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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蜂司儀宣布完後續安排後,在場的大多數人就都散了,回去抓緊時間排練。
僅有少數幾桌人還留在原地。
其中就包括還在享用美味佳肴的韓夜等人。
事實上,主要就是灼月和薛濤在享用美味佳肴。
人既然都走得差不多了,那麼“冷豔”的灼月和“斯文”的薛濤就能稍微放開點吃了。
平時薛燕不但很少做海鮮給司徒雲夢吃,她自己也吃得少。
因為海鮮如果不新鮮,就容易散發出一股腥味,夢、燕二女都不喜歡,而川蜀地區遠在內陸,自古吃海鮮就頗為不易。
這時,韓夜等人的左後方那桌,廣寒散人朝著這桌走了過來。
她依然是外著水綠輕紗、內穿淡藍抹胸,若隱若現的冰肌雪膚和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材都朦朧地呈現在外,即便放在仙家道派裡也頗有幾分姿色。
昨天韓玉師侄借了廣寒散人備用的衣服穿,一起來到這長樂苑後,她就與大家失散了,廣寒散人還擔心她會遇到什麼危險。
但細細一想,韓玉師侄是鎮天女武神轉世,這事大家都知道了,那麼韓玉在長樂苑遭遇危險,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就被擒住、擄走。
所以廣寒散人倒也沒那麼著急。
今天,廣寒散人在貴賓席看到韓玉恰好就坐在她右前方,隻是因為韓玉的模樣和裝束被司徒雲夢用七十二變略微改變過了,致使廣寒散人費了半天勁才確認是韓玉。
廣寒散人不但認出了韓玉,還認出了韓夜,因為韓夜化身白晝時、廣寒散人正與藍無瑕同行,仔細看韓夜那副明秀模樣也能看得出,他很麵熟。
得知韓玉師侄歸到韓夜這一組,廣寒散人自然就放心了,但她並不傻,懂得“如果兩組之間競爭,無論如何都要擺出一副敵對者之姿態”的道理。
所以,廣寒散人學著金瑤元君的氣魄,一手置於腹間,一手背於身後,目光冰冷地注視著韓玉道:“我找了你一晚上,沒想到你在這。”
韓玉唯恐廣寒散人誤會,正欲開口解釋,薛濤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對廣寒散人道:“你就是碧玉堂掌門——廣寒散人吧?天山派小師妹不會跟你回去了,她已經跟了我相公了!”
廣寒散人從薛濤的聲音裡聽出了翠燕的感覺,她料定,薛濤就是薛燕扮的!
薛燕姑娘素來聰明伶俐,她應該是在提醒自己:呆瓜妹現在的人物是天山派小師妹,了解一下、配合一下。
至於她的“相公”,這一桌除了韓夜能扮薛燕相公,還能有誰?
所以,廣寒散人強行壓下眉間的笑意,故作怒笑道:“天山派小師妹?她在碧玉堂拜我為師,自然就是我碧玉堂的人!”
廣寒散人說著說著,突然理解為何韓夜等人要把韓玉包裝成“天山派小師妹”,因為天山派已經徹底沒了,長樂苑要調查也無從查起,所以廣寒散人漸漸興致上頭,補了一句:
“天山派?哼。就是那個直接被盤古之殤打得消失的門派?你們不說,我都快忘了。”
韓夜攬住韓玉的肩頭,不看廣寒散人,反而對韓玉道:“小師妹,不是做師兄的說你。雖然師父把你趕出天山派了、你無處可去,那也不能找碧玉堂這種在昆侖八派裡排行老幺的二流門派啊。”
話是對著韓玉說的,話鋒卻指向站在一旁的廣寒散人。
這個韓夜師侄!每次廣寒散人和他說話就會被他弄得很不舒服,話裡時不時要帶幾句刺。
所以,儘管知道這是演戲,廣寒散人仍是不悅地道:“好啊,碧玉堂既是二流門派,那麼作為本派掌門,隻好請閣下指點幾招了。”
說著,她做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韓夜卻依然坐著不動,看了看四周,這才回應廣寒散人:“動手倒沒問題,隨時奉陪,但這裡的乾闥婆和緊那羅都不好惹,你確定要在這裡打?不怕被她倆請出去?”
眼看韓夜和廣寒散人是劍拔弩張了,藍無瑕並沒走遠,他趕緊折返回來,化作一道白影倏然落到二人中間。
“廣寒師姐,什麼事?”
