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堵胤錫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高衡竟然要自己留下,這不是開玩笑嗎?
“高大帥,我沒有聽錯吧。”堵胤錫反問道。
“堵大人,你沒有聽錯,我可以重複一遍,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你留下來。”高衡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高大帥,你是這地方的最高長官,開這種玩笑沒意思啊。高大帥想必應該了解我的身份,湖廣形勢危急,我怎麼能不回去呢?”堵胤錫笑道。其實堵胤錫這種笑是在掩飾他內心的慌亂,雖然不知道高衡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從他的表現來看,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問題是,自己乃是堂堂湖廣巡撫,他一個安南軍閥,要扣留自己做什麼?
高衡起身道:“堵大人,我並沒有開玩笑,我當然也知道你的身份,湖廣巡撫。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如今何騰蛟還有廣西的瞿式耜想必已經給你下了通緝令,調動官府和當地的錦衣衛對你進行抓捕,請問,如果離開興華軍防區,你如何能回到湖廣?回到湖廣之後你又能做什麼?你能輕輕鬆鬆前往農民軍的區域?”
“這。”堵胤錫一時語塞,確實,這是個問題,自己的衛隊全軍覆沒,隊長堵尚峰還在廣西的壯人寨子裡麵接受救治,自己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如果回去,路途遙遠,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堵胤錫不是怕死,他最欣賞的就是文天祥的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但是死要死得有價值,自己的目標還沒實現,如果稀裡糊塗被殺了,大明怎麼辦,百姓怎麼辦。
高衡又道:“請堵大人也不要誤會,你可以將我理解成一個軍閥,那麼我就用軍閥的方式來跟你做個交易。”
“做個交易?”堵胤錫更是一頭霧水了,這一點不得不說,堵胤錫在任上是個清官,跟何騰蛟一樣,都能以身作則,且不說他現在身無分文,就算是把他送回長沙府,他在長沙府也不過就是住宅一座,存銀幾百兩罷了,這都是他從俸祿當中省下來的。
自從崇禎朝廷滅亡之後,他就沒有領取過俸祿,省吃儉用才留下這麼點家當,在他看來,幾百兩銀子對於興華軍來說連屁都不是,又何談交易呢?
高衡道:“堵大人請我出兵,我答應了,但是你也知道,出兵肯定是有條件的。方才我已經說了第一個條件,但是我要告訴堵大人的是,出兵的時間要由我們來確定,我們也做不到現在出兵,不僅僅是跨境打擊的法理問題,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新兵還沒有形成戰鬥力,這一點堵大人也看到了,新兵還在訓練,堵大人認為,練兵需要多少時間?”
堵胤錫抿了抿嘴唇,雖然他不通軍事,但是何騰蛟征兵的時候,他也做過很多輔助工作,所以對練兵之事略知一二。且不說這一點,光說孫傳庭編練秦軍,這在大明朝廷上下誰人不知。崇禎十五年初釋放之後,孫傳庭便去了陝西編練新軍,說是沒有兩年時間不成,最後是朝廷不斷催促其進兵,逼得沒辦法,孫傳庭才帶領尚未練成的兵馬出戰,結果編練一年的兵馬被擊敗,孫傳庭最後也兵敗身死。
