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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達拉宮坐落於烏斯藏的聖城——日光城,距蜀山四千餘裡。
而日光城在烏斯藏又稱“拉薩”,藏語意為“神佛居住的地方”。
作為一個高原之城,日光城被群山簇擁於其內、為日光沐浴於其中,常年光華四射、莊嚴肅穆。
每當太陽升起之時,金色陽光灑滿山巒,投射到布達拉宮和它腳下的城鎮之上,令整座日光城如同鍍上了一層神聖而祥和的金邊。
日光城乃至於整個烏斯藏領域當中最崇高的人物,為薩迦法王、當朝帝師——八思巴。
統領吐蕃十萬戶,號令天下佛教徒!
帝師可謂古往今來凡間密宗第一奇人。
他本名羅追堅參,三歲便能口誦真言、心咒修法,天賦異稟,讀寫五明1不教即通,藏區人民為之大奇,紛紛稱其為“八思巴”,“八思巴”在藏語當中為“聖者慧幢”之意。
十七歲成為涼州第二任住持,繼承薩迦派首領,那時他又多了個稱謂——“班智達”,被藏民尊為學識淵博的大學者。
十九歲作為薩迦教主在六盤山與忽必烈會麵,忽必烈看八思巴年紀輕輕就有豐富的知識和過人的智慧,在其正妻察必的建議下,遂請八思巴傳授喜金剛灌頂。
八思巴提出:“受過喜金剛灌頂,小僧即為您的上師。此後,上師坐上座,您要以身體禮拜,聽從上師之言語,不違上師之心願。”
忽必烈當時雖尚未成為大汗,卻也是根正苗紅的皇親貴族、成吉思汗的嫡親孫子,自是難以接受。
察必又來圓場:“人少的時候,上師可以坐上座;但當王子、駙馬、官員、臣民聚會時,汗王還是應當坐上座的。”
八思巴聞言,點頭稱是。
忽必烈聽罷,卻依然有些躊躇。
這時,察必搬出了先祖成吉思汗,說成吉思汗也曾奉長春子丘處機為國師,傳聞他老人家也是人少時令國師坐上座、人多時自己坐上座。
“莫非胸襟不能效仿先祖?”
忽必烈本就對先祖成吉思汗無比崇拜,聽得正妻此言,再不猶豫,當即拜八思巴為上師。
之後,忽必烈夫婦攜子女共二十五人、以凡人拜見上師的禮節拜見了八思巴,並先後在八思巴身前受密宗灌頂,這也為藏傳佛教後來成為當朝國教、八思巴成為天下第一任帝師奠定了基礎。
但最令蒙哥汗和忽必烈感到高興和欽佩的,當屬八思巴以雄辯之才將中土道派打得抬不起頭這件事……
古往今來,佛道孰尊,相爭難休。
自西晉時起,道教弟子王浮提出了“老子化胡為佛”的說法,說老子西出陽關後並沒有消失,而是去了西域、去了天竺,直接化身為佛,教化西方眾人!
道教在前,佛教在後。
所以道門比佛門更為尊貴。
如此編排,佛家自然無法接受,所以佛道之辯圍繞著“老子化胡為佛”開展了足足八百年!
起初隻是道佛兩家的小門小派互辯、各擅勝場,後來到了某些朝代,辯論已經上升到了民族和國家之高度,甚至好幾次的辯論,裁判都是由皇帝及番邦外教來擔任。
而前朝宋帝出了名的尊道貶佛,譬如宋真宗就強行將道教的趙玄朗認作了祖宗,因此,佛門弟子在宋朝時期的中土大地上沒少吃癟。
這個影響最終令成吉思汗也相信“道家比佛家更擅長生不老之法”,故而在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後,奉全真教長春子丘處機為國師。
不過到了後世,道消佛漲,蒙哥汗和忽必烈在心裡已隱隱希望佛教能在天下人麵前戰勝道教,隻因道教為純正的漢族教派,而佛教卻是天竺人、蒙人、藏人各民族都信奉的教派,要想征服天下,道教必須敗給佛教!
如此方能堂而皇之將佛教立為國教、一統江山!
於是乎,蒙哥汗命忽必烈在開平府大安閣舉行了一場規模空前、震驚寰宇的佛道辯論大會!
