疾發作才動彈不得,又是為了醫治頑疾才加入北寒閣,但現在……“
她伸手拍了拍身邊少年的肩膀,“他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麼?”
要是有什麼不治之症,吃點解藥這麼快就能恢複成現在這樣,簡直是醫學奇跡了好麼。
“聖女大人說了,是大師兄發病時間有限自己恢複……”
“是吃了解藥才恢複的,”這時嬴抱月淡淡開口,“既然說是自己是醫毒雙絕,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的確很絕。”
那北寒閣弟子瞪大眼睛被噎住,高台上的薑元元卻哈哈大笑起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丫頭還這麼伶牙俐齒,”他瞥了一眼高台下渾身氣息都不對的許冰清對姬嘉樹道,“看似是和那小弟子說話,其實是在和許冰清說話。”
他真是有許多年沒見過許冰清被諷刺得那麼徹底了。
而這位剛剛還在忙著威脅賀蘭承的北魏聖女,恐怕還不知道接下來有什麼等待著她。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和整個過程,薑元元遙遙看向試藥台邊身形纖細的少女。
這時站在嬴抱月身後的趙光也捋順了之前在林間看到的一切,一南一北兩個少年看向同一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她,要開始收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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