明麵上藍無瑕是關心廣寒散人,實際上當然是掩護韓夜。
他突然想起廣寒散人認得出白晝之身的韓夜,也突然想起韓夜不太喜歡廣寒散人、而廣寒散人也不怎麼待見韓夜。
大水可不能衝了龍王廟。
其實廣寒散人隻是被韓夜那句“排行老幺的二流門派”給氣著了,她還是有大局觀的,既然藍無瑕也過來解圍,她便昂起頭來,指著韓玉高聲對藍無瑕道:
“這位姑娘是我碧玉堂的人,不知為何……”
說著,廣寒散人又指著韓夜道:“被這廝帶去客房、一宿未歸!隻怕是行苟合之事去了!”
“男女私通,敗壞本派名聲!”
廣寒散人心想,既然韓夜和薛燕已經假扮成一對夫婦了,而韓玉昨晚上肯定和韓夜住一起,今日韓夜又左擁右抱,那就算說韓夜和韓玉是“苟合”、“私通”也不過分。
藍無瑕並未響應廣寒散人的話,因為繼續討論他榜樣假裝出來的作風問題,實無任何意義。
他隻想儘快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好各自的信息、再儘快把兩撥人分開。
這時,已經趕到藍無瑕身邊的朱瑾提醒了他:
“無瑕,江湖規矩,不該問問對方名號嗎?”
朱瑾知道,對於廣寒散人,不管明麵暗麵,藍無瑕都應該認得、不必遮掩,可對於韓夜,藍無瑕卻不該認得。
所以藍無瑕作為和事佬,應該讓韓夜找機會“自報家門”!
果然,經朱瑾這麼一提醒,藍無瑕才想起“韓大哥現在在扮演誰”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沒弄清楚都不好和他對話!
藍無瑕雙手抱拳問韓夜:“敢問閣下尊姓大名?為何不把我碧玉堂道友放在眼裡?”
說著說著,藍無瑕故作義憤地補充了一句:“昆侖一脈、同氣連枝!碧玉堂這事,閣下如果不劃下個道來,我玉英宮掌門藍無瑕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韓夜隻是眼神和藍無瑕對了那麼一下,就知道藍無瑕的心意了,之前隻是怕藍無瑕一時衝動相認,現在眼見藍無瑕已做好心理準備,他就肆無忌憚地演了起來。
隻見韓夜一手摟住灼月的楚腰、一手攬住韓玉的肩膀,狂妄笑道:“好說好說!小生曾為天山派丹楓座下二弟子,俗名葉涵,後拜魔界鬥地魔尊重樓為師!”
灼月則看著朱瑾,表情冷淡地補充道:“葉公子可是六界鼎鼎大名的摘花書生,就算你們玉英宮和碧玉堂兩派聯手,也未必是他對手。”
燃星咯咯笑道:“雖然葉公子出了名的好色,但畢竟天山派小師妹是她的昔日同門啊,眼見被碧玉堂欺負,又豈能不仗義出手、收為後宮?”
廣寒散人和藍無瑕互看一眼,恍然大悟。
哦,原來韓夜在扮一個武藝超凡的浪蕩書生!
而後,韓夜才把四女各自都介紹了一番,包括韓玉的新名字。
廣寒散人聽說灼月和燃星是妖族公主後,心想,那就不能演成兩撥人打鬥了。
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走,她得聽聽藍無瑕的意見。
所以廣寒散人看向了藍無瑕。
藍無瑕一時間也沒什麼主意,他又看向朱瑾。
朱瑾回以微微一笑,道:“無瑕,你覺得堂堂明玉宮的大宮主有必要對你撒謊嗎?”
“她都說了,玉英宮和碧玉堂聯手也未必是葉涵公子的對手,那如果她和她妹妹再加入進來,與我們為敵,我們麵對的可就是三個妖主級彆的對手了!”
“即便能勝,也勢必大損元氣,何必呢?”
朱瑾說著,向灼月行了個禮,她也看出灼月就是司徒雲夢扮的,所以恬然笑道:“這位妖主姐姐,祖母乃陰山姥姥,亦為一方妖主,而我是她唯一的小孫女……如果說仙家道派須同氣連枝,那我與姐姐份屬同類,也自當同氣連枝,不宜同室操戈、拔刀相向……”
“你說對嗎?”