佛教派出了當朝那摩國師、薩迦教主八思巴、白教教主、大理國僧、少林寺長老、五台山長老、神武寺住持等,共三百餘僧人參加;
道教以全真教掌教誠明真人張誌敬為首,派出了蠻子王先生、道錄樊誌應、通判魏誌陽、講師周誌立,共二百餘道士參加;
裁判和公證人則包含當時的親王忽必烈、尚書姚樞等人在內,共二百餘人。
因為當時八思巴已經是忽必烈的上師了,忽必烈為了不顯得刻意偏袒佛教,他特地安排姚樞擔任了總裁判一職。
佛道雙方各派十七人作為代表,圍繞《老君八十一化圖》和《老子化胡經》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剛開始雙方尚還你來我往,直到八思巴上陣。
八思巴此番做足了準備,他緊緊抓住《老子化胡經》的三個問題:
“此經是否為老子所說(老子死了幾百年之後忽然冒出來)?”
“何為佛(佛為覺者,並不是固定的名位)?”
“老子有無到天竺化佛(《西京雜記》載老子死於漢地)?”
反複攻辯在場道士。
結果道士們要麼是回答“無答”、要麼是回答“不曾聞得”、要麼是不敢持論,逐漸落入下風。
被逼無奈,道士們隻能拿出了道門過往最常使出的殺手鐧——《史記》來證明“老子化胡為佛”是真實存在的。
理由是,“《史記》裡記載了老子西出函穀關一事”。
可當道士們拿出《史記》後,卻正中八思巴下懷,隨即,八思巴就開始了他在辯論場上對漢人道士們的“瘋狂殺戮”!
八思巴問:“你們中土的《史記》隻記載了李耳先生西出函穀關,有說他化胡為佛的事嗎?”
道士們回答:“沒有。”
八思巴再問:“被你們尊為道祖的李耳先生所寫的經書叫什麼?”
道士們不假思索回答:“《道德經》。”
八思巴再三問:“那麼,除了《道德經》之外,李耳先生還寫過什麼彆的經書沒有?”
道士們回答:“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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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四問:“《道德經》中,李耳先生提到過半點有關自己化胡為佛的事跡嗎?”
道士們又答:“沒有。”
八思巴這才道:“是啊!被你們中土稱作最具權威的曆史書籍《史記》中,根本沒有記載化胡這件事,而李耳先生的所有著作當中,也根本沒有提過化胡這件事,足見‘老子化胡為佛’一說……”
“其為偽妄明矣!”
八思巴一錘定音,將在場所有道士辯得啞口無言、殺了個片甲不留!
總裁判姚樞見勝負已分,當場宣布:
“道者負矣!”
忽必烈則率眾判定四十五種經書為偽經,並下令焚毀偽經文及其印版;
道士樊誌應等十七人按照對賭協議、被迫削發為僧,忽必烈還下令將他們分彆安插到寺廟之中,並記入佛籍,命人時時刻刻看守他們防止重新做回道士;
中土許多道觀也在那之後被改造成了佛教寺院;
道家慘遭完敗,從此一蹶不起,數十年來淪為閒雲野鶴……
而那一年,名震天下的八思巴才二十三歲……
之後,八思巴一直追隨忽必烈,並經曆了蒙哥汗死後、忽必烈與其弟阿裡不哥的皇位爭奪大戰。
直到忽必烈取得全麵勝利後,忽必烈才返回燕京繼任蒙古汗位,封年僅二十六歲的八思巴為國師,授以玉印,讓八思巴統領天下佛教。
到得八思巴三十六歲時,忽必烈又晉升八思巴為大元帝師,並更換賜予新的玉印,從那以後,八思巴被忽必烈授予了一個威震四海的全稱:
皇天之下!
一人之上!
西天佛子!
化身佛陀!
創製文字!
護持國政!
精通五明班智達!
八思巴帝師!!
因為名字太長,所以世人簡稱其為:
帝師。
……
……
……
近日,自稱天竺使者的迦樓羅護法金翅大鵬前來布達拉宮求見帝師,和帝師談了一下關於暗天教、人間乃至於六界的大事。
起初,帝師未對其深信。
帝師從來隻信奉大日如來、為藏傳佛教弟子,而暗天教則崇拜濕婆大神、為天竺本土教派,雖然均是源出天竺,但二者還是有很多區彆的。
帝師甚至有些想將金翅大鵬從布達拉宮請出去了。
但當金翅大鵬提到暗天教與藏傳佛教共同的“敵人”——神界三清天尊、尤其是化身過李耳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時,帝師的臉色就微微變了。
儘管隻是微微變色,金翅大鵬卻觀察入微、成竹在胸。
畢竟,帝師協助韃子皇帝打壓中土教派,尤其打壓是被天帝伏羲、女媧娘娘親手扶持的道教,若神界方麵真要落罪下來,罪名可不小!
