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
規律的生活節奏下，仿佛隻是眨個眼睛的功夫，便到了五月節狂歡的日子。
“艾林，公爵派來的最後一批人已經到了！”
清冷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被藍色的瓶瓶罐罐包圍著的獵魔人恍惚了一下，回過頭就看見了薇拉。
她雙手環胸站在房間門口，蹙著柳眉，眼神中滿是心疼。
“最後一批人？”艾林還沒回神，下意識問道。
薇拉撫了撫額，歎了口氣，道：
“今晚就是五月節狂歡了，這當然就是最後一批運劍油回去的人。”
啊？
艾林愣了愣。
今天已經四月三十號了嗎？
自從將伊安娜的儀式掏空，又再沒有做過古怪的夢後，獵魔人就離開了女神的聖所。
實際上。
無論那疑似梅裡泰莉女神的聲音所說的五月節，指的是邪神的注視會在五月節那天解決。
還是五月節那天，會發生意料之外的魔物暴動的流血事件。
老公爵和大祭司都做好了準備。
不僅狂歡遊行安排維持秩序的守衛近乎翻了五倍，沿途路線的驅魔儀式多增加的兩倍……
在得知艾林會一種針對鬼靈生物的劍油之後，老公爵更是無上限的以五十奧倫每瓶的價格無限收購鬼靈油。
要知道這種劍油的成本，一瓶甚至都沒有一奧倫。
可想而知。
為了麵對五月節的可能威脅，兩方勢力做出的準備有多充足。
煉藥餘暇，這甚至會讓艾林都有些擔心。
萬一五月節什麼都沒有發生，聽信了他的話，並且一力承擔了全部責任的伊安娜會承擔什麼樣的責任。
被強製分擔了大量額外開支和人力的艾爾蘭德貴族們，估計不是一句“所有危機已防患於未然”可以說服的。
不過到現在，即便那聲音再給他托夢，否定了五月節的危機，這些準備也不可能被撤回。
所以他隻能懷著不知道是期待五月節出問題，還是希望一切安然無恙的心態，為這一天的到來做準備。
因此為了方便煉藥，艾林搬進了薇拉的住所的其中一個客房中。
而為了這五十奧倫一瓶鬼靈油的限時懸賞。
這麼多天，艾林幾乎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都忘記了時間。
畢竟。
這麼容易的來錢方法可不好找，等回到凱爾莫罕之後，他可能有一大段時間沒有收入。
而狩魔軍團的經費雖然可以向學派要，但某些時候肯定不如自己的錢方便。
再說了。
老公爵手下越多的士兵裝備鬼靈油。
五月節一旦發生意外之後，傷亡肯定會減少很多。
說實話。
他對艾爾蘭德這座城市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啪~”
一個響指。
房門被打開了。
“艾林大師……薇拉女士……”
幾個穿著皮甲的騎士搬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向屋子裡的兩人問了一聲好後，就開始不聲不響地將地上的鬼靈油都小心地放人箱中。
為首一個穿著全套甲胄的騎士，在一旁清點完這一批劍油之後，走到艾林身前，遞給了他一張皮質的單據。
獵魔人對此很熟悉。
這是維瓦爾第銀行的存單。
接過存單展開後，裡麵用繁雜的上古語，寫著五萬奧倫。
右下角，梅森公爵用標準的貴族花體簽著他的名字，名字下麵是印著鳶尾花的紋章金粉蠟封。
“亞瑟爵士，這是什麼？”獵魔人愣了一下。
“維瓦爾第銀行的存單。”老公爵的近衛隊長亞瑟道，“這是公爵大人約定好的酬勞……”
五萬奧倫就是一千瓶鬼靈油……
這幾天，他最多煉製兩百多瓶，所以瑪麗煉製了七百瓶？
艾林覺得有些離譜。
雖然她比自己早幾天開始煉製，但煉金術等級放在那裡，最多也就比自己多個二三十瓶了不得了。
亞瑟似乎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疑惑，道：
“您這裡是三百三十四份鬼靈油，瑪格麗塔女士那裡今天的還沒去取，但目前是四百七十二份……”
還是比他預想當中要多出了不少。
不過現在的關鍵問題不是這個，而是老公爵為什麼要多給七八千奧倫。
於是。
艾林捏著皮質光滑的存單，看向亞瑟。