說著,朱瑾春山之眉微揚、秋水之眸泛光,看向灼月。
化身灼月的司徒雲夢很喜歡朱瑾,覺得這妹子真是聰慧!
不但是司徒雲夢喜歡,薛燕和韓玉也喜歡!
因此,灼月甚為同意地點頭道:“妹妹客氣,拋開今日之事,你這朋友,本宮是交定了。”
朱瑾這才看向藍無瑕,牽著他的手道:“相公,葉涵公子與他小師妹久彆重逢,那是天山派門內之事,葉涵公子一沒逼迫、二沒強要,實乃你情我願,這事我們便不好管。”
“何況這也是暗天教長樂苑的地頭,就更不好管了,是吧?”
藍無瑕接話道:“對!所言甚是!”
藍無瑕便轉向廣寒散人,勸說道:“廣寒師姐,你來長樂苑,該不是為了行俠仗義的吧?你我心知肚明,你隻是為了獲得長生不老、容顏永駐之靈力!”
“今天如果非要在這裡打一場,不論勝負如何,東家都會把我們趕走,那豈不是蛋打雞飛、便宜了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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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藍無瑕指著葉涵,對廣寒散人道:“一旦你奪得魁首,獲得了那強大的靈力,不但能長生不老,還能不費吹灰之力打敗葉涵!”
“孰輕孰重,廣寒師姐還望三思!”
韓夜都想給藍無瑕豎個大拇指了,藍無瑕不但是明麵上化解了尷尬,暗地裡也和大家對好了戲。
廣寒散人則佩服藍無瑕機智,儘管是朱瑾的提醒才讓藍無瑕上道,但夫妻在外、原當一體,二人配合起來確實讓她連台階都好下了。
廣寒散人冷冷地瞥了韓玉一眼,提醒韓夜道:“葉涵,我是看你師妹可憐才收留她,誰知她竟毫無感激之心,是個白眼狼……”
“她說被我欺負,實乃一麵之詞,也隻有你會相信。”
“今日她能從我這裡跑到你那裡去,明日也難保不從你那裡回到我身邊,這樣的牆頭草你想留著,也無妨。”
“但這筆恩怨,我算是記下了。”
“今夜舞台,各憑本事,自見分曉!”
廣寒看了看眾人,轉身回到自己那桌,帶著桌前的水靈素和李徽音緩緩離去。
藍無瑕和朱瑾則想留下來,各自和韓夜、司徒雲夢、薛燕打招呼,卻被江無缺叫了回去。
如此一來,三撥人馬互相是了解了,而藍無瑕和廣寒散人肯定也會掩護韓夜、把這個摘花書生風流郎給扮下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
灼月和薛濤吃得飽飽的後,就隨燃星、韓夢瑤跟著摘花書生回到了房間排練。
確如韓夜所言,灼月被韓夜一番話說得茅塞頓開後,唱歌跳舞就學得飛快了,一想起能唱給韓夜聽、跳給韓夜看,灼月特彆有興致。
而水落櫻也因為打開了心扉,她扮演的燃星與灼月、薛濤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大概排練了兩個時辰後,韓夜覺得已經練到極致了,便提醒大家休息為主、放鬆備戰。
眾人遂回到了一樓觀眾席。
這時,眾人左側,碧遊三霄娘娘已經坐在那了。
右後方,羽霓裳和一航道人、妃暄和張子陵、玉致和竇仲均已入座。
左後方,軒轅墳三妖也回到了座位,正在吃著蟠桃、飲著仙露。
看來,這幾撥人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
再過得半個時辰,各路人馬就紛紛到齊了。
這期間,韓夜等人已經又吃了頓晚餐。
餐後,韓夜也被四女伺候得特彆舒服,灼月給他揉肩、燃星給他捶背、薛濤給他扇風、韓夢瑤給他按腳。
韓夜也不管四周那些羨慕的目光,聞著灼月渾體散發出的迷人芬芳,他不由得抓住了那細嫩的手腕,一把將灼月拉進懷裡、坐到身上。
灼月坐在韓夜的雙腿上,玉麵微紅,側頭看向韓夜,冷聲道:“做什麼?”
