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啟心中感慨萬千,直到海界再度打開,他也未能再多得一塊海命牌,此番僥幸奪得兩處海域,族內勉強交代得過去了,但比起大瀛洲,卻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更為關鍵的是,魏十七就此在淵海站穩了腳跟,下一次環峰島之會,隻要他還在,海族就不會漏了大瀛洲。
以一己之力,撐起一洲之地,除了真仙,有幾人能做到?巢元三固然是暗影賊族內的真仙種子,但誰說魏十七就不是呢?
種種念頭此起彼伏,寇啟開始懷疑,雲熙、浮風、穹窿、蒼鼓四族聯手進犯大瀛洲,是否是明智之舉。想到這裡,他瞥了浦羅一眼,猶豫該不該把話挑明,試探一下那些妖蟲的決心。
不過權衡再三,他還是沒有開口。蒼鼓族主事的是穆青,師兄已提前返回陸黽洲,想必與那魏十七橫空出世不無乾係,師兄之上還有師父,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輪不到他多操這份閒心,他隻需穩穩當當把這兩處海域帶回陸黽洲,就算不辱使命了。
魏十七敏銳地察覺到寇啟的疏離,這原在意料之中,環峰海界內,麵對抱團的海族,他們立場一致,某種意義上同仇敵愾,此刻卻彼此提防,漸成反目,百年之期轉瞬即逝,到時候是敵非友,免不了一場龍爭虎鬥。
三人分在兩邊,魏十七蹈空而起,回到龍蝠背上,寇啟與浦羅若即若離,遲遲沒有分道揚鑣,這似乎暗示著什麼。
本來就隻有利益糾葛,並無多少交情可言,魏十七也不放在心上,隻要足夠強大,再多的陰謀鬼蜮,也奈何不了他。
環峰島主峰之上,諸位族長你一言我一語,吹胡子瞪眼,唾沫亂飛,爭得不可開交。爭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定下座序,毫無意外,八將軍、暗影賊、漆麵佛為上三族,鯉鯨、馬麵蛟、毒龍為中三族,鬼頭鯊、雷魚、盾甲魚為下三族,齒章、髑髏魚、白環海蛇俯首稱臣,進貢百年。與此同時,百年之後,淵海也可有一族海妖晉升上族,填補蛇頸龍的空缺。
塵埃落定,眼下的環峰島一派祥和,在淵海海族的聖地,誰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動刀兵。鯉鯨族身為主事之人,早有準備,流水也似地奉上美酒血食,眾人暫且放下芥蒂仇怨,日以繼夜,痛飲了三天三夜,才各自散去。
閻望信守承諾,命閻川不必回轉族內,聽候魏十七的差遣,不得有違,這正中閻川的下懷,自然無不從命。
魏十七告彆海族,在眾目睽睽之下,施施然踏上了歸途。離了環峰島,海妖不受拘束,尤其是折損了真仙種子的暗影賊,難保不出什麼幺蛾子。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魏十七踏鯉鯨走水路,陰元兒攜支荷、沙艨艟二人,乘龍蝠從空中走,一高一下,遙相呼應,準備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大開殺戒,一路殺回大瀛洲。
暗影賊忌憚魏十七的實力,又占了海域的好處,不願節外生枝,其餘海族沒什麼深仇大恨,更不願去碰這個硬茬子,故此行了月餘,居然波瀾不驚。
魏十七微微皺起眉頭,命閻川潛入深海,切勿露頭,他蹈空而起,落在龍蝠背上,向陰元兒道“是蟲族陰魂不散,追了上來。”
陰元兒輕笑道“蟲族一向沒什麼腦子,不撞南牆不回頭,連海妖都偃旗息鼓,它們倒搶著出頭!”
魏十七喃喃道“不是搶著出頭,隻怕有幾分把握,才動用如此大的陣勢……”目光所及,蟲群遮天蔽日,拳頭大小的妖蟲不計其數,口器開合,閃動著幽幽碧光,狂熱,嗜血,無懼死亡。數量本身就是一種質量,妖蟲多到這種程度,連魏十七心中都有些發毛。
陰元兒提醒了一句,“小心,蟲族敢在海上動手,隻怕潛入海底也避不開!”她將衣袖一拂,冥河倒卷而起,九曲十八彎,濁浪滔天,隻一卷,便吞沒了數以億萬計的妖蟲。但這隻能將蟲群略阻上一阻,仿佛受了什麼刺激,妖蟲黑壓壓一片迎頭撲來,將朗朗晴空變作了幽冥永夜。
魏十七伸足一點,龍蝠化作二相斧沒入他袖中,分海槊躍入掌中,真元鼓蕩,輕輕一振,藍瑩瑩的水雷接連飛出,撞入蟲群之中,炸得妖蟲墜落如雨。他目光何等銳利,早看出不妥之處,妖蟲被水雷一炸,頓時灰飛煙滅,但總有那麼一兩頭幸免於難,奄奄一息,尾部劇烈鼓脹,噴出數千細卵。緊隨而至的妖蟲將卵銜在口器中,不息損耗壽元,噴吐精氣催其孵化,產出的妖蟲拚命吞噬天地靈氣,轉眼就漲至拳頭大小。
新誕生的妖蟲形貌沒有太大變化,蟲殼上閃動著細微的符陣,水雷炸得它們四分五裂,卻無法像之前那麼犀利了。
支荷沙艨艟雙雙催動神兵真身,守在陰元兒左近,一旦形勢不對,就躲入冥河暫避。環峰島之行頻頻遇到強敵,羽族,蟲族,海妖,狠角色層出不窮,他們那點小心高小氣傲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保命最要緊,哪裡還顧得上臉麵。
冥水縱橫決蕩,將一片片妖蟲掃落,偶有漏之魚,支荷和沙艨艟聯手將其滅殺。纏鬥了片刻,陰元兒忽然臉色一變,卷入冥河的妖蟲竟未能儘數碾為齏粉,幸存者張開口器,拚命吞噬冥水,冥水陰氣氤氳,一滴重逾千鈞,對妖蟲來說猶如致命的毒物,入口即斃,但總有那麼一兩頭天賦異稟,一時不死,產下千百粒細卵,孵化出後代,竟然對冥水有了些許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