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名王憲騎兵抽出騎槍，整齊劃一，朝著聖聯隊列衝去。
他們並不像萊亞騎士那般，喜歡搞錐型衝鋒。
哪怕有三百人，他們都是排成了100x3的騎牆，大腿間隔不足半米，整齊地衝鋒。
這種戰術是他們的絕活，如果是王憲騎兵團整體到場，甚至能遮蓋百米的戰場寬度。
鐵蹄聲震得地麵發顫，騎士們拉下麵甲，吼聲仿佛加了混響。
“嗚噫噫噫——”
“誒！”
“為了國王！”
“還有金鎊！”
“一百米！”
騎士長的鐵手套攥緊韁繩，手套下指節發白。
聖聯隊列裡沒有動靜，戰爭修士們連表情都沒有，隻有風卷著黑紅色的衣角。
“八十米！”
蓋爾也屏住呼吸，騎兵已經能看清聖銃手冷漠的臉。
突然，第一列聖銃手齊刷刷半跪，第二列則弓步向前，露出了舉起聖銃的第三列。
“哦，屎！”騎士長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三列式射擊，“趴倒式。”
騎士們瞬間低頭，含胸弓腰，像是下頭大蝦一樣彎起背部。
黑洞洞的銃口，對準了衝鋒的三百名王憲騎兵。
“三列式射擊！”
“讚美聖風！”
爆豆般的銃聲炸響，密集的鉛子組成的彈幕網，瞬間罩向騎兵隊列。
衝在最前的二十多名騎士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紛紛從馬背上翻落，人喊馬嘶混作一團。
“彆怕，他們裝填很慢，衝過去，用弓箭投矛擊潰前排！”騎士長狼狽地取下鞍側的長弓。
對麵的聖聯軍隊，前三排絲滑地從中分開，甚至他們都還沒走到後排便聽見：
“裝填！”
“三列式射擊——放！”
又是一輪齊射，更多的騎兵栽倒，鮮血亂濺，染紅了蘆葦蕩邊緣的濕地上。
“誒？”剛抬起頭，頭盔便被鉛子擦出火星的騎士長發出了奇特的叫聲。
這頻率，與喀齊伯爵說的不一樣啊，都快趕上弓射了！
“三列式射擊——放！”
騎士長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不對勁！
九分有十分的不對勁！
“讚美聖風！”
第三輪了，不對，第四輪了！
在騎兵衝到之前，聖聯的發條銃手居然已經進行了四輪三列齊射。
在這最後五十米之前，騎兵們反應過來傷亡比例達到15的臨界點之前，這個數字又跳了一下。
懵逼的王憲騎兵們懵逼了。
活著的騎士勒住韁繩，開始朝兩側回旋，他們驚疑不定地趴在馬背上，戰馬焦躁地刨著蹄子。
不對勁！
蓋爾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發條銃他是親眼見過，更是測算過射速的，一分鐘頂多兩發。
可聖聯這射速，而且還是前中後三列齊射的輪射？
不是，他們不用裝填的嗎？哪兒來那麼多法力？
騎兵作戰是意誌力的遊戲，同時也是信心的遊戲。
當騎士猛然認為自己有優勢時，他們會儘其所能地衝鋒，而騎士們認為情況不對時，又會儘其所能的逃跑。
但從好勇鬥狠與勇武角度來說，萊亞與法蘭是沒什麼區彆的，甚至王憲騎兵們的訓練水平更高。
相比於萊亞敕令騎士，法蘭王憲騎士最缺乏的就是意誌力。
當初，孔岱親王的敕令連敢於跟隨有魅力的主將決死衝鋒。
把敕令騎士換成王憲騎士，衝到一半，能有三分之一留存就不錯了。
這也是洛倫佐最頭疼的問題，法蘭人過於跳脫與靈活，城鎮興起帶來的市鎮文化深入骨髓。
各地的軍團往往從當地招兵。
如果是新貴族商賈文化濃重之地，雖然是法蘭的經濟核心與忠誠地域。
可招出來的兵總是油滑，總是要打順風仗，甚至打之前還要討價還價。
不過如果真說好了價格，打起仗來也是十分凶狠。
至於那些內陸地區農業領地，往往又是舊貴族的地盤。
該地的騎士與士兵老實，敢打硬仗，有些呆板，但瑕不掩瑜。
但問題是，這些地方豪強林立，軍團士兵總是聽自家主子的。
法蘭的國力甚至六七倍於聖聯，卻不敢像打萊亞一樣打聖聯，問題就在於此。
這些王憲騎兵都是法蘭精銳，身家、撫恤和工資都很高。
但死了之後，卻是再也沒法享受這些幸福生活了。
當暴雨般的鉛子落下，心內估算了一下繼續衝鋒的可能。
他們便驚訝地發現，如果繼續衝鋒，恐怕在進入重箭射擊範圍內之前，他們就要先被殺光三分之一左右。
這可太不劃算了。
不知是哪名騎士先調轉的馬頭，緊接著，潰散像瘟疫般蔓延。
騎士們機靈地繞著圈往後跑，後來卻是你追我趕起來，因為草叢中正探出了一門門發條炮。
不少騎士撞進了己方的步兵陣列，把好不容易排好的隊形衝得七零八落。
至於使用發條炮還擊，那更是不可能。
山銅製造還算簡單，隻要有足夠的煉金術士與鋼材，造幾門發條炮出來還是很簡單的。
至於發條倉的矮人特種鋼，法蘭的確造不出同樣的，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特種鋼，無非就是價格貴一點。
問題就在於發條炮是需要展開的，否則瞎打誰也打不中，打完三炮沒水力上弦隻能當廢鐵。
而蘆葦叢中的聖聯軍隊，卻是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在河道邊設置了水力上弦機。
於是空氣中就傳來了炮彈呼嘯的轟鳴，將原先已然齊整的方陣打散。
法蘭的銃手們試圖反擊，但他們立刻就發現聖聯射擊速度與頻率快的不正常。
這種射擊頻率其實與隊伍輪換以及裝填速度都有關，法蘭銃手們後退式射擊可能的確不如聖聯快。
但還不至於他們射出兩銃，對麵就已經射出四銃乃至五銃了。
如此明顯的差距下，銃手們當即選擇了逃跑。
這明顯的劣勢，與其留在原地死打，還不如先逃到後方營地，安頓好了再出來打呢。
“不準跑！”蓋爾氣得渾身發抖，掏出懷裡的《軍製條例》揮舞，“典章第五十六條！臨陣脫逃者……”
洶湧的人潮根本不聽他的，像洪水般將他擠倒在地。
泥水灌進靴筒，他掙紮著爬起，卻看見更荒謬的一幕。
聖聯的步兵陣列側麵，不知何時牽出了近百匹駑馬、騾子和驢，馱著聖銃手，順著蘆葦蕩邊緣的小路追了出來。
蓋爾腦子裡“嗡”的一聲，終於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們來得這麼快！
不是靠兩條腿，而是他們這一千人全部都在用騾馬代步。
他們不是步兵，是騎馬的快速機動步兵。
“完了……”他被攙扶到馬背上，看著聖聯的黑紅色隊列越來越近，卻是突兀的自嘲一笑。
“我身上有傷嗎？”蓋爾朝著一旁的男仆問道。
男仆上下看看，卻是搖搖頭。
蓋爾拿起匕首，就往大腿上插了一刀，這可把仆從嚇了一跳：“老爺，您？”
用手摁住飆血的傷口，蓋爾疼得說不出話來，他用馬鞭指了方向：“走！去石壘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