眼見帝師憂心忡忡,金翅大鵬則趁勢麵色駭然地恐嚇道:
“天竺、波斯,均已被滅國!就在大雪山的西邊,不知道你去看過沒有?那裡隻有海……”
“沒有一寸立足之地了!!”
“就是三清天尊攛掇天帝伏羲降下九天狂雷,將二國滅絕的!!”
“而你的吐蕃呢?能否幸免?”
帝師畢竟得道高僧,儘管他已經統管天下佛門弟子了,可他最想做的,還是守護烏斯藏的人民、勸誡世人行善止殺,更何況他年少時感受過太多的各國征戰和藏民苦難,自然是以息事寧人為主。
而金翅大鵬自得到暗天教主賜予的廣大法力後,一直自視甚高,隻覺這趟與帝師談合作仿佛是在宣讀教主的聖諭一般,眼見帝師愈加擔憂,他大咧咧往帝師的寶座上一坐,展開金光閃閃的雙翼狂笑道:“哈哈哈哈!八思巴,你以為我真的是在求見你?我是在救你誒!救你的日光城!乃至於整個吐蕃誒!!”
說著,金翅大鵬身子前側,盯著帝師狂妄地許諾道:“我暗天教教主因陀羅擁有無上法力,隻要你率領天下所有佛教教徒加入暗天教,那麼所有佛門弟子均可保安然無恙!”
“非但如此……整個吐蕃也會因為得到濕婆大神的庇護,而免遭神界摧毀!”
說得氣勢漸長,金翅大鵬甚至是一手指天,提醒帝師道:“你不是號稱‘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嗎?我暗天教主因陀羅便是皇天!加入暗天教,消除這世間的諸神群魔,方能保永世太平!”
“六界將暗,惟天永生!”
帝師雖是得道高僧,卻畢竟未能飛升西方極樂世界,在六界當中實力隻是比一般的仙派掌門和妖界妖主要高出一些,按理說他是該尋求強大神明的庇護。
可他對佛祖大日如來的信仰卻根深蒂固,從來沒打算過叛出彆教,因而未能同意金翅大鵬“令天下僧人加入暗天教”之要求。
帝師思量一番後,說自己還想再考慮個幾天,婉送金翅大鵬離去。
但這次送走金翅大鵬後,帝師卻久久無法禪定。
他認為,金翅大鵬的法力深不可測,他作為天下間最具智慧的佛門弟子尚不能看清金翅大鵬法力之上限,那麼金翅大鵬背後的那位暗天教主,其實力或許真能令整個六界為之傾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天帝伏羲、中皇女媧和道家三清天尊肯定是敵人,絕無回轉可能,而暗天教又與他們為敵,就算帝師不加入暗天教,似乎也不宜得罪暗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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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一個方案,既能令天下佛門弟子不背離佛祖教誨,又能與暗天教保持合作,共圖六界大事?
就為了這個,帝師一直與暗天教保持著聯係,就算沒有親自去神女峰拜見過金翅大鵬,也與其有著密切的書函來往……
直到最近兩天……
金翅大鵬壓根沒來過布達拉宮了!
也沒再回複帝師的書函!
聽手下傳報,前天金翅大鵬似乎還帶著一個明王相貌的大人物去往大雪山深處的神女峰裡,不知在密謀著什麼?!
帝師坐不住了!
傳言,明王正是大日如來用以教化難調之眾生的忿怒化身!
如果因為金翅大鵬覺得自己傲慢無禮而請來明王降怒於整個烏斯藏,這可如何是好?