韓夜笑吟道:“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吟著詩,他倒了一杯瓊漿玉液,喂給灼月喝。
灼月喝完這酒,神情也是清冷中略帶起一絲絲嫵媚,忍不住道:“葉公子,等下本宮還要上台表演,頂多就陪你小酌這杯了。”
灼月身子輕盈、香風送爽,弄得韓夜情不自禁摟住了她宛如流素的楚腰,將懷裡的她又緊了一緊。
灼月隻覺韓夜懷中滾燙無比,腰臀間能感受得到對方傳來的熱,所以,她不但是臉蛋更紅了些,壯麗峰巒也因為微喘而輕輕聳動,隻能藍眸圓睜對韓夜道:“放肆!你再這樣無禮,本宮下去了!”
韓夜和老婆玩得很開心,因為偶爾撩她一下,看到她心頭小鹿亂撞的樣子,就覺得模樣極美,何況老婆現在還演了一個妖中女王、冰月美人,那就更有趣。
韓夜還打算繼續作為淫魔書生調戲灼月,胡蜂司儀卻從舞台後方的結界飛了出來,並變回美女的模樣落在台上。
“好了,戌時已到!”
“那麼,大家期待已久的表演,馬上就開始了!”
胡蜂司儀大聲對一樓貴賓席、二樓食肆、三樓茶樓的看客說罷,安排兩隻揮舞著翅膀的蛾子精飛上台來。
那兩隻蛾子精合抱著一個半人高的金瓶,胡蜂司儀讓她倆把金瓶搖了搖,而後從裡麵依次拿出了十二根金色的簽子,簽字上分彆刻有各組的組名。
隻聽胡蜂司儀一個個地念道:
“一,琴簫組——《笑傲江湖》。”
“二,碧遊組——《九曲黃河》。”
“三,星月組——《越人歌》。”
“四,山木組——《越人歌》。”
“五,嬌龍組——《大鬨東海》。”
“六,留仙組——《夢吟》。”
“七,紅塵三俠組——《悲白發》。”
“八,武林絕色組——《長門怨》。”
“九,碧玉組——《廣寒秋》。”
“十,軒轅組——《傾城》。”
“十一,紫天組——《歡天喜地》。”
“十二,蒼山靈泉組——《天女散花》。”
“請各組根據抽簽順序,做好準備,依次上台演奏歌舞!”
胡蜂司儀興奮地朝著台下揮手,說實話,她得到天外神力後確實變得更漂亮、更像個司儀了,那蜂腰翹臀、遠山芙蓉的模樣,令在場很多男人也垂涎三尺。
評委席上的鳥嘴拍了一下身旁黃蜂的背,笑道:“奶奶個熊!胡蜂司儀跟你一個品類,不是正對你這家夥的胃口嗎?”
黃蜂不悅地回應道:“嗡嗡嗡!我是喜歡小娘子,但我不一定非要喜歡同類啊!這裡這麼多仙子,皆我所愛,為什麼我偏要喜歡胡蜂精?”
說著,黃蜂對鳥嘴反擊道:“你是隻臭鳥!怎不見討個孔雀精作老婆?”
鳥嘴聞言哈哈大笑:“老子討誰當老婆幾時要輪到你管了?討了婆娘妨礙老子揮錘子砸人,行不行啊?”
黃蜂正欲挖苦鳥嘴活該孤家寡人一個,豹尾在一旁提醒:“鳥嘴、黃蜂,專心評選、公正給分!台下少議論!”
豹尾素來穩重,一直是四陰帥當中的主心骨,他一開口,鳥嘴和黃蜂就停下了滔滔不絕的拌嘴。
這時,第一組要上台的秦清和蕭明,已經從貴賓席的第一排第四桌站起身來,走到了舞台中央。
號稱清柔琴仙的秦清,她穿黃衫、持琵琶,凡胎俗相、模樣樸素。
號稱明慧簫仙的蕭明,她穿青衫、持玉簫,身段平平、長得一般。
二女不但是姿色不出眾,舉手投足也顯得體質柔弱、行動緩慢,她們從桌前走到舞台上足足花了半盞茶的工夫。
此二女約在三天以前就通過了初選,是最早的一批,當時長樂苑的賓客還隻顧著與歌姬舞女們的恣意尋歡,極少有人見識過二女的真本事。
所以,此時此刻,眾人免不了會納悶:
這兩個女人是怎麼通過初選的?
麵對各組神仙妖魔三人一組,又豈敢二人組成一隊?
