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帕索隆森林時，我在狂獵藏東西的地方時，留了一個魔力共鳴的小機關。”
威戈佛特茲匆忙召喚出魔杖，揮舞了幾下。
下巴上雜亂張揚的胡須立刻被剔除乾淨，發絲貼服頭皮。
“雖然狂獵的目標是班·阿德，和我們的關係不大，不過我可不想在一個地方隻呆半年就搬家。”
“德拉肯大墓穴？”莉迪亞從衣架上取下帽子，遞給威戈佛特茲。
“謝謝，”威戈佛特茲道了聲謝，“是的，就是德拉肯大墓穴的陷阱，看來我們都對那個陰險難纏的古精靈遺址印象深刻。”
“我對德拉肯隱蔽卻反應及時的魔法陷阱，印象很深刻，所以刻意研究了一番。”
“警戒石——我給那個小機關起的名字——就是其中一個研究成果……”
“很不錯的名字。”
莉迪亞傾慕地看著威戈佛特茲，她喜歡輕描淡寫就拋出一個獨特煉金成果的威戈。
“不過我覺得可以在前麵加上威戈佛特茲的前綴，能瞞住狂獵感知的魔法道具，看來我們的商會又能有一個熱門的煉金道具。”
“謝謝恭維，莉迪亞，”威戈佛特茲打開門，“不過還不一定能瞞過狂獵的感知，或許隻是他們不屑於隱藏。”
“我本以為這個小機關，隻會用在彆人的墳墓，或者我自己的……”
“噓！”莉迪亞伸出纖長白皙的食指，抵在威戈佛特茲的唇上，“你肯定能找到超脫的道路，我一直相信著這一點。”
威戈佛特茲看著女術士的柔情似水的雙眸，感慨道：
“我很好奇自己在你眼中到底怎樣完美的形象，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沒有那麼強的信心……”
“你能的，威戈，你一定可以。”莉迪亞打斷了他，然後為他打開了書房的門，像一個真正的女仆。
“跟我一起去找森尼嗎？”威戈佛特茲一邊走出書房，一邊發出邀請。
“不了，”莉迪亞輕搖螓首，“海麗還在等著我的回信，而且現在的森尼怕是不想見到任何無關之人，出現在他周圍。”
“你說的沒錯，激進派那一大群人，最近都不太好過。”
威戈佛特茲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雖然因為謀求巫師會高級評議會議員的身份，他才接受了邀請，來到班阿德。
不過說實話，以班·阿德現在的慘狀，即便沒有森尼和米格爾的承諾，他也能穩穩地被評上。
畢竟……
高級評議會議員的位置就那麼多，但與他競爭的男巫卻少了不少。
……
夜幕低垂。
灰塵紛亂地飄散在空氣中，與若有若無的焦臭混合著彌散。
陰冷的風吹拂。
空空蕩蕩的班·阿德，比古代精靈墓地還要陰森。
“不過真要算起來，班·阿德被活生生燒死的人，比古精靈墓地裡埋葬的逝者，要多出千百倍，所以倒也不算奇怪。”
威戈佛特茲心想。
死了這麼多人之後，班·阿德其實已經不適合居住了。
因為巫師會的存在，死靈術在北方大陸是禁忌，但難保那些狂獵不會使用。
即便最近幾天，森尼已經安排男巫清理廢墟，也同樣不夠安全。
當然。
他知道森尼和激進派，乃至其他那些正在被打壓了的男巫，為什麼不願意離開……
亨·格迪米狄斯的下落隻是個借口罷了。
彙聚在班·阿德的男巫，才是巫師世界的核心，即便不學無術，隻會吹牛和拍馬屁。
“權利啊……”威戈佛特茲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要不然這一切其實都和他無關。
威戈佛特茲在一片空空如也，還殘留些廢墟的空地站定。
這裡藏著班·阿德的藏書館。
自狂獵襲擊班·阿德之後，森尼帶領的激進派就將深埋地下的藏書館作為根據地。
他們在這裡處理看似繁雜，但實則寥寥無幾的院務，以及花費大精力向北方大陸各國求援，或者說乞討。
不過據說乞討的過程並不順利，
當然，這與威戈佛特茲無關。
他已經計劃好了，隻要年末的巫師大會一結束，他就帶莉迪亞離開。
理由都找好。
新開掘的古精靈墳墓，當然需要悉心挖掘。
