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中軍幾乎被屠戮一空,旋風如磨盤,將屍骸碾為齏粉,擠出每一分血氣,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申元邛雙眉一挑,祭出「赤眼博山爐」,與血氣老祖爭奪血氣。他從無眠子手中搶得此寶,隨手交與碧霞子,碧霞子仔細揣摩,發覺其中暗藏玄機,隱隱與血氣老祖氣機相勾連,動念間即可收回。ap.
落花島師徒一脈與血氣老祖仇深似海,碧霞子的師尊九天玄女不甚中了暗算,落入血氣老祖之手,生生抽去真陰,後又為合和道人煉作「金仙陰屍」,最終神魂俱滅,不存於世。碧霞子自知道行有限,眼下奈何不了血氣老祖,但「赤眼博山爐」隻是區區死物,大可動些手腳,算計一二。反複推敲許久,她以《**經》第十三篇殘經記載的秘術洗煉此寶,竟搶在血氣老祖收回「赤眼博山爐」之前,切斷氣機勾連,火中取栗,將其生生截下。
「赤眼博山爐」並非殺伐之器,聚攏血氣彆具一格,不待申元邛使喚,人物鳥獸儘皆活轉過來,眼神靈動,蠢蠢欲動,一縷縷血氣不知從何而來,爭先恐後投入爐內。半空中驀地響起一聲怒喝,旋風之中探出一隻擎天大手,血氣翻滾如雲,朝他頭頂狠狠拍下。刹那間天昏地暗,風雲變色,一道匹練也似的劍光衝霄而起,撕裂蒼穹,橫掃千軍。
這一劍蓄勢已久,斬破一切有形無質,「血手印」頓作流雲散,旋風戛然而止,漸細漸弱,潰散於無形。天地間死氣沉沉,醞釀著某種不詳的征兆,申元邛長身而立,執定黃泉道法,胸中了無怯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底氣從何而來,隻是隱約覺得,人禦劍,而非劍禦人,「食餌術」大成的一刻,命運為之改變,「陽神劍」徹底淪為外物,已經許久沒有自作主張了。
千裡之外,汪洋中漂泊著一艘海船,船上空無一人,唯有一道血影盤膝而坐,血氣憑空而現,絲絲縷縷鑽入天靈蓋,麵目隨之變幻不定,一忽兒是氣性陰沉的書生,臉色鐵青,瞳仁似蛇,一忽兒又化作剝去臉皮的囚徒,骷顱頭包裹著一層血肉,肉芽蠕動如蛆蟲。
半空中驟然響起一串驚雷,風起浪湧,滂沱大雨不期而至。血氣老祖緩緩站起身,遍體血氣蒸騰,雨水點滴不沾,空洞的雙眸望向羅刹國方向,冷冷哼了一聲,胸中倍感惱怒。虎落平陽被犬欺,果然是個圈套,他若一時不忿,托大前往羅刹國,隻怕此刻已陷入困境,遭人圍剿。
海外諸島唯有羅刹、夜叉二國生民眾多,血氣旺盛,堪為他療傷的資糧,其餘小島寡民,根本不值一顧。血祭夜叉國還遠遠不夠,血氣老祖原本打算拿羅刹國開刀,不想有大敵掘了他的根基,從旁窺探,無眠子十有**遭罹大難,連「赤眼博山爐」都被神不知鬼不覺奪去,如今他走投無路,又該如何是好?
血氣老祖亦是果決之人,思忖片刻,心中忽然一動,仿佛感應到某種潛在的威脅,腦後一陣陣發涼。他當機立斷,體內發出一連串輕響,將血氣儘數收於心竅,氣息絲毫不泄,旋即振袖一拂,船帆頓時吃足大風,桅杆「嘎吱嘎吱」巨響,幾欲折斷,海船如離弦之箭,乘風破浪跨越大洋,駛向大夏之地。
血氣老祖去後不足十日,虛空如水紋蕩漾,片刻後浮現一道門戶。素手輕推,門戶有如虛掩,無聲無息打開小半,幽暗晦澀的氣息排蕩而入,天地為之侵染,一刹那不知誕下多少邪祟,散入此界各個角落,隱而不顯。一道窈窕的身影閃將出來,隨手掩上門戶,卻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冠,一襲鵝黃道袍,頭上綰了一個金環,簡簡單單插一支桃木發簪。
她
朝四下裡打量幾眼,拂袖驅散殘留的幽暗氣息,掐指算了一回,慢慢蹙起眉頭,似乎哪裡出了岔子,追丟了人。那女冠有些苦惱,身影一晃落到海麵上,踏浪兜了一大圈,沒有找到蛛絲馬跡,又不願就此放棄,低著頭又掐算了一回,忽然「咦」了一聲,望向羅刹國方向,若有所思。
那女冠道號「青溪子」,乃是天庭金仙,奉命降臨此界,追捕血氣老祖。青溪子早有耳聞,血氣老祖與合和道人叛出天庭,狼狽為女乾,逃往下界肆虐為禍,天庭數番遣人清剿,都铩羽而歸,最近一回還折了妖修虞美人,驚動了帝君,上下都臉麵無光。此番血氣老祖大開殺戒,血祭一國生民,怨氣衝天,為天庭察覺,結果「上麵動動嘴,下麵跑斷腿」,她不合領了這差事,隻能不辭勞煩跑上一趟。
青溪子反複掐算,察覺血氣正逐漸消退,有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心中有幾分詫異,血氣老祖神通手段何其了得,否則也無法在虞美人手下逃生,怎地會如此萎靡不振?難不成與合和道人分贓不均,反目為仇,鬥了個兩敗俱傷?她沒有多想,隨手祭出一片青葉,踏於其上,破空而去,風馳電掣奔向羅刹國。
廣靈囿太液池旁,申元邛端坐於「赤眼博山爐」前,將血氣一絲絲引出,吸入口鼻,徐徐煉化。「食餌術」練到大成境地,靈獸仙藥,天材地寶,儘是修持的資糧,無須再費功夫蒸曬炮製,入丹爐熬煉,徑直吞入腹中食化,不虞有失。這「赤眼博山爐」中積攢了不少血氣,申元邛也不打算白白便宜了胡魁鬥,取過自用,剩些殘渣給「獸兵」,也儘夠了。
血氣經「赤眼博山爐」洗煉,精純無比,亦是難得的大補之物,可惜此之大補,彼之大毒,除了不知所蹤的血氣老祖,唯有申元邛能享用,碧霞子與清淨子毫無興趣。一飲一琢,莫非前定,正是碧霞子截下「赤眼博山爐」,才惹來青溪子一段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