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王一直親自用碳纖維拴著錢飛的手腕,馮瑾本以為每天總有一些不方便的時候要解開,不然把錢飛帶到床上去嗎?那你老婆睡哪裡?
沒想到還真是做到了這一步。
這既是看管極嚴、密不透風,同時也是起則同行、寢則同榻,籠絡人心,恩威並施。
馮瑾耐心地躺在他們兩個人夜四更時分才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
在閒時她固然追求享受,但在執行潛入、融入環境的時候,她也能耐得住極端的辛苦。
在忍耐的同時,她心裡也犯嘀咕。
老板他目前活著的意義就是還錢。
前兩年是利用我等女郎們的“剩餘價值”還錢,但現在有個乾爹(錢飛:你誹謗我,我還沒認乾爹呢)願意替他還錢了,他會不會真的跟著乾爹走,不做我們這些女郎的老板了?
就聽那充滿陽剛之氣的呼嚕聲,是何等的愜意自在?
今天在議事堂上見一麵,馮瑾固然是為了用兩千萬的陽謀理由催黑石山放人,但更重要是“見一麵”這個行為本身。
像那樣見上一麵,錢飛就該知道:是小瑾回來了,小瑾開始行動了。
小瑾在白天的行動都是鋪墊,重頭戲都是在夜裡。那你不該準備好夜裡的接應嗎?
好容易等到了四更,馮瑾像一條蛇一樣從炕道裡鑽了出來,摸著錢飛的額頭,輕輕晃了晃。
錢飛的呼嚕聲立刻停止。
他在月光下睜開了眼睛。
原來他是裝睡了大半夜,所有的呼嚕都是裝出來的。
馮瑾不禁一陣感動:老板確實沒有轉投黑石山那邊,他真的在等我。同時也體會到一股自豪:我也沒有辜負你的選擇,我這不是來了麼?
她在月光下展開一張紙,是早就寫好的:“有幾處鎖你?”然後用柔軟小手輕輕握住錢飛的左手。
錢飛在她掌心寫道:“右腕,知我脈搏,無其他。”
馮瑾用無聲的口型對他說:“放心。”伸出一撮頭發,也纏上他的右腕。
黑石山的複合碳纖維是天下最強的材料之一,不僅極為堅韌,而且極細,所以能密切地貼合著錢飛的皮膚。
而金絲卻是一種比碳纖維更細的材料,可以鑽進碳纖維與錢飛皮膚之間。
錢飛繼續裝作打呼嚕。
馮瑾緩緩地呼吸著,無比細致地把一根根金絲伸進一根根碳纖維的的形狀,代替了錢飛的手腕,支撐住碳纖維,甚至模仿了體溫與脈搏。
有了這個支撐,錢飛也就像是脫手套一樣,把右手從圈套中脫了出來。
馮瑾立刻掏出一件莊園男仆的衣服,幫助錢飛換上。
兩個人翻窗而出。
隻留下了半個金絲手套還被老天王的碳纖維纏握著,繼續提供著似是而非的體溫與脈搏。
馮瑾低聲問錢飛:“此間還有事沒辦完嗎?”
錢飛低聲答道:“沒有,走吧。”
馮瑾隨手在錢飛的額角一拂,遮斷了他的真氣流溢,這時兩人都像是凡人一樣。
兩個人都穿著仆役的服裝,馮瑾打起一個燈籠,帶著錢飛堂堂正正地走了出去。
雖然此時是夜深人靜,但因為是戰時,所以四處巡夜的看守為數不少。
院子裡燈籠掛著、火把插著,就連發出冷光的法寶,原本是用於特殊的井下環境,此刻也不惜代價地用於高處照明。
馮瑾和錢飛就這樣走出去,憑著障眼法護身。
這種障眼法並不是強求彆人徹底忽視自己,而是謀求讓彆人把自己當成無足輕重的仆役,對麵容的認知隻有很輕微的變化而已。
正因為這樣對認知扭曲的要求很低,所以效果極為可靠。
從歸極洲來的黑石山弟子,以為他們是這個莊園本地的仆役,而本地的仆役又以為他們是外來的。
而在需要口令的地方,都是錢飛說出口令。
他知道當下所有機密地方的口令,因為直到剛才為止,他都在老天王的身邊,寸步不離。
老天王每天下發口令的時候,錢飛都在身邊聽著呢。
假使錢飛是被獨自關在地牢裡,就沒有這般好處了。
就這樣從側門走出了莊園,都無人疑心。
然後兩人繞到一片山石後麵,突然馮瑾帶著錢飛衝天飛起,無聲無息地迅速離去。
飛遠了一些之後,馮瑾說:“我跟你介紹一下如今的戰況吧。”
錢飛眼睛一亮:“好,請講。”
馮瑾介紹道,目前在河源省內的荒山野嶺之中,到處都是修仙之人的戰場。
凡人們見到各種異象,也是人心惶惶,不過也有人想要獻祥瑞到皇京去的。
河源省全是巍峨大山,其中不乏雪山,神蛇河從此發源,故得其名。
省內的荒山多,耕地少,凡人居住區域隻占小部分。
所以還好,那些凡人們的生活尚未受到過多的乾涉。
無論是正道還是邪派,都隻能紮營在距離石英峰五百多裡遠的地方,差不多是在省界邊緣。鐵路也隻能修到這裡。
離著這麼遠,隔空紮營,如果讓凡人的軍官知道了,一定會覺得像是古怪的靜坐戰爭。
實際上,如果修仙之人試圖繼續靠近石英峰,卜可平就會時不時地親自降臨。
沒有征兆,無影可尋,無法抵禦,不吃傷害,見者必死。
很多時候都是求援慘叫聲通過無線電傳出來,才知道幾個勇敢前出的道友是被卜可平殺掉的。
現在饅頭鋪、黑石山、灰白府等的營地,都有大量低層弟子在日夜不停地供奉香燭,以求各路人仙保佑。
廟宇內部香煙濃重到令人窒息,甚至屋頂都開了煙囪。
即便如此,也不清楚卜可平會不會親自顯靈到各路主營地大殺特殺,隻能說到目前為止還算是安全。
另一方麵,卜可平也不斷地派出弟子襲擾,憑著光學隱身,神出鬼沒。
所以總體上是在距離石英峰五百多裡的戰線上形成了對峙。
錢飛說:“很好,還有呢?”
馮瑾有些臉紅,說:“關於戰況,我所知道的隻有這些。”
她所講述的戰況,差不多全是她從老家出來之後,在路上看報紙惡補的。
錢飛不願打擊她,隻說:“……好,辛苦了。”
其實,他在黑石山,也能每天看到桃齋公司出版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