想到這裡,堵胤錫道:“高大帥,如果按照大明朝廷編練新軍的標準,少說兩年時間,問題是,如果是這樣,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現在每過一天,局勢都在惡化,兩年時間過去,恐怕滄海桑田啊。”
高衡道:“堵大人說的有道理,不過練兵也要有科學的方法,加上我軍是火器為主的部隊,所以這個時間我可以縮短到一年,加上新兵征召也有數月,我可以當著堵大人和這麼多興華軍將官的麵說一句,興華軍新訓旅將在十個月之內形成戰鬥力。”
“十個月?”堵胤錫一驚,不知道高衡是不是在吹牛,十個月編練一支精兵,這恐怕前無古人了。
高衡信心滿滿道:“十個月肯定沒問題,不過這十個月之內,堵大人要留在我興華軍,當然,並不是在我這裡白吃飯,而是要幫助軍師打理政務,統帥部分成軍部和政務部,政務部方麵的事務應該是堵大人最熟悉的,堵大人可利用兩三個月時間熟悉一下興華軍,然後為我興華軍效力半年,這就是我的條件。”
堵胤錫正要再說,高衡卻立刻堵他的嘴道:“堵大人,我跟你說句實話,你要我們興華軍出兵,請問,假如我出兵兩萬,你能給多少錢糧資助?你湖廣還能給出多少錢糧?我兩萬大軍吃喝用度,彆的不說,光是餉銀,一個月就要四五萬兩,加上糧草,沒有十萬兩打不下來。這還是非戰鬥狀態下,一旦開戰,武器裝備,士兵撫恤,你湖廣能拿出來多少?隻要戰爭打半年,就是上百萬兩銀子。大明朝廷在的時候,一年千萬兩的遼餉都湊不出來,你湖廣一地,半年拿出一百萬兩,想必也是扯淡吧。”
“這,這。”堵胤錫鬨了個大紅臉,誰能想到高衡說話竟然這麼直接,把他的老底都給扒出來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確實,他說的一點不錯,自己在這裡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一點實質性的好處都沒有,想要人家出兵,又拿不出軍餉,這不是開玩笑嗎?
“所以堵大人,你,要在我們這裡效力半年,你是湖廣巡撫,能治理一個龐大的布政使司,我興華軍不過五府之地,想必以堵大人的才能,協助軍師做好政務治理工作應該是沒問題的。據我所知,巡撫乃是正三品的大員,你是湖廣巡撫,湖廣又是朝廷重中之重,至少要給你二品官的待遇,月俸六十一石,按照內地現在的糧食價格,少說要一百多二百兩銀子,一年兩千兩。”高衡說道。
堵胤錫有些驚訝,他驚訝於高衡怎麼對內地的情況這麼清楚,不過隨即他也想通了,既然在廣西都能有興華軍的人潛伏,那麼高衡搜集這些信息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高衡道:“現在我給你翻一百倍,一個月二十萬兩銀子的報酬,服務半年,抵消出兵的費用如何?”
“啊?”堵胤錫張大了嘴巴,他真的沒想到,還能這麼乾。這位年輕的統帥想法真是天馬行空,竟然要自己在這裡作工,然後用報酬來抵消軍費。但是從賬麵上來說,好像是賺了,自己在這裡乾幾個月,就能換取他們出兵,並且是免費出兵,不用湖廣出錢,也不用承擔什麼罵名,這怎麼看都劃算啊。
隻是,隻是湖廣還能不能頂住這麼長時間,這是個問題,何騰蛟這家夥不願意跟農民軍合作,放著這麼強大的力量不用,一旦清軍知道這個情況,肯定會進兵。
高衡看出了他的猶豫,補充道:“堵大人,未來的事情,我們誰也說不好。即便這幾個月清軍進兵了,那也是定數,你現在回去,若是被抓住,就更沒希望了,即便沒被抓,你輾轉數月回去,再跟農民軍談判,時間差不多也耽誤光了,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抓住能抓住的機會,而不要去想虛無縹緲的事情。你在這裡幫助我們興華軍治理政務,發揮你一百二十分的才能,我們強大了,豈不是更有勝算。”
成子龍起身補充道:“堵大人,容在下說一句,我興華軍乃是境外之兵,即便是出兵,也是大帥看在大人一片赤誠的份上,出兵風險極大,大人空口無憑,我興華軍將士又怎麼會去白白送死?”