狂獵其實是一個挖掘政治資本、聲望和金錢的好途徑，隻可惜以他的實力和勢力，都遠遠不夠。
留下來人人都會“重用”他，但人人也會防備他。
畢竟。
他是班·阿德，除亨·格迪米狄斯之外，唯一一個魔源。
“可惜是還未成長起來的魔源……”
無視周圍身周投射而來的無數或敵意、或審視、或冷漠的視線，威戈佛特茲輕輕揮了揮法杖。
“請通報森尼閣下，我有要事彙報……”
威戈佛特茲的話還沒說完。
“嗡~”
巨石的摩擦與嗡鳴中，空曠的廢墟露出了一個幽深的中空旋轉石階。
“嘩嘩嘩~”
由近及遠，一盞盞壁燈亮起了火光，螺旋著延伸向下，照亮了黑暗，像一條盤旋的蛇。
威戈佛特茲在門口等了幾秒，見沒人上來，挑了挑眉，步入了長廊。
“嗡~”
轟鳴聲中，巨石重新被闔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被封得嚴嚴實實的石門，踩著石梯繼續向下。
“噔~噔~”
廊道回蕩著腳步的森然的回聲，昏黃的燈火在身後熄滅。
“威戈佛特茲？”有人喊道。
空蕩蕩的空間將這呼喊聲拉得很長，重疊的回音分外詭異。
不過威戈佛特茲聽出了來人的身份
“是我，米格爾。”
為了避免麻煩，威戈佛特茲停住了腳步。
“停下來做什麼？”米格爾從轉角處出來，壁燈映照出他憔悴的麵容。
他走近，似乎體味到了威戈佛特茲身上傳來的生疏感，親密地“嗬嗬”笑了兩聲，嘴角勾起親切的微笑：“都是自己人，沒那麼嚴苛的，快過來吧！”
威戈佛特茲這才繼續向前走，心裡卻在腹謗。
若真是自己人，又怎麼會整個派係都搬來這個地下藏書館，卻連一句邀請都沒和他說。
當然。
他也並不是很在意，反正他與米格爾，包括森尼和激進派之間，都隻是交易罷了。
實話說，若是細數整個班·阿德最敵視他的人，或許表麵親切和善的激進派一乾人等，能占據前十的位置。
米格爾和森尼毫無疑問包含其中。
這也難免。
人類總會依據各種因素劃分身份和圈子。
總有人覺得身處異鄉時的同鄉人，周圍都是異族時的同族，不同階層時的同類，天生就是朋友，聯係密切。
就像他和不知被森尼囚禁到哪裡去了的亨·格迪米狄斯……
但同是魔源，難不成就得為了一個陌生人的命，而冒險嗎？
“……總是錯把湖麵上的倒影當成了夜空中的繁星……”
“什麼繁星？”走在前麵引路的米格爾回頭。
“沒什麼，”威戈佛特茲搖搖頭，“來之前剛讀了一則預言詩，很有意思。”
“預言詩？”米格爾愣了愣，然後失笑一聲，搖了搖頭。
“真是羨慕你啊，還有時間讀詩，”他感慨著，在一麵牆壁前停下，“我都不知道上次閒下來是什麼時候了……”
威戈佛特茲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米格爾沒在意，召喚出一把黑曜石法杖，麵對空無一物的牆壁，吟唱了幾句咒語。
“咣——”
原本空無一物的石壁上驟然出現了一堵黃銅的門扉。
“對了，威戈佛特茲，”米格爾一邊推門，一邊問道，“你找森尼有什麼……”
米格爾話音未落。
推開青銅門的刹那間，激烈的爭吵聲從門內傳了出來。
“科維爾國王的要求，也和格伊德瑪一樣，這已經是北方大陸第九個提出同樣要求的國……”
“院長！院長！都是院長！一個魔源就那麼重要嗎？！！”
森尼壓抑著的低吼令米格爾推門的動作一滯。
威戈佛特茲的臉色也有些尷尬：“森尼似乎不太方便嗎，我是不是……換個時間再來？”
米格爾沉默了兩秒，歎了口氣後，搖了搖頭：“不了，你是自己人，這都沒什麼。”
他推開門。
淡紫色的魔法燈下，無數古老的書籍，揮動著歲月積攢的塵埃，在三四人高的書架間飛來飛去。
但偌大藏書室的人，卻著實不多，隻有五六個人。
威戈佛特茲掃視了一眼，注意到天空中飛過的幾本書都是關於封印魔法的。
另一本擦著他的身體飛過的書頁上，手抄著很多古怪的符號。
他認出一些上古語和古老的臉矮人自己都不常用的矮人語，除此以外還有一種字體像蟲子一般扭曲的語言。
