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烈日當空，陸悠穿著水鞋，手上戴著橡膠手套，踩在一條還算清澈的小溪流裡。
娟娟溪流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清澈透亮。偶爾會有一雙手伸進水中，泛起一陣渾濁，隨後手上會拿著一個塑料瓶離開水麵。
放眼望去，還有十幾個男生，均勻分布在小溪各處，也都在做同樣的事。
陸悠撿起一個破舊的礦泉水瓶，甩乾沾上的水漬，然後捏扁丟進麻皮袋裡，接著用手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在陸悠前方的一個男生直起身，叉著腰，怨氣十足的說：“班長，還要撿多久啊？這都一個多小時了，我快被曬熟了。”
陸悠一邊低頭撿垃圾，一邊反問他：“你還好意思抱怨？昨天晚上不是聊得很開心嗎？”
“呃。”男生被嗆了一下，眼神飄忽，立馬轉移話題，“誒，班長，你二班的那個是誰啊？”
陸悠依舊是頭都沒抬，專注的在溪流裡搜尋，平靜的回複：“沒有誰，少聽孟逸造謠。人讀書，都是為了自己，沒有什麼為了彆人的說法。”
男生撇了下嘴，對他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你說話怎麼跟我爸媽一個樣，都講些大道理。”
“可能這就是事實？”
陸悠說完看一眼眾人。這時大家都情緒低迷，他隻能打起說：“把明麵上能見到的垃圾撿完了，就可以去休息，加把勁！”
“好。”一行人有氣無力的回應。
半小時後。
208宿舍全體成員癱坐在村廣場的一棵大樹下。旁邊還擺放著換下來清洗乾淨的手套和水鞋。
“啊～”孟逸一隻手撩起衣服，另一隻手拿起礦泉水灌一口，然後抱怨道：“原本上午還隻有手和腿痛，現在好了，腰也痛了。”
陸悠拿起小風扇，塞進衣服下擺，衣服被吹得鼓起來。
“你家不是種地嗎，這能累到你？”
“麻了，誰家天天種地啊？也就播種，割禾才需要我動手，平時我都開擺的。”說著將礦泉水依次倒在兩隻手臂上來給自己降溫。
陸悠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四周，除了穿軍裝的學生，就隻有一些老人坐在自家小屋門口，手拿大蒲扇，嘴裡還不停的嘮嗑什麼。
陸悠問孟逸，“農村的人，都是這麼少的嗎？”
“是啊。”孟逸肯定的回答，“農村又沒有工作機會，而且現在開學了，基本不會看到多少人。”
陸悠又看了一眼鄉道，就鋪了一層石子，有學生走過還能聽到沙沙聲，於是又問他：“你平時出村是不是不太方便？”
“還好吧，我村裡鋪有水泥路，而且家裡還有電動車，出行挺方便的。”
孟逸想了一會，補充說：“就是快遞和外賣不方便。快遞要自己去拿，外賣基本沒影。”
陸悠想到自家的彆墅區，好像也差不多，地處郊區，外賣少，快遞還好點，要是自己在家還能讓保安放行送進來，不在家就隻能保安亭拿了。
“我家也差不多，地理位置有點偏僻，出入基本都要交通工具。”
“起碼伱還能天天回家，我住校，每個月才回家一趟。”
陸悠聽完，覺得有些奇怪，“學校條件不好嗎？我記得宿舍挺不錯的。”
“條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哪有家裡舒服呢。”
一行人休息一陣子後，劉教官走了過來，看向陸悠開口問。
“垃圾撿完了嗎？”
“撿完了，都丟到垃圾回收處了。”
教官點點頭，“可以，手腳還挺快的。過來集隊，手套這些就留著這裡，村裡有人來收。”
……
陸悠回到連隊排頭，捶了兩下僵硬的肩膀，隨後還打了個哈欠，臉上帶著不少疲憊。
李瑜見他這個樣子，好奇的問：“你做什麼去了？不就是在這邊參觀一下人文景象嗎，還能累成這個樣子？”
陸悠給了他一個眼神，￢￢
“你們是來參觀旅遊的，可我是來撿垃圾的。”
“為什麼你們要撿垃圾？”
“唉。”陸悠歎息一聲，惆悵的說：“昨晚宿舍的人熄燈聊天被逮住了。”
聽完後，李瑜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說昨晚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走在樓道上，原來是你們。”
“搞得淩晨一兩點才睡，六點沒到就起床升旗，現在還要撿垃圾，玩都沒得玩，人都麻了。”
突然，陸悠感覺好像有人在後麵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回過頭，發現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生。
女生白白淨淨，臉頰帶著些許紅暈，見陸悠轉過頭，又連忙低下頭，手指捏住衣角，看上去就非常緊張。
陸悠等了半天，也沒見她說話，隻能自己先開口。
“你是找我嗎？”
“嗯。”女生非常小聲的回了一句。
要不是陸悠聽力比較好，還真的沒聽到。
“那你有什麼事嗎？”
女生深吸一口氣，好像做出什麼決定一樣，猛的抬起頭，快速的說：“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就這？
