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這麼說?”
陳觀樓站在範獄丞麵前,李師爺隨侍左右。他連著點了幾下頭,“小的不敢欺瞞大人,李少卿就是這麼說的。隻要給足好處,他願意按照吩咐辦事,交上投名狀。”
範獄丞和李師爺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問道:“你認為他想要什麼好處?”
李師爺沒敢妄自揣測,而是小聲建議道:“這事,得及時稟報上麵,由上麵拿主意。東翁隻需按吩咐辦事,可保無虞。”
範獄丞點點頭,顯然讚同李師爺的建議。他一個小小的獄丞,根本沒資格做出決策,甚至連參與決策的資格都沒有。老實當個工具人,拿到屬於自己的好處,過個一兩年順利升官就行了。
範獄丞轉過頭對陳觀樓說道:“這次你做得很好。以一己之力就能說服李少卿配合。由此看來,本官當初沒有看錯你。這做事啊,還得是讀過書的人才行,腦子靈活,做事穩妥。換做其他人,牢房裡麵又多了個受刑的犯官,落一個殘暴的罵名。以後,本官會多交代一些任務給你,好好乾,我看好你。”
陳觀樓趕緊表忠心,“多謝範大人提攜,小的一定好好乾。若是沒彆的吩咐,小的先告辭。”
“去吧!”範獄丞揮揮手。
陳觀樓微微躬身,退出了公事房。
等他走後,李師爺湊到範獄丞跟前,“東翁果真認可陳觀樓?會不會太年輕了。”
“年輕也有好處,血未冷,還願意做事。又讀過書,懂得進退,而不是一味鑽進錢眼裡。本官聽說,他從不參與聚賭。”
“東翁說的沒錯,陳觀樓的確從不參與聚賭。”
“這才像是做事的樣子。以後多給他加點擔子,曆練一番,遲早能獨當一麵。”
“陳觀樓走了大運,竟然能得到東翁的賞識。”
“哈哈哈,本官還是很樂意提拔下麵的人。”範獄丞充當了一回伯樂,心裡頭很是得意。
陳觀樓辦差得力,在獄卒中出類拔萃,越發證明他目光如炬,有識人之明。這樣的名聲,都是靠著一點點積攢起來。雖然天牢這個汙糟地,沒人在意。但,範獄丞還是很樂意施展一下自己的識人之明的本事,和其他獄丞區彆開來,顯得彆具一格。
當官嘛,有棗沒棗打一杆子,說不定某個無心之舉就給自己帶來了官運亨通。
陳觀樓回到天牢,通知李少卿等消息,他已經把話轉達。同時吩咐手底下的獄卒,好生照顧李少卿。
“他有什麼需求,隻要符合規矩,都儘量滿足。若是其他獄卒苛待他,你們儘量周旋,莫要讓人折辱他。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陳頭,萬獄吏那邊確定沒事了?”
“這麼說陳頭不用走了。”
“放一百個心,我會繼續在甲字號大牢當差。萬獄吏通情達理,不會為難我。”
這話沒人相信。
但是,既然陳頭這麼說,幾個獄卒自然紛紛附和,都誇萬獄吏是個好官,做事最為公道。
這事傳到萬獄吏耳中,當即嗤笑一聲,“姓陳的倒是會做人。他以為背後說本官的好話,本官就會放過他,真是天真。這天牢,隻有一輩子的獄吏,可沒有一輩子的獄丞。範獄丞遲早會離開,到時候我看他還能不能囂張。”
這回他吃了個啞巴虧,本想借機收拾陳觀樓,卻被範獄丞硬生生壓了下去。搞得他好沒麵子。隔壁丙字號大牢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笑話他偷雞不成蝕把米,丟了麵子丟裡子。
新仇叫上舊恨,萬獄吏心中早已經是怒火難耐,欲將陳觀樓除之而後快。但他不是魯莽的人,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安排人故意刁難陳觀樓。他要的是一擊必中,要的是無可指摘。
如今,他算是看出來,範獄丞是真心保陳觀樓。偏偏陳觀樓動動嘴皮子,就說服了李少卿,事情辦得漂亮極了。跟其他蠢得跟棒槌似的獄卒比起來,那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範獄丞離開天牢之前,顯然沒機會動陳觀樓。
萬獄吏隻能暫時壓下這口氣。
有馬仔出餿主意,“萬頭,要不要找幾個人收拾姓陳的一頓。太不懂規矩了,也不知道孝敬萬頭。”
“蠢貨!收拾他一頓管用嗎,能把他趕走嗎?彆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不做則以,要做就要把事情做絕。”
“萬頭教訓的是。小的愚鈍,腦子笨,想不了那麼多。”
萬獄吏很是嫌棄手底下的馬仔,“但凡你們肯多讀點書,跟陳觀樓似的,動動嘴皮子就能上麵交代的事情辦下來,我何須如此操心。一個個整天就知道賭錢喝酒睡女人,書本是翻都不肯翻一頁。至今有認識三百個字嗎?”
“差差不多了。還,還差幾個字,就能滿三百了。”馬仔心虛道。
萬獄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們若是肯將賭錢的時間和金錢花在讀書上麵,又怎麼會讓姓陳的有機會顯擺。”
“萬頭息怒。非是小的們不肯上進,實在是拿著書腦袋就發暈。小的倒是想認字,可是字不肯認識小的。”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萬獄吏看著手底下的馬仔就一肚子火氣,揮舞著手臂,嫌棄地說道:“滾滾滾,全都滾出去,莫要到勞資跟前丟人現眼。”
等馬仔們都走後,萬獄吏隨手拿起書案上的書籍,翻閱起來。結果才看了半頁,就已經昏頭昏腦,腦子就跟一團漿糊似的。這書真的難看啊!哪裡有銀子可愛,哪裡有女人溫柔。
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他是一個都沒看見。
“讀個屁的書。讀再多的書,還不是當個獄卒。”
說完,他將書籍丟在一旁,繼續吃灰。
反正,以他的學識,當個獄吏綽綽有餘。就不信,陳觀樓能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陳觀樓還沒想到作威作福。
當完差,晃晃悠悠走回家,路上順便買了兩斤鹵牛肉。打算晚些時候去杜夫子家請教。
隔壁春香嫂家住進了一個租客,聽說是個讀書人,進京請教名師,為明年的大比做準備。因為家資有限,於是選擇租賃春香嫂家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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