是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是,等到秦清撥動琵琶上的第一根弦、蕭明吹響玉簫上的第一個音時,在場所有人就都不再質疑了。
秦清的琴弦仿佛空穀梵音,一刹那就傳到了觀眾席每個人的耳朵裡,令人心神寧靜、如升鈞天之上1!
而蕭明的簫聲則恰似碧海浪潮,轉瞬間即波蕩至整座長樂苑的四麵八方,音律回蕩、餘音繞梁,令人神魂動蕩、如卷碧濤之中!
隻見秦清一邊彈著琵琶一邊在台上回旋起舞,蕭明則一邊吹著玉簫一邊配合著映襯雙飛。
如黃鳳、青鸞般比翼翩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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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似杏花、綠蘿般交織曼舞。
秦清的琴韻偏柔和,聽得出來是主調。
蕭明的簫聲略高亢,辯得明白是伴奏。
不覺間,僅聽那聲音,瑤琴仿佛已變得增加到了數十具、玉簫也似乎變得擴充到了數十支,同奏起來如排山倒海,雖變幻繁複,但每個聲音卻又悅耳動心、各不相同。
琴簫和鳴,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眾人皆沉浸在衝盈2於耳的妙音當中無法自拔!
有半數人聽得血脈賁張,忍不住站起身來,對演奏者肅然起敬!
又聽一會兒,琴簫協奏發生了變化,簫聲成了主調,琴音成了伴奏。
那七弦琴隻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如飛天哀鴻引頸長歌,訴說著這世道之不公!
灼月莫名其妙感到一陣酸楚,側頭看薛濤時,隻見從來性格開朗的她竟然也在低頭抹著眼淚!
彼時,灼月已經沒有坐在韓夜身上了,她正坐在薛濤旁邊,便自然而然將薛濤憐愛地擁在懷裡。
同具五彩核心,靈魂自會共鳴。
灼月從薛濤靈魂深處能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她全身臟兮兮、滿臉都是泥巴,正饑腸轆轆地跪坐在地、嗷嗷大哭。
緊接著,四周微微發亮,一位身穿褐袍、發須斑白的佝僂老翁走到了小姑娘麵前,把懷裡的饅頭分了一半給她吃,牽著她的手離開了黑暗的角落。
再往後,老翁教了小姑娘“空空妙手”,小姑娘不但會跟著他偷東西、還會趁他不備從他身上偷東西,老翁發現後也隻是笑著敲了一下小姑娘的頭,那段日子爺孫倆過得開心。
直到老翁病死,老翁渾身爛瘡地倒在十二歲的小姑娘懷裡,小姑娘在寂靜雨夜的巷子裡嚎啕大哭,從此四海流浪、在夾縫中生活。
十二歲的小姑娘長大了些,隱隱有了纖俏的輪廓,灼月辨得出,那就是小時候的薛燕!
薛燕喜歡盜竊、少條失教,是因為她曾被年邁的盜賊養大。
薛燕酷愛學醫做飯、行俠仗義,是因為她餓過、病過、被人欺負過!
在她開朗的外表下,藏著這世間的疾苦、藏著這人生的冷暗!
這就是薛燕為何最初會喜歡韓夜的原因,因為情感可以共鳴。
這也是薛燕為何後來漸漸喜愛司徒雲夢的原因,因為司徒雲夢不但是擁有她渴望的東西,還毫不吝嗇地與她分享。
化身灼月的司徒雲夢儘管已經很懂薛燕了,但在琴簫牽引之下,她更加感同身受,便將此時扮作薛濤的薛燕緊緊抱在懷裡,與她一起哭。
同甘共苦之際,二女卻都知道,無論琴音還是簫聲,演奏者一定也經曆過和薛燕差不多的生活!
這人世間最下層人過的生活!!
生而貧窮、無家可依的弱女子,如無偷盜之術、機敏之能,要活下來也實屬不易。
《笑傲江湖》這曲子本出自《廣陵散》,慷慨激昂、憤世嫉俗。
但同為樂器行家的灼月能感覺得到,到了秦清蕭明二人手中,這曲子變得時而哀傷頓挫、時而自在逍遙。
秦清蕭明二人定然在內心深處渴望時光靜好、遠離世間紛擾!
琴簫詠誌、舊曲新彈、境由心生、技驚四座!
