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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憶了一番今日談話,卻沒能抓住要領。
沒多久,人陸續來齊,濟濟一堂,歡聲笑語。
這裡的學生多才多藝,有人吹起了笛子,有人吹起了口琴。
口琴,先由中國的古典樂器笙傳到西方,經過不斷演化搖身一變成為口琴,之後上世紀末從西方傳到日本,又從日本傳回中國,算是一個閉環。
但此時懂得人較少,隻是漢口人口複雜,能買到並學會口琴也不稀奇。
鬨鬨哄哄,直到趙傳薪喊:“來端盤子。”
呼啦,好幾個人同時起身。
準備工作充足的好處是,這會兒上菜極快。
趙傳薪做飯根本無需爐火配合,急火慢火隨意調整,天生就是當廚子的料。
等菜上齊了,劉華強去後廚叫趙傳薪吃飯。
被趙傳薪拒絕。
但他提供了同盛金燒鍋助興。
趙傳薪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幾桌人觥籌交錯。
起初他們還放不開,但發現趙傳薪默不作聲,加上二兩黃湯下肚,氣氛逐漸放開。
有人問趙傳薪:“校長,塞外的苦寒之地都有些什麼?”
趙傳薪笑了笑,取出了吉他:“塞外草原很美,有歌為證。”
說著,和弦響起。
歌曰:穿過的曠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巴兒忽惕林屋德西,那麼汗,那麼汗,連風都聽不到,聽不到……
酒桌漸靜,滿屋子飄蕩著趙傳薪深沉的歌聲。
好奇怪,這首歌竟然有畫麵。
眾學子眼前一會兒出現了純淨剔透的夜,夜裡寒風撩起了牧羊女的碎發,風止夜靜,唯有月色洗刷廣袤的草原。
一會兒又出現了藍天白雲,單單看著雲彩都能發半天愣,雖有成群牛馬羊駝,但人卻不騎,而是邁著兩條腿在草原上跑,馬蹄袖長袍隨風飄擺,閉著眼睛也不會跌倒,因為所到之處儘是一馬平川……
一曲作罷,琴聲驟止,叫人悵然若失,好像草原的美景逐漸遠去。
趙傳薪淡淡道:“這,就是塞外草原了。”
“好!”
“校長再來一曲!”
“來什麼來?”趙傳薪將吉他一收,他隻是長期不動疏於練習,需要時不時地找找感覺:“這玩意兒就一首,唱多了容易叫人笑話。”
眾人開始談論起草原。
“真想去草原上跑馬。”
“沒見過草原哩。”
“我去過,和第一次見海一般震撼,可過了個把時辰就沒什麼新鮮了,到處是牛馬糞便的味道,連吃飯都有那等味道。”
趙傳薪忍不住插嘴:“那你可能真的吃到了牛糞,當地缺水,許多牧民拿牛糞刷碗。”
“嘔……”
眾人哄笑。
其實,大哥彆笑話二哥。
南方還有吃沒消化的牛肚呢,有幸吃過的人都想讓朋友也嘗嘗。
等到了宴會的高潮,趙傳薪當場宣布:“凡是參與的造汽車引擎的同學,貢獻最大者獎勵200塊大洋,次之100塊,貢獻小者每人30塊大洋。”
“校長萬歲……”
有人忍不住當場驚呼出聲。
即便30塊大洋,也趕上最辛勤的碼頭扛包苦力乾三個月了,200塊大洋則是一筆巨款。
尤其對不事生產的學生而言。
這錢必須給,而且還要儘快兌現。
趙傳薪須得讓卷王技術學院所有學生知道,搞研發,有錢賺,研發越多錢越多,趙傳薪要讓他們報複性學習。
此時的內燃機結構粗糙,原理簡單,據說福特的創始人福特·亨利在15歲就自己搗鼓出來一台內燃機。
後來他又去了西屋電氣公司和愛迪生的公司,後來不斷晉升,乾到了主工程師後,有錢又有閒,於是繼續研究他的內燃機。
後來乾脆辭職,和小夥伴一起成立汽車公司。
趙傳薪給卷王技術學院學生打造的環境,也沒比亨利·福特差太多。
師資力量不斷增強,即便趙傳薪沒錢,都得先緊著他們來,而且背靠漢陽鐵廠,趙傳薪還是股東,裡麵工程師要給趙傳薪麵子時不時地來任課教學。
最要命的是,趙傳薪乾脆的將自己的勞斯萊斯都貢獻出來隨便拆。
趙傳薪等得起,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五年的積累,能造出一輛合格的汽車那也算是勝利。
將來史書記載:趙傳薪乃中國汽車製造業第一人……
光聽著都覺得拉風。
此時,宴會達到了高潮。
劉華強也有些喝多了,他臉紅脖子粗,大聲嚷嚷道:“此時此景,還請校長大人賦詩一首!”
