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擔心！”
“他看不到你！”
清冷的聲音自腦海想起。
艾林聞言，本能鬆開已經握緊鋼劍劍柄的右手。
下一秒。
那個奇怪男巫雖然麵露困惑，但視線果然遊移開了。
“這隻是強大術士的本能，他們會察覺到異樣的關注，但往往並不會去深究。”
女術士解釋道。
“為什麼？”
艾林轉身看著女術士，好奇地反問。
“陰影之路，這是我剛剛施展的法術的名稱。”
“這個法術具體是如何起作用的，一時半會很難和你說清楚。”
“你隻需要理解成，我們現在正藏在陰影之中就行了。”
“所以對傑恩斯——也就是剛剛和你對視上的法師——而言，他感受到的關注，並不來源於這個世界。”
“一般對於這樣的異樣注視，基本不會有巫師敢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窮追不舍。”
聽到這裡。
艾林下意識摸了摸梅裡泰莉的護符，想到那個夢中的大眼珠子：
“因為他們不知道投下視線的究竟是什麼？”
女術士點了點頭。
“精研魔力的道路時，很難避免接觸一些不可名狀的存在。”
“要想活得長久，最重要的就是認清自己的實力，收斂自己的好奇，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
女術士的眼神中充滿告誡。
她看似在講解那個男巫為什麼放棄深究。
不過艾林知道。
女術士說出這番話的目的還是自己。
大致意思就是：你不過是一個剛通過試煉的獵魔人，先顧好你自己的小命，再關心學派吧！
“唉~”
艾林在心裡歎了口氣。
當做什麼也沒聽懂，扭頭繼續觀察下礦的軍隊。
這一眼，還真的被他看到了一個熟人。
狼學派的首席獵魔人大師索伊就跟在男巫的身後，緊挨著艾林與女術士的身前經過。
“嗡嗡~”
首席獨特的狼學派徽章輕輕嗡鳴。
但索伊隻是皺了皺眉頭，眼神輕輕向艾林的方位瞥了一下，就如常跟著隊伍前行。
“有很多施法者存在的地方，不要輕信你們的學派徽章。”薇拉告誡道。
艾林點點頭。
腦海中的狼徽傳來了淡淡的委屈情緒。
學派徽章僅僅隻能警示周圍有魔力的流動。
無法分辨導致這種異常的魔力流動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他的狼徽自然不同。
成長了幾個月，差不多已經擁有相當於三歲小孩智商的狼徽。
基本可以通過振動和腦海中輸送情緒，將感受到的魔力流動的來源大致分辨給艾林了。
不過女術士的提醒出於關心，他也沒有必要反駁。
安撫了一下像個小孩子一樣的狼徽後，艾林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身前。
男巫和首席經過後，就又是科德溫軍隊的精銳了。
騎士、長矛兵、弓箭手……
等等！
艾林覺察到了不對勁。
雖然礦洞裡僅有火把的昏暗火光，但騎士陣列中輕微的不協調，還是因為艾林的關注，而放大地非常明顯。
有幾個“騎士”正被孤立。
艾林眯起眼睛，凝神望過去。
他發現那幾個騎士在頭盔遮掩下的眼睛，竟然都是渾濁暗黃的貓瞳。
貓學派的獵魔人！
他們在這裡做什麼？
為什麼要藏得這麼深？
意識到不對勁的艾林，立刻轉頭看向女術士。
“薇拉女士，長矛兵的隊列裡，有幾個獵魔人！”
“我見過他們的眼睛，貓學派獵魔人的眼睛都是這樣渾濁的，不會有錯！”
女術士擰了擰秀眉。
原本一直放在艾林身上的視線，此刻也轉移到了貓學派的獵魔人身上。
“他們的目標是索伊！”
凝神觀察片刻後，女術士的清冷聲音在艾林的腦海中出現。
艾林愣了一下。
雖然女術士還沒說判斷的依據，他的心裡卻對此信了大半。
總不能以卑劣狩獵人類聞名的貓學派，跟在軍隊的後麵，是因為準備轉行和狼學派搶生意，開始獵殺岩石巨魔了吧？
細看過去後，艾林果然發現了端倪。
那些貓學派的獵魔人雖刻意將視線分散。