威戈佛特茲不認識，不過他辨識出這些語句字體都出自亨·格迪米狄斯之手。
北方大陸最強法師的手書，整個學院裡到處都是，這不難認。
“看來亨·格迪米狄斯應該還是安全的，至少目前是這樣。”威戈佛特茲心想。
隨後在米格爾轉向他之前，收回視線。
“森尼現在……嗯……還在忙，我們先坐著等一會兒吧？”
米格爾將威戈佛特茲引至一座沙發，向周圍的男巫使了幾個眼色後，天空中飛翔的書本，不留痕跡地越飛越高。
他回頭很滿意地看到威戈佛特茲並沒有東張西望，更沒有問些不該問的問題。
“國王們，要求很高？”威戈佛特茲捧起侍者端來的杯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米格爾也沒有隱瞞，或許也因為這種威戈佛特茲稍一打聽便能知道的事情，沒有隱瞞的必要。
“確實很高，”他點了點頭，“或者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高了。”
“怎麼說？”威戈佛特茲好奇地問。
米格爾歎了口氣：“原本我們差不多都和泰莫利亞、利維亞和瑞達利亞商談好，由他們促和科德溫和亞甸，我們替他們抵擋、吸引狂獵。”
“可不知道為什麼，泰莫利亞第二天突然改口了。”
“緊跟著……”
“利維亞、瑞達利亞、亨佛斯、科維爾……”
“再後來，就算是希達裡斯、弗登和辛特拉這樣的小國，都開始違逆班·阿德的意誌……”
“連希達裡斯和辛特拉也反對？”威戈佛特茲裝模作樣地驚呼一聲，“他們要求什麼？”
說實話，他確實很好奇。
自從和米格爾從帕索隆森林歸來之後，他一直忙於研究奇跡之子和上古之血的真偽，隻聽見學院裡風言風語著激進派的不順，談判的具體內容還真不知道。
米格爾張了張嘴，還沒開口。
“釋放亨·格迪米狄斯！”森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威戈佛特茲起身，循聲看去。
森尼麵色陰沉地從書架間走來，看見威戈佛特茲，似乎想一如既往地露出溫和、一切儘在掌握的微笑。
不過嘴角扯了扯，最終也沒能扯出一個像樣的微笑。
“坐下吧，都是自己人……”森尼擺了擺手，坐在了威戈佛特茲旁邊，米格爾對麵。
“這些該死的凡人貴族，揮揮手就能殺死的蠢豬，”他喝了口水，惡狠狠地咒罵，“院長現在正是亟需治療修養的時候，怎麼可能隨意像個耍猴人的猴子一樣，任他們觀看。”
我信了……威戈佛特茲臉上優雅的笑容毫無變化。
“而且他們是以什麼身份質問我？”
森尼的氣似乎還沒消，又咒罵了一會兒。
威戈佛特茲覺得他有些氣急敗壞了，所以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在森尼視線看過來的時候，應和兩句。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是泰莫利亞的國王格伊德瑪先修改口風的，威戈佛特茲總覺得這和艾林有關。
雖然以艾林的年齡，在煉金、劍術和法印上如此出色，幾乎必然在政治上沒什麼才能，何況他才剛離開離群索居的古海要塞，過去十三年又都在訓練中進行……
而政治雖然也需要天賦，但豐富的經驗才是最不可或缺的。
他怎麼可能恰好卡在激進派難受的點上呢？
“真是魔怔了……”
威戈佛特茲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在心裡搖了搖頭，卻不知為何對艾林更加渴望了。
“對了！”傾訴了一番後，森尼終於想起了威戈佛特茲的來意，打斷了他的遐思。
“你此番前來是為了？”森尼問道。
“我在帕索隆森林的機關被觸動了，”威戈佛特茲坐直身體，看了米格爾一眼後，肅然道：“狂獵來了。”
米格爾和森尼對視了一眼，沒有表露出什麼激動的情緒，而是同時鬆了口氣。
“它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