堵胤錫低下了頭,考慮了良久,實際上高衡說得沒錯,如果清軍真的在幾個月內就要進攻,他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反之,如果能在這裡幫助高衡把五府治理好,興華軍變得更加強大,隻要他們真心幫忙,能把清軍頂回去,收複失地,這不失為一樁好買賣,前提是高衡信守承諾。
高衡笑眯眯地看著堵胤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實際上,高衡的確胸有成竹。除了堵胤錫現在自身處境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之外,如果局勢按照現在的模式繼續發展下去,那麼清軍攻打湖廣就是近期的事情了,到年底,恐怕永曆就要登基了。這個隻要是學過高中曆史的都知道,隆武滅亡沒幾個月,永曆就上位了。
永曆一上位,清軍就大舉壓境,最後就是永曆小朝廷憑借西南苦苦支撐,一直到被吳三桂絞殺。假如真是這樣,不用堵胤錫說,恐怕興華軍跟清軍就要碰麵了,按照統帥部的設想,戰爭地點肯定不能放在興華軍控製區內部的,那麼現在看來,就隻能在大明境內開戰了,所以隻要清軍進入兩廣,這一仗興華軍就不可避免了。到時候,也不管什麼跨境還是不跨境了,必須把戰爭扼製在鎮南關以東,決不能將興華軍和百萬百姓苦苦建立的成果毀於一旦。
半晌,堵胤錫抬起頭來,呼出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對高衡道:“高大帥,本官想清楚了,你說的有道理,本官願意在這裡服務數月時間,但是,希望高大帥說話算話,十個月之內,興華軍必須出兵,現在是夏天,也就是到明年春,興華軍就要展開行動,不管清軍打到哪一步,強大到如何程度,希望大帥信守諾言,否則本官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大帥。”
擺什麼譜,還說出什麼化作厲鬼的話來,就算你化作厲鬼又怎麼樣,興華軍數萬將士的英氣還鎮不住你嗎?
高衡本人卻毫不在意,這種沒有意義的屁話在他看來就跟撓癢癢一般,隻不過是堵胤錫給自己打氣罷了。他立刻拱手道:“堵大人言重了,請堵大人放心,我高衡一口唾沫一顆釘,出兵是肯定的,但我們是君子協定,也希望堵大人拿出誠意,不要藏著掖著,協助軍師把興華軍的政務打理好。”
堵胤錫拱手道:“請大帥放心,從現在起,我堵胤錫不是什麼湖廣巡撫,就是大帥的私人幕僚,我願意為興華軍的建設出一份力。”
“哈哈,大帥,好手段啊,幾句話就把朝廷大員給扣下了,據特務旅送來的情報,這堵胤錫在湖廣可是個清官啊,而且是個有能力的好官,這樣的人如果能為我所用,實在是太好了。”會議散場,高衡讓範玉帶堵胤錫先去沐浴更衣休息一下,然後他要為堵胤錫接風洗塵。
趁著這個空檔,他和成子龍來到了讚畫室,成子龍大笑不止,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天大喜訊。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即便是成子龍這種人,也分身乏術,高衡長期在外領兵作戰,內務全部壓在他一人身上,再不來個人分擔一下,估計成子龍就要倒下了。
現在,高衡給他找了個這麼厲害的幫手,他怎麼能不高興,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而且他還不擔心堵胤錫不用心,隻要他想興華軍出兵打敗清軍,他就必須用心把興華軍建設好。
說到這裡,成子龍話鋒一轉道:“隻是,我們隻規定了十個月的時間,這十個月之後,堵胤錫要是走了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強行留下他吧,現在他是自願的,所以充滿乾勁。要是強迫的話,恐怕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高衡擺擺手道:“軍師放心,你看著,用不了十個月,華夏局勢一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到時候,堵胤錫想走恐怕都走不了了?”
“大帥就如此肯定?”成子龍反問道。
“隆武若滅亡,明廷勢必重新洗牌,另立新君,我想,清軍隻要不傻,就會知道,這是進兵的最好機會。”高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