但行軍的過程中，明明就跟在索伊的身後，卻連一眼都不看，實在太可疑了。
“是科德溫的國王嗎？”
“也隻能是他了。”
“先是派人虐殺狼學派的年輕獵魔人，現在又要暗殺狼學派的首席……”
“哈克索究竟和狼學派有什麼深仇大恨？”
自問自答間，艾林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然後焦急地在腦海中想道：
“薇拉女士，你有辦法通知首席，快……”
女術士搖了搖頭：
“放心吧！他們沒機會的，岩石巨魔不是都已經被傳送走了嗎？”
“不靠偷襲，就憑這幾個獵魔人，想要暗殺索伊……”
女術士停頓一下，露出輕蔑的表情：
“不夠！”
艾林聞言，心中一定，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是還有這麼多男巫和士兵……”
“那也不夠！”
女術士收回視線，看向艾林。
語氣斬釘截鐵。
“若是平原空地，還有可能。”
“但在這四通八達的礦洞中，隻靠這些人手圍攻索伊，隻是在找死罷了！”
艾林沉默。
他隻知道能成為狼學派首席，並且被稱為屠龍者的獵魔人索伊肯定很厲害。
但具體厲害到什麼程度……他確實沒見識過。
不過……
艾林偷偷覷了眼，據說和首席有過感情糾葛的女術士。
既然薇拉女士這樣說了。
那就肯定不用擔心了。
不過下一秒。
艾林忽然想到。
若是自己和女術士都不在場，岩石巨魔……尤其是大石頭也沒有被傳送走。
當首席和巨魔們交戰正酣，又或者成功狩獵了魔物後，那些貓學派的獵魔人忽然出現，趁首席精神鬆懈的時候暗殺。
索伊大宗師還能……
想到這。
艾林忍不住將心底的想法投入腦海中，然後看向女術士。
女術士眼波流轉。
但沉默了許久也沒有給出答案。
於是。
艾林就懂了。
額頭上唰地一下，沁出一層冷汗。
他對首席相處不多，肯定不像對維瑟米爾和薇拉的感情那麼深厚。
不過。
若是索伊大宗師真的在這裡被暗算了。
艾林都難以想象，凱爾莫罕獵魔人的士氣會衰落成什麼樣子。
嚴重點，說不準會提前分崩離析。
“啪~”
一個響指。
兩人從“陰影之路”回到礦洞內的瞬間，隔音護罩無縫銜接。
這聲響指也打斷了艾林的思緒。
不知什麼時候，科德溫的軍隊已經消失在這片礦道中了。
“走吧，送伱離開後，我再回來提醒索伊。”
女術士看著有些心不在焉，沒有再與艾林嘮叨，很快就領著他走出了礦洞。
礦洞外的營地燈火通明。
到處都是巡邏的精銳士兵，守備森嚴的程度比他潛入進來時，要強數倍。
不過這些守衛大多都環繞著一頂裝飾豪華的帳篷。
因此即便不用女術士。
艾林也能依靠夜色離開這裡。
於是。
“薇拉女士，就送到這裡吧。”艾林偏頭勸道，“接下來的路，我一個人走也沒問題。”
女術士左右環視一圈後，點了點頭。
艾林鬆了口氣，正欲與女術士告彆。
“啪~”
一個響指。
一個好似純金製成的飾品出現在女術士的手心。
那飾品上雕刻著一個威嚴的中年男性手握雷電。
“這是天空之父的護符。”
薇拉將金燦燦的飾品遞給他。
“雖然沒有讀心，不過我也看出來了，你肯定不會就這樣放棄鬥技大賽，先去艾爾蘭德消除詛咒。”
“所以這枚護符你戴好，與梅裡泰莉的那枚一樣，時刻不要離身。”
“即便是睡覺的時候，知道了嗎？”
艾林下意識點了點頭，任由女術士將天空之父的護符戴在他的脖子上。
天空之父這個宗教，艾林知道。
原名克裡夫教。
除了天空之父外，克裡夫又被譽為雷電的化身。
與梅裡泰莉比起來，這位神祇的影響要弱很多。
因為祂以極為嚴格的戒律要求追隨者挑戰自我，消除自身的雜念和弱點，對抗邪惡。
教義如此嚴苛，信徒數量自然不如“慈愛”的梅裡泰莉。
不過。
雖然信眾不如梅裡泰莉女神多，克裡夫教確實也是被北方諸國認同的正神。
甚至由於對抗邪惡的教義。
克裡夫教的神職人員都大多有驅魔的能力。
或許天空之父的護符，阻隔邪神視線的效果還要超過梅裡泰莉女神的護符。
隻是……
