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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乾嘛這麼一直看著我?”
龔樰輕蹙下眉,從吃飯到現在,總覺得趙靜和章瑜看自己的眼神,古怪又異樣。
章瑜心直口快道“龔樰姐,你是不是跟方老師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龔樰又驚又疑,“沒有啊。”
趙靜語氣裡透著關切“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我跟……”
龔樰差點將“岩子”脫口而出,忙改口“方老師都很好啊,你們怎麼會這麼想呢?”
“沒有嘛?”
章瑜和趙靜一臉不信,覺得他們之間的表現不像之前那麼親密,看上去很扭捏很冷淡。
“你們就不要瞎想,我們好著呢!”
龔樰立馬意識到可能是純潔的革命友誼才升華了下,反而不像平時那般放得開。
見她這般篤定的樣子,章瑜打消了疑慮。
倒是趙靜,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散了會兒步,章瑜突然發問“龔樰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滬市?”
龔樰反問道“你們想回滬市了嗎?”
“我和小瑜當然還想多玩幾天,可是廠裡隻給我們批了一周的假。”
趙靜語氣裡透著無奈,“隻能在燕京再呆一天,後天我們必須要回去了。”
章瑜眼裡充滿羨慕,“是啊,要是我們能像龔樰姐一樣,能有一個半月就好了。”
“我那是工作!借調到桂西廠去拍《那山那人那狗》,隻不過,沒想到我的戲份那麼快就殺青了。”龔樰不禁失笑“我來燕京的時候,就已經跟廠裡報備過了。”
“啊?”
章瑜道“如果是我的話,肯定就不報備了,好好趁著這個假期玩它個……”
趙靜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小瑜同誌,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麼嗎?”
“無組織,無紀律。”
章瑜吐吐舌頭,“我也就說說而已嘛,我可是一直向龔樰姐這個愛崗敬業的榜樣學習!”
龔樰和趙靜互看一眼,噗嗤地笑出了聲。
“好啦好啦,就不要拿我尋開心了。”
章瑜問“龔樰姐,伱準備什麼時候回滬市,要不要後天跟我們一塊回去?”
龔樰搖了搖頭,心虛地說自己準備去一趟老單位,去總政文工團看一看。
“我們走了,到那個時候,就剩龔樰姐你一個人在燕京了。”趙靜既遺憾,又擔憂。
“沒事的,不用替我操心。”
龔樰道“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我還可以去找方老師。”
章瑜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方老師會照顧好龔樰姐的。”
龔樰眼神閃爍了下,和閨蜜們說說笑笑地回到招待所,路過前台,就被喊住。
服務員告訴她們,方才有個自稱上影廠的導演打來跨省電話,指名道姓地要找龔樰。
一問名字,竟然是之前合作過《好事多磨》的導演,宋崇。
第二天,把電話打了回去。
龔樰從宋崇的口中得知,原來是來找自己繼續合作,出演《快樂的單身漢》的女主角。
趙靜和章瑜觀察著她的臉色,並不如想象當中的那麼快樂,詫異不已。
“不對勁,很不對勁,你瞧出來沒有?”
“當然瞧出來了,以前龔樰姐一聽到要演戲,那可積極了,哪像現在這樣,猶猶豫豫。”
“………”
伴隨著電話掛斷的聲音,兩人的竊竊私語才戛然而止。
龔樰幽幽地歎了口氣,宋崇讓她儘快地回滬市,到江南造船廠觀察生活,深入體驗。
“龔樰姐,你怎麼了?”
趙靜關心道“難道不開心嗎?”
“開心。”
龔樰眉宇微皺,擠出一抹笑容。
換成以前單身的自己,百分之百地開心。
可是,自己現在並不是單身。
開心,但又不完全開心。
這一切,都怪方言這個壞弟弟!
………………
在四人逛著後海的時候,龔樰把這個消息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你們打算明天就回滬市?”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三人不無遺憾地點了下頭,尤其是龔樰。
“那麼原先的計劃要變一變,下午得先帶你們去買票。”方言道,“買完票以後,帶你們去王府井逛一逛,覺得怎麼樣?”
章瑜詫異不已“方老師,原本您打算帶我們去哪裡玩?”
方言說,本來安排去什刹海體校等地方。
“方老師,我有個問題。”
趙靜納悶不已,燕京武術隊、什刹海體校這些地方不會麵向外人開放吧?
“當然不開放,不過也是機緣巧合。”
方言笑了笑,因為要創作《黃飛鴻》,自己需要武術教練的指導和協助。
於是,聯係上了什刹海體校。
校方一聽是方老師,大開方便之門,推薦學校有名的教練,吳彬,既是燕京武術隊的總教頭,也是李聯傑等人的恩師。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章瑜為不能見到李聯傑一麵,感到遺憾。
趙靜深有感同,畢竟李聯傑自從演了《少林寺》,儼然成了全國最受歡迎的偶像。
倒是龔樰,雖然心裡同樣失落,但不是因為李聯傑,而是辜負了方言的一片心意。
肯定是因為知道自己修習拳術、喜歡武術,他才會這麼精心地安排。
一想到這裡,眼含深情地望著他,歎了口長長的氣。
就在此時,耳畔邊傳來悠揚的二胡聲。
一個老人正閉目獨奏,拉著《光明行》。
邊上,圍了一圈的人。
這年頭的後海,沒有圍欄,更沒有遍地的酒吧,綠樹成蔭,團錦簇。
不遠處的小樹林裡,站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在認真地做著拉伸、踢腿、蹬腿。
“看我這彈腿!”