陸悠心裡滿是困惑，問個名字而已搞得跟發生什麼大事似的。不過他臉上沒有表現出其他情緒，正常回複她。
“我叫陸悠。”
“好的，謝謝，再見！”說完，轉身迅速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陸悠看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懵圈的問李瑜。
“這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什麼了？”
李瑜也是摸不著頭腦，“我哪知道啊？沒見過這種事。”
站在陸悠身後的女生們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俊不禁，紛紛捂嘴而笑。
其中一位女生更是邊笑邊說說：“班長，原來你什麼都不懂啊！”
陸悠莫名的憋屈，轉過頭問：“我需要懂什麼？”
女生搖搖頭，“沒……沒什麼，是我們對你有些誤會，你還是不懂最好。”
陸悠一臉無語，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
回軍訓基地路上，唐婉正和其他女生有說有笑，徐年確定她沒在注意自己，於是獨自擠到隊伍前頭，拍了拍李瑜肩膀。
“李瑜，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李瑜垂下目光，看了她一眼，說：“問。無關隱私我會說的。”
徐年思索一番，再開口：“你和他，認識多久了？”
“誰？陸悠嗎”
“是他。”徐年點一下頭。
“有六七年了吧，你是想問他的事情？”
徐年看著三班的方向，陸悠在隊伍前麵帶隊，時不時身後的女生們會和他說些什麼，他也偶爾回一兩句。
“嗯，他……他初中時，在學校是什麼樣子的。”徐年原本想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感覺不太適合，於是換個問法。
李瑜回憶了一下，緩緩說道：“在學校的話，安靜，內向，低調吧。”
徐年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出陸悠內向的樣子。
“你沒有騙我？在台上從容唱歌的人會內向？”
“沒有騙你，他初中時，在學校就是這個樣子，當然在其他地方就不是了。正常的他還是挺活躍多話的，不過得有熟人。”
“為什麼會這樣？”徐年無法理解。
“家裡的要求，還有就是那個學校的環境吧。詳細情況，我不能告訴你，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問。”
徐年眯起眼睛盯著他，“怎麼感覺跟小說一樣，你們家庭很複雜嗎？”
李瑜搖了搖頭，說：“不，我們家庭很簡單，都是一個爹一個媽，沒有出軌，沒有二婚。”
“行吧。”既然這方麵打探不了什麼信息，徐年就換個話題，“你們平時都做些什麼？”
“玩桌遊，打aex，lol這些吧，偶爾看部電影什麼的。”
耶？和我興趣差不多啊！
徐年有些驚喜，“我也會這些，下次你們帶我一個？”
李瑜回以懷疑的眼神，“真的假的？”
“開學時我不是和你玩過桌遊嗎，這就忘了？”
“好像是，我還以為你就是來湊個熱鬨。”
徐年很高興，語氣都帶上了雀躍，感覺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你們朋友多不多？下次玩介不介意帶我一個？”
李瑜這下沉默了，“我們也就兩個人。”
“兩個人玩桌遊？”徐年不敢置信，調侃他說：“兩個人有什麼好玩的？鬥地主都少一個人吧，玩排火車嗎？”
“呃……”李瑜很是尷尬，不知道怎麼回她，“我們就買回來，想著有多幾個朋友就可以一起玩。”
“然後呢？”
“現在還是兩個人。”
“哈哈哈～”徐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一個開學帶桌遊來破冰，一個長著像個海王，沒想到是兩個社恐宅男！”
李瑜趕緊拉過她到自己前麵，焦急的說：“快彆笑了！彆人都看過來了！”
“咳咳……”徐年深呼吸幾下，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是，你們初中就沒有幾個朋友嗎？”
李瑜無奈又頭疼，“你不是我們，很難說的清楚。”隨後眼神有些暗淡，“初中那些人，對我們而言，真的認識不得。”
徐年察覺到李瑜的情緒有異樣，帶著些許安撫的語氣說：“嗨，初中都過去了，就不管它了。高中呢，高中的人比初中好很多嗎？”
“高中沒人認識我們，大家都有學習的念頭，自然是比初中那邊好多了。”李瑜心裡補多一句：家裡人也不限製了。
徐年用手肘碰了碰李瑜，嘴角微微上揚，對他說：“以後桌遊開台可以叫我一個，有空我會來的，雖然三個人也挺少的，起碼也是個好開頭。”
女生的笑靨好像一陣微風，吹進了李瑜內心，泛起一陣陣漣漪，頭腦內好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開口，最後隻彙成眉間溫和的眼神，以及一句。
“好，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