艾林低頭看著與一金一銀兩塊並排捱著的護符。
心中有些困惑。
一個被各大宗教排斥的“邪惡”女巫，哪來的這麼多正神的護符？
而且。
獵魔人世界的宗教排他性極強。
他一個連淺信徒都稱不上的獵魔人，就這樣將兩個教派的護符一起戴在脖子上，真的不會有事嗎？
不過。
等艾林抬頭，想要詢問時，女術士已經消失不見了。
“既然女術士沒有提醒，那應該就沒事吧。”
艾林心想。
隨後，他辨彆方向，向百果園走去。
委托差一點就要完成了。
也不知道艾達·艾敏所說的“我最想要的”委托報酬。
到底是不是他最想要的？
……
大概一個小時後。
營地內最大的帳篷外。
一個穿著大碼盔甲的肥胖中年男人，在帳篷外躊躇了將近一分鐘，才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賈奎爾，你說的……”
“什麼都沒有……是什麼意思？”
哈克索放下手上的肉排，抬頭疑惑地看向國王親衛副團長，給自己惹了不少麻煩的親弟弟。
他一進來就說什麼都沒有，這誰聽得懂？
“也……也不是什麼都沒有……”
被稱為賈奎爾的中年男人神色驚慌，大汗淋漓：
“男巫們說，那裡有一個幻境，隻不過……隻不過是空的。”
哈克索肉蟲一樣的眉毛像是要擰在了一起。
“空的是什麼意思？”
賈奎爾這是傻了嗎？
什麼幻境、什麼空的……
怎麼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難不成被那些死了孩子的貴族折騰傻了嗎？
賈奎爾老老實實解釋道：
“就是幻境裡麵什麼人、什麼精靈都沒有，我也跟著進去看過了，雖然是幻術，但裡麵的景象和真的……”
哈克索意識到那裡似乎不對勁。
“那些怪物呢？”
“你不是因為一大群……那叫什麼岩石巨怪……”
“是岩石巨魔。”賈奎爾糾正。
“無所謂，那些岩石巨魔呢？都被索伊殺了嗎？那索伊呢？野貓們有沒有成功？”
哈克索肥胖的身體前傾。
作為自己的親弟弟，賈奎爾自然知道他找貓學派獵魔人暗殺索伊的事情。
哈克索甚至還安排賈奎爾……
若是索伊隻是被貓學派的獵魔人重傷，沒有死。
一定要找機會避開女術士，弄死他。
賈奎爾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
“國……國王陛下……”
“沒……沒有岩石巨魔，那些岩石巨魔突然間就不見了。”
“砰！”
哈克索猛地拍桌。
“不見了？”
“那麼多怪物，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見了呢？”
賈奎爾頭埋得更深了：
“確實不見了啊，國王陛下。”
“前……前一隊士兵的屍體都還在，但這些岩石巨魔就是消失了，那些騎士、士兵和男巫們都親眼所見……”
“怎麼會突然不見了？那索伊呢？”哈克索連忙問道，“那些貓學派的獵魔人有沒有行動？”
賈奎爾抓住機會，連忙抱怨：
“沒有，我已經三番四次催促特雷伊斯，可他就是不肯動手，說什麼沒有巨魔消耗索伊，他們沒有把握，除非……”
“除非那些男巫跟著出手……”
雖然已經猜到了結局，不過哈克索還是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打斷道：
“那你就沒有問問那些該死的男巫？”
“我問了！”賈奎爾高聲強調。
“但傑恩斯又以薇拉女士在旁，不肯出手。”
“那些該死的男巫！”
哈克索破口大罵。
不過事已至此，哈克索隻能接著問下去，將事情搞清楚。
等一五一十從賈奎爾的口中了解情況後。
整個帳篷瞬間安靜了。
過了許久，瑟縮的寂靜中才響起哈克索平靜的聲音：
“也就是說……”
“我們在這個地方損失了將近三百多個精銳，王族的威信大減……”
“結果……”
“不僅索伊沒有死，我們還失去了那個該死的精靈的蹤跡？”
“你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