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
黑桐乾也笑著說道，然後走到了病床旁邊的櫃子前，把新鮮的波斯菊放入了其中，沒過多久，空氣中便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是熟悉的波斯菊呢，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花，謝謝你。”
這名叫做巫條霧繪的少女拿過了花瓶，將自己的白淨的臉龐湊了上去，嗅著花香，臉上的笑意愈發地濃鬱了。
“不用謝我，這是朋友應該做的。”
黑桐乾也擺了擺手，然後坐在了巫條霧繪身邊的椅子上。
夏日陽光下，病弱的少女手捧著裝著鮮花的花瓶，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溫暖，白皙的皮膚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燦金色，遠遠地看起來就像是一副美麗的風景畫一樣。
………
………
黑桐乾也認識眼前這位叫做巫條霧繪的女孩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就在數個月前，他所就讀的大學開展了誌願者的活動，而他正是其中的一員。
他所服務的地方正是這家醫院，因此也認識了眼前的女孩，後來在不斷地交往中，倆個人成為了朋友。
與病弱的外表相稱，巫條霧繪的身體也是一團糟糕，肺部莫名的就壞掉了，就連最簡單的呼吸都會感到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當然還有其他方麵的問題，全身上下都看得到潰瘍。以肢體末端的腫瘤最為嚴重，眼睛也幾乎要完全喪失視力，如果換成一般人的話，被病魔侵蝕成這個模樣恐怕早就死掉了吧。
但是她還在努力的活著，就像生長在深淵之中的白色小花，這也是黑桐乾也決定和巫條霧繪成為朋友的原因，生存已經耗儘了她太多的力氣，不應該感受那冰冷的孤寂。
所以，即便隻是抽出時間來陪她聊一聊天也好，至少可以幫助她分擔一些寂寞。
他認為巫條霧繪這樣堅強的女孩，不應該那麼孤單的死去，這就是黑桐乾也的溫柔。
他給巫條霧繪講著大學生活中的趣事，還講著那些外麵的風景，讓終日隻能坐在這裡眺望窗外的巫條霧繪知道了外麵更廣闊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知道太多對於人來說是一種痛苦，也許本來懵懂無知的巫條霧繪會因為知道外界多姿多彩的世界而感到痛苦與惱火，也許也產生向往和不甘。
但他還是想讓巫條霧繪沒有那麼多的遺憾。
………
“喂，乾也，我問你，你有一直瞭望外頭風景的經驗嗎？不管過了幾年，每天都看著外麵的世界直到失去意識為止……我厭惡、憎恨、害怕外麵的世界，可是我仍就從這高處俯瞰這一切。”
巫條霧繪放下了手中花，用著細微的聲音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你知道嗎，這雙眼睛本來已經快要什麼都看不到了，但是我最近卻莫名的能看到更多的東西，簡直就像有著另一個我一樣，那個我漂浮在半空中，俯瞰著下麵的一切。”
“嗯……那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和精神都留在原地，隻有眼睛飛在空中，醫院周圍的景色都能看到了，剛才我還看到了你走進了這裡，不得不說還真是有趣呢。”
黑桐乾也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聽著巫條霧繪的描述，他也是一頭霧水，畢竟光是聽起來已經超乎於常理了，但他還是一本正經地分析著。
“嗯，聽起來確實是很奇妙的現象，不過霧繪你應該把這周遭的風景都記了下來吧，在自己的大腦中依靠記憶搭建起城市的一角也不是做不到的。”
“我也不怎麼清楚，不過能看到了總歸是一件好事情。”
“呐，乾也，你喜歡天空嗎？”
巫條霧繪忽然如此問道，
“天空的話，我還是蠻喜歡的，畢竟它沒有界限啊，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就算迷路了也能找到自己的家。”
黑桐乾也不知道巫條霧繪為什麼問這麼莫名其妙問題，不過他還是如實的回答道。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萬裡無雲，碧藍如洗，僅僅看上去就讓人生出心曠神怡的感覺。
據說這樣的天氣在海邊，甚至無法分清大海與天空的邊界，整片天空就像翻轉過來的海麵一樣，給人一種生活在海底的錯覺。
但是生活在大氣之中的人類，與生活在大海之中的魚又有什麼區彆呢，都是離不開必要的介質，也許唯一有區彆的，就是人類比魚類更具有智慧吧，但終究無法逃脫動物的範疇。
“對啊，天空是那樣的廣闊。”
聽著黑桐乾也的話，巫條霧繪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欣喜與感慨，
“正因為天空沒有界限，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以飛到任何地方，我覺得天空一定會有一個我不討厭的世界。”
“如果有那樣的一個世界的話……”
她下意識看向了黑桐乾也的方向，把自己想要說的下半句話咽了回去，默默地搖了搖頭。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心中依舊抱著一絲向往，在這段時間之中，她相信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能給人帶來溫暖的男孩，她曾幻想自己和他共度餘生，一起生兒育女，有著美好的未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每晚睡前她都很害怕自己在明早不會醒來，擔心無法活到明天，每一天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懼之中。
她覺得自己在走一條沒有儘頭的鋼絲，鋼絲的下麵則是無底的深淵，自己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終究會跌落死亡的幽穀，這個時間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現在。
但如果真的能和黑桐乾也在一起，如果真的能和他一起到某個地方，那應該會非常幸福的事情吧。
她在心裡默默地想著，眼瞼開始變得滾燙，莫大的悲哀彌漫在心間。
………
………
告彆了巫條霧繪以後，黑桐乾也回到了家中，打開電腦搜索了一會兒巫條霧繪所說的情況，不過卻是一無所獲，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到了淩晨。
“哈——”
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關上了電腦，簡單的洗漱一下就睡覺了，朦朧之間便進入了夢鄉之中。
在夢中，他夢到了一隻蜻蜒正在忙碌地飛行著，它的身旁跟著一隻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