亞瑟揮了揮手，示意已經將劍油裝好的手下先離開，道：
“公爵大人希望您和維瑟米爾大師，今晚能留在艾爾蘭德，參加五月節狂歡。”
懂了。
這是另一份委托。
老公爵還挺大氣的，兩個獵魔人大師，一人委托費三四千奧倫。
這都算是頂級的狩魔委托了。
而且還提前給了。
也不知道伊安娜當初是怎麼和老公爵說的，都準備了這麼多了，竟然還這麼慎重。
不過艾林本來就沒打算走，就算沒有這賞金，他也得參加五月節狂歡。
至於維瑟米爾……
艾林想了想，在心裡搖了搖頭。
維瑟米爾肯定也會參加的。
因此。
艾林順理成章地將存單收了起來：“替我們謝謝梅森公爵。”
亞瑟微微頷首，行了一禮後，便走出門。
應該是準備前往瑪麗的煉金室。
“說起來……”艾林心想，“自從搬過來之後，一直埋頭煉藥，都沒怎麼見過瑪麗……”
想到瑪麗鬼靈油的煉製份數比他預計的還要多出一百多份。
他同薇拉女士打了聲招呼之後，也跟了上去。
……
艾林煉藥的地方其實就是薇拉給他安排的客房，用的煉金器皿是他一直用的那套便攜的坩堝。
但瑪麗煉藥的煉金室，雖然地方狹窄，且隻有一套用具。
不過為了方便通風，被安排在了距離居住區域不近的回廊的另一端。
這也是獵魔人來這裡這麼多天，沒見過瑪麗幾麵的另一個原因。
所以因為距離長，先行一步的騎士因為搬著大箱子，走到煉金室時，剛好被艾林追上了。
“咚咚咚~”
木門被敲響。
“瑪格麗塔女士，我們是梅森公爵的近衛騎士，來取魔藥。”亞瑟高聲道。
沒多久。
門內就傳來一陣木椅與地麵的摩擦聲。
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那木門才“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騎士們行了一禮後，相繼入內。
艾林和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的薇拉也跟在後麵。
“艾林！你怎麼來了？”
獵魔人還沒走近煉金室，就聽到一聲驚呼。
緊跟著，就是一聲很響亮的撞擊聲。
“咚！”
艾林循聲望去。
煉金桌旁一個被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團子坐在地上，正伸出兩隻黑黢黢的小手。
一隻小手捂著額頭，好像是慌亂之中，撞在了煉金桌的側角。
另一隻小手捂著已經被黑布蒙上的臉的位置，不知道有何作用。
“葉妮芙？你不是已經和羅伊斯一起被送回凱爾莫罕了嗎？”
語罷。
艾林下意識看向薇拉。
女術士雙手抱胸地倚在牆邊：“羅伊斯被送回去了……”
所以真的是葉妮芙！
“艾林……梅森公爵的騎士還在呢……”瑪麗輕輕將小怪物扶起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獵魔人這才噤聲，看著騎士們將一瓶瓶藍汪汪的鬼靈油，整齊地擺放進鋪著絨布的箱子內。
這時。
艾林突然注意到，煉金室的麵積並不小。
雖然不如凱爾莫罕的那一間，但也遠遠超過“地方狹窄”的範疇。
地麵上除了鬼靈油之外，在煉金桌旁邊還有一個和他用的便攜坩堝一模一樣的坩堝。
坩堝旁的一個籃子裡，還放著乾癟著花瓣的小白花。
還有一大罐已經刮去了大半的白色油脂凝固物。
那是處理過的蚤綴和熊脂。
而煉金桌上的坩堝中，還反射著藍色的油光，明顯剛剛才煉製過一鍋鬼靈油。
於是獵魔人看了眼一動不動坐在瑪麗懷裡，像是在裝死的小怪物。
心裡想到了一個有些離譜的可能。
可鬼靈油好歹也是需要魔力參與的，雖然很少。
但小怪物這才剛開始學上古語和基本的施法手勢……
他想到的那個可能真的有可能嗎？
老公爵的近衛騎士們似乎注意到房間內的詭異氣氛，擺放鬼靈油的速度比在艾林那裡快多了。
不一會，便在三雙視線的注視之下，合上了箱子。
緊跟著。
亞瑟向薇拉和艾林點點頭，然後猶豫了一秒，也向小怪物的方向微微頷首後，就帶著老公爵的近衛隊匆匆離開。
“砰~”
他還很有禮貌地將房門輕輕關上了。
房間內安靜了幾秒。
薇拉還是雙手抱胸，倚在牆邊，不過她嘴角含笑，饒有興致的樣子。