琴鳴簫和之時,眾人隻覺鈞天祥雲間、百鳥齊鳴。
簫響琴附之時,眾人又覺碧海狂濤內、龍女輕歌。
漸漸地,百鳥返巢、龍女回宮,細雨綿綿,若有若無。
待到萬籟俱寂時,琴音和簫聲卻仍在眾人腦海裡回蕩。
包括灼月、薛濤在內,所有人都是慢慢從鈞天碧濤之中晃過神來,這才意識到:
表演已經結束。
沉寂片刻後,全場才掌聲雷動!
掌聲中,台下評委席的俊美鮫人滄浪打起了桃花扇,回味無窮地對一旁的霧蟾道:“霧蟾吾友,台上這二位女子看似平凡無奇,卻震懾全場,實乃鄙人生平罕見之樂曲大家,你怎麼看?”
霧蟾坐在評委席上時,一直都披著一件厚厚的綠袍,袍底下隻隱約能看出他那雙水晶般的雙眸,隻聽他低聲說:“滄浪族長,我的看法與你一致。所謂秦清、實乃琴清,所謂蕭明、實乃簫明,她二人即便喚作琴神、簫神,亦不為過。”
滄浪聞言,興奮地一把抓住霧蟾的手,道:“知音呐!既然我們同為兩大妖族妖主,依我看,是不是早該交個朋友了、拜個把子?”
霧蟾一把抽回被滄浪抓住的手,沉聲道:“我不喜歡交淺言深,依我看,你還是專心當評委吧。”
而評委席後方,正被灼月抱著的薛濤,她抹了抹眼角的淚,聚精會神地盯著正要下台的秦清、蕭明,轉頭對灼月道:“灼月姐姐,謝謝你願意接納我,和我相公在一起……在我心中,我們早就是家人了。”
灼月溫柔地望著薛濤道:“嗯,沒錯。”
薛濤趁著說話的空檔,故作不經意地拿起灼月的手,在她掌心寫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令灼月心頭為之一震:
“乾闥婆”!
薛濤說著,看向右邊貴賓席上的秦清,對灼月道:“灼月姐姐,這二位選手雖看上去其貌不揚,沒想到竟有如此驚世駭俗的琴簫之技,我們要拿第一倒有些不易了。”
灼月知道薛濤的意思,寫完名字然後被薛濤盯著看的人,一定就是那個乾闥婆!
所以,秦清正是乾闥婆!
那麼蕭明自然就是緊那羅!
沒想到她倆竟敢主動出現在舞台上?!
灼月正欲起身,卻被薛濤摟著腰、摁在了座位上。
薛濤衝灼月搖頭道:“灼月姐姐莫急,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在台上與她們正麵競技了。”
灼月恢複平靜後,立時明白了薛濤的想法:
乾闥婆和緊那羅分彆是暗天教壇主級彆的高手。
而同為壇主的摩呼羅迦,其實力她們也見識過了,一旦使出三重天外神力,連九天正神、十地魔尊也很難抗衡!
所以,在了解對方信息不足的情況下,灼月和薛濤有信心當即製服乾闥婆和緊那羅嗎?
自然是沒有的。
萬一雞飛蛋打、勞師無功,白演了一通戲不說,乾闥婆和緊那羅還會回去通知暗天教主,令整個暗天教的剿滅行動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反之,現在才是複選,後頭還有幾場表演,為何不等薛濤摸清楚她們底細,再行動手?
灼月想到這裡,對薛濤重重點頭,回應道:“好啊,濤兒妹妹,很期待和這二位朋友正麵較藝!”
而一旁的韓夜既與司徒雲夢心靈相通、也與薛燕血脈相連,他隻需看二女打啞謎也能看出端倪。
韓夜知道薛燕聰明絕頂,雖然她看不出天外神明的心是黑是紅,但她完全能夠環顧四周,篩除掉所有看得出內心的六界中人,從而反推出乾闥婆和緊那羅之真身!
看來,眾人在長樂苑邊玩邊蹲點,可算是把幕後東家給蹲出來了!
而這時,評判團的評委也分彆給出了他們的評分。
胡蜂司儀略作統計後,向一眾看官宣布,琴簫組《笑傲江湖》一曲的得分為:
八十八分!
僅有鳥嘴和苟員外打了四分。
目前為全場最高分!
注釋:
1“鈞天”——傳說中九天的中央,為天帝所居之地。而“鈞天廣樂”則用來形容天上的音樂。
2“衝盈”——詞典中等同於“充盈”,但筆者就想用“衝盈”,因為畢竟是《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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