顯然,人間皇帝忽必烈完全解決不了這件事。
隻能求助三山五嶽的佛友乃至於道友了。
然而凡間眾生不比大羅神仙,哪怕是一些活佛、地仙,他們也要數日之後才能收到這邊的消息,而獲悉後趕來支援又要個一天半天。
是故,今日隻有臨近日光城的一些僧人和異士趕到了布達拉宮的聖觀音殿裡。
這其中就包括寧瑪派紅教法王、噶舉派白教法王、噶當派黃教法王、大理天龍寺住持榮葉大師以及青海鐵仙觀觀主鐵道人。
紅教、白教、黃教法王雖與帝師不屬於同一教派,但他們亦為帝師一統天下佛門的格局所欽佩,均承認帝師“皇天之下、一人之上”的地位,所以大難當前自然要趕來聖觀音殿商議大事。
天龍寺住持榮葉與帝師是多年好友,且大理距離日光城相較於中原還是近多了,故而在今日中午時分趕到了布達拉宮。
鐵道人雖為鐵仙觀觀主、是個道士,卻聽命於帝師許久,他並無道教弟子榮辱與共之心,隻希望巴結當朝帝師能讓自己獲得更多的利益,而帝師也並不希望把所有道士都剃度為僧人,那樣反而會讓天下人覺得佛門弟子隻顧著把道家弟子趕儘殺絕,於傳播佛教文化並不有利。
因此,帝師就保持著與鐵道人的互動。
傳言,鐵道人並非人類,而是一隻鐵掃帚修成地仙,每當他需要出遠門時,他就會變成一把騰雲駕霧的鐵掃帚飛向三山四海。
看來傳言是真的,鐵道人比榮葉大師更早抵達聖觀音殿。
此時此刻,聖觀音殿那高約四尺的旃檀自在觀音聖像下,八思巴正神情肅穆地立於眾人麵前,傾聽眾人的意見。
榮葉大師向八思巴豎掌施禮、強烈反對道:“帝師,老衲認為,暗天教並非正教正派……聽江湖傳言,他們過去一直是行事低調、鮮有人知,如今那個所謂的暗天教主派迦樓羅護法來讓我們加入暗天教,大大違背了佛祖的意願,委實不妥!”
八思巴聞言,不動聲色。
鐵道人則向八思巴豎掌施禮、極力讚成道:“帝師,貧道認為,暗天教的實力有目共睹,其實加入哪個派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去得罪強大的勢力保全我們現有的江山,這也是您把我們緊急召來商量對策的原因。我們應該負荊請罪,儘快到神女峰那裡求得迦樓羅護法的原諒!”
紅教法王和黃教法王均建議八思巴保持中立,既不入暗天教、也不與它作對,至於那位貌似明王的人物,也未必就是來懲罰烏斯藏的。
白教法王則認為八思巴乃雄辯之才,大可以直接和暗天教主麵對麵談判,化被動為主動,就像當年說服忽必烈善待吐蕃一樣。
一時間眾口紛紜、莫衷一是。
帝師八思巴陷入了沉默。
這位寶相莊嚴、平頭黑發、細眉大眼、鼻正唇紅的帝王之師,他頭戴吉祥薩迦冠,身著黃色團花三法衣,右臂袒露,肅立殿內……
良久才開口道:“罷了,事關重大,貧僧還是親自去一趟神女峰,見一見迦樓羅護法為妙……總比待在布達拉宮什麼也不做要好。”
帝師說完這話,緩緩朝著殿外走去。
聖觀音殿位於布達拉宮最高的位置,再往上便是布達拉宮的金頂,當帝師走出大殿時,一股溫暖如春的香風便迎麵吹了過來。
帝師感覺得到這股香風很熟悉。
極為熟悉!
他猶記兩年前,就是在這聖觀音殿內坐禪之時,一股灰暗氣浪帶著滅世之勢衝擊而來,令他色彩儘褪、靈力儘失。
但帝師不同於六界其餘眾生,他長期修煉阿賴耶識,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第八識——藏識,這股力量源於西天佛祖,屬天外神力,並未被盤古之殤抹去,因此,他還保有一點點觀察六界的意識。
朦朧之中,他能以阿賴耶識感受到一股罕見奇香,既似芙蓉牡丹、又如茉莉水仙、還若木蓮月季,待五彩之光閃過之後,他就完全蘇醒了,五感恢複、神清氣爽!
這兩年帝師一直認為,那是西天觀世音菩薩憐憫苦難世人,以無上佛光助眾生渡此天地浩劫!
沒想到今天,在帝師彷徨無助之時,這股香氣又吹來了!
比起兩年前,香氣還伴隨著一絲絲乳香,仿佛慈母滋潤萬物之溫香!
帝師兩眼放光、充滿希望,抬頭一看,隻見布達拉宮金頂之上停著一直銀光閃閃的“大鵬”,鵬首立著一位仙女姿態的神明。
素衣黃裙,披帛如雲,
端莊秀美,君臨天下,
正是那六界之主、萬物之母——司徒雲夢!
注釋:
1“五明”——為聲明、因明、工巧明、醫方明、內明。若以學科而論,大五明包括聲律學、正理學、醫學、工藝學、佛學;小五明包括修辭學、詞藻學、韻律學、戲劇學和星象學。五明相當於儒教聖人孔子所創立的六藝,在藏傳佛教文化中,精通五明是成為菩薩的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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