卻不知為何讓艾林想到了惡趣味的伊安娜。
瑪麗抱著小怪物低著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這讓獵魔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看了眼煉金桌旁的便攜坩堝和鬼靈油材料，想了想，正要開口。
“對不起，是我求著瑪麗姐姐瞞著你讓我留下來的……”小怪物沙啞的聲音響起。
雖然因為被黑布包裹著，艾林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不過光聽聲音，都能聽出來膽怯和害怕。
“我這麼可怕嗎？”獵魔人不由得捫心自問。
然後他清了清喉嚨，看向瑪麗：
“這就是我一來，你就說煉金室地方狹窄，沒辦法容納兩個人同時煉藥，然後還阻攔者我，非常積極地將鬼靈油的材料，搬到我房間的原因？”
瑪麗抬頭，朝艾林“嘿嘿”傻笑了兩下，沒有說話。
艾林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向那地上的小坩堝，和聲細語地問道：
“葉妮芙也會煉製鬼靈油了嗎？”
“沒錯！”回答的不是小怪物，而是興致盎然的瑪麗，“艾林，你不知道葉妮芙在煉金和魔法上的天賦有多高……”
我知道……
艾林看著瑪麗誇耀著小怪物才能，而有些麵色潮紅地臉，心道。
能從光北方王國就有二十二個術士參加，最後死了至少十四個的索登山之戰中活下來，後續又成為了攪動世界風雲的女術士集會所的一員……
魔法天賦自然很強。
至於煉金……
原著和遊戲當中倒沒有特彆提到，不過連富可敵國的矮人銀行家們都願意為葉妮芙服務，其中的吉安卡迪家族甚至受到過她的資助。
可想而知，其煉金方麵的手段必定不差。
艾林隻是沒想到，這兩份天賦在現實當中，竟然這麼早就得以兌現了。
說實話。
他都沒想過收養葉妮芙的投資能變現，至少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現……
“……而且，你知道葉妮芙為什麼要煉製鬼靈油嗎？”瑪麗誇了一大段之後，忽然問道。
艾林愣了一下，搖搖頭。
“當然是為了幫你啊！”
幫我？
她明明一直躲著我！
獵魔人疑惑地走到葉妮芙身前，蹲下來，看著被黑布遮住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問道：
“真的嗎，葉妮芙？”
見艾林靠過來，小怪物像是有些不適應地低下頭，往瑪麗的懷裡縮了縮。
獵魔人無奈地抬頭看向瑪麗，用眼神說了一句“真的是為了幫我嗎？”
這時。
“你不怪我不聽話嗎？”小怪物突然問道。
獵魔人循聲低頭。
他望向小怪物，似乎能透過隔絕空間的黑布，與另一邊的小怪物對上視線。
艾林想了想，搖搖頭：
“當然不，伱沒有做錯事情，我為什麼要怪你？”
沉默了幾秒。
“那……那葉妮芙有幫到艾林嗎？”小怪物小心翼翼地微微昂了昂頭。
“當然！”獵魔人柔和地笑了笑，點點頭。
那多出的一百多份鬼靈油，光金錢上就至少幫他賺了五千奧倫，更不談老公爵的友誼和後續的效果……
不過。
無論是葉妮芙煉製的鬼靈油，還是瑪麗煉製的。
等五月節結束之後，一切安定下來，艾林肯定會將屬於他們的那份金錢，還有維瑟米爾的委托金分給他們。
這樣想著，獵魔人的敏銳視線，突然注意到了黑布上一個微微隆起的地方。
“疼嗎？”他隨口問了一句。
卻沒想到這普通的關心，卻宛若捅了馬蜂窩一般。
小怪物怔了幾秒後。
“啪踏~啪踏~”
晶瑩溫熱的水珠順著黑布的空隙，不停地砸在地麵上。
不一會兒地麵上就濕了一大片。
這讓獵魔人頓時有些手足無錯了，不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
正當他無助地看向瑪麗的時，小怪物突然帶著濃重的哭腔，抽泣道：
“不疼……不疼……”
“葉妮芙一點兒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