此時,一個小男孩騰空而起,踢出一腳。
“龔樰姐,那小孩踢得怎麼樣?”
章瑜扭頭一問,龔樰麵帶微笑“手腳配合到位,招式有板有眼,有高人指點過他。”
“他們應該是武術班的。”
方言望了過去,目光落在那張稚嫩的臉上,長得酷似《太極宗師》裡的吳晶。
從他們身邊經過,順著後海漫遊。
後海的南麵是北海,北海的東邊是景山。
其中的景山西街,是四九城裡景致優美的一條大街,但他們並沒有去。
而是穿過漢白玉色的銀錠橋,來到煙袋斜街,來到方言在什刹海的四合院歇一歇腳。
“方老師,想不到您在這裡有個宅子。”
章瑜兩眼發光,左顧右看。
龔樰眨了眨眼“紅姐也住在煙袋斜街,那你們豈不是……”
“沒錯,鄰居!”
方言笑道“就住在不遠,分而不離,互不打擾,但又相互照顧,保持一碗湯的距離。”
“一碗湯的距離?”
趙靜和章瑜麵麵相覷,聽著他的解釋。
龔樰當聽到“既擁有自己的空間,又不失親密的距離”,隱約覺得他這是在安慰自己。
“好啦,我也就不燒水了。”
方言把她們領到書房,“我去討杯水來,你們在這裡等會兒。”
龔樰主動請纓,要搭一把手。
趙靜和章瑜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裡古怪,目送著二人離開。
書房裡,很快就剩下她們兩個。
放眼望去,全是紫檀木的家具。
牆壁上,掛著裝裱在框子裡的字畫。
黃賓虹、李可染、王雪濤、吳作人、蔣兆和……
“天呐,想不到方老師收藏了這麼多啊。”
趙靜被深深地吸引,不禁感慨了一句。
章瑜問“這些,都算是知名畫家吧?”
“當然!”
趙靜想也不想,“不過要我說出畫得怎麼樣,我說不上來,還得問龔樰姐,她懂畫。”
章瑜輕咦了一聲,“說到龔樰姐,她和方老師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沒回來呢?”
剛說完沒多久,方言和龔樰手上拿著冰鎮的北冰洋,玻璃瓶上附著小水珠。
龔樰臉上掛著笑容,剛剛跟方言訴說了一番衷腸,心情漸漸好轉。
“這天可真熱。”
方言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龔樰瞥了眼那帕子,露出淡淡的微笑,離彆的煩惱仿佛在這一刻拋之腦後。
“龔樰姐,快來看這個。”
章瑜把她拉到李可染的牧童騎牛圖前。
趙靜邊喝飲料,邊說“方老師,沒想到您對字畫這麼有研究啊。”
“這話就錯了,收藏的多,不代表懂的就多。”方言道“我研究得並不多。”
章瑜問“那您乾嘛買這麼多字畫呢?”
“有句話叫,越缺什麼,越補什麼。”
方言直截了當地說“我這人俗,自然要附庸風雅一點。”
“您還俗?”
章瑜一副“我讀書少您少騙我”的樣子,“您如果是俗人,那我們可都是大俗人啦!”
這是什麼世道?
說真話,沒人信呐!
看著趙靜她們一臉不信,方言無奈搖頭。
“這些畫,都是從哪裡買來的?”
龔樰眼裡充滿著喜愛。
方言隨口說出了和平畫店、外賓服務部這幾個自己平時掃貨的地點。
“要不,我們下午去和平畫店逛一逛吧?”
龔樰想著買幅畫帶回家。
而章瑜和趙靜,也正有此意。
方言挑了挑眉,“你們要買畫?”
龔樰笑容可掬“我想買一幅不貴的。”
“沒錯沒錯,我也要買一幅。”
章瑜點頭,“方老師,有沒有那種價格很低,價值很高,還有,呃,還有……”
“你想說的是不是‘升值空間很大’?”
方言把這個詞彙解釋了一番。
聽到章瑜連連稱是,趙靜說“俗!不過我也俗,方老師,您也幫我看一看。”
“哈哈,那就這麼說定了。”
方言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龔樰。
…………
到了下午,買完回滬市的火車票,眾人直奔王府井的和平畫店。
剛一進門,站在櫃台的售貨員非但不上前服務,反而立馬跑進了裡屋。
章瑜撇了撇嘴“什麼態度嘛!”
“算了,小瑜。”
趙靜安慰了幾句,轉頭看向已經看入迷的龔樰“龔樰姐,有沒有相中哪一幅啊?”
“我、我全看上了。”
龔樰先是興奮,而後苦惱“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它們統統買下來。”
方言笑而不語,就見售貨員帶著經理,腳步匆匆地來到他的麵前。
經理搓了搓手,“嘿呦,方老師,您來啦,今兒又想打包哪些畫啊?”
打包!?
趙靜和章瑜大為震驚,兩眼圓瞪。
方言擺了擺手,“今兒就先免了,我這趟是來陪朋友們買畫。”
經理立馬讓售貨員去拿貨,這位可是和平畫店的大主顧,必須好好伺候著!
龔樰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輕聲地問“你……你經常上這裡打包?”
方言打趣道“我跟你一樣,恨不得全給包圓了。”
“我是不是很俗啊?”
龔樰紅了紅臉,暗戳戳說。
“俗點好,俗得可愛。”
“你才俗的可……可愛呢。”
“那不正好,我俗,你也俗,咱們倆這就叫‘俗氣相通’。”方言看著龔樰嬌羞地瞪了自己一眼,笑得合不攏嘴。
沒有天生的合適的兩個人,隻有兩個“臭味相投”的靈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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