其餘人跟著鼓噪。
趙傳薪目的達到,頗為高興,也不拒絕,起身在客廳邁了七步:“有了。”
好好好,七步成詩是吧?
“《沁園春·漢口》。
獨立寒秋,漢江東去,天星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儘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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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攜百侶曾遊。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恰同學年少,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趙傳薪背著手,中音嘹亮,氣勢十足。
我焯……
眾人麻了。
鼓噪歸鼓噪,他們本沒指望趙傳薪能做出什麼好詩詞來。
畢竟沒聽說過,也沒人覺得趙傳薪算是文人。
哪怕就算袁項城,也隻有書法造詣有獨到之處。
同樣是武夫的趙傳薪,隻是聽說他會作畫和唱歌,畫沒幾個人看到過,歌曲雖好但通俗易懂。
詩詞完全是另一回事。
關鍵是,這詞寫的太好太有氣勢了。
從趙傳薪口中念出,完全是另一個意境。
就好像他站在高處,對眾學子揮手豪氣道:“同學們,現在的土豪劣紳算個幾把,大家放手去乾,以後的中國還要看你們!”
真好像以校長的視角,對眾學子寄予厚望,給予肯定。
全詞境界開闊,氣勢恢宏,畫麵壯美,氣概豪邁,又和趙傳薪的脾性與過往事跡暗合。
要說這詞是他即興有感而發,可信度很高。
“好詞,縱觀整個清朝亦未曾見到過如此恢宏之詞!”
“嗬嗬,可不光是清朝,前麵也不成。”
“波瀾壯闊之詞,當配波瀾壯闊之世!”
從古至今,寫景的多期期艾艾,小家子氣的很。
就像:秋風秋雨愁煞人,寒宵獨坐心如搗。
唯獨這一首不同。
作詞人,憑這一首詞,便可比肩古代任何豪放派詩詞大家。
麻了,全麻了。
劉華強霍然起身:“不行,我得找紙筆記下,我記性不好,有誰還記得?”
大家看向了趙傳薪。
趙傳薪搖頭:“哎呀,即興而作,念完就忘,真是可惜。”
有人猶豫道:“剛剛隻顧著聽,隻記得一段。”
趙傳薪怪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道:“行了行了,咱們自娛自樂,不要傳播出去,這不好,太張揚,太高調。”
實際上,他隻想裝個逼,可這群貪婪無度的狗東西竟然想要記錄下來,那還了得?這會讓趙傳薪有種剽竊了某個了不起的東西,有負罪感的。
眾人:“……”
要說裝逼,還得是校長。
趙傳薪見劉華強還嚷嚷著要去尋找紙筆,為了破壞他們的短期記憶,他趕忙又說:“來來來,正好今晚天色黑,我給大家講個有趣的小故事。”
劉華強一聽,趕忙搬好小板凳,等校長大人繼續裝逼。
可趙傳薪卻說:“是夜,萬籟俱寂,有一書生在破敗的蘭若寺秉燭夜讀。忽地,窗外婆娑的樹影搖動窸窣作響,一身姿綽約曼妙的白衣女子舞著輕紗飄然而至……”
有人打斷趙傳薪:“校長,你說的莫非是《聊齋》中的故事?”
“咳咳……”趙傳薪嚴肅道:“彆插嘴,保準你們沒聽過。”
“哦!”
可以說,《倩女幽魂》是趙傳薪最喜歡的電影之一,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過幾個月,或者過一年,他重新看一次,依舊津津有味。
他甚至能記住導演的運鏡技巧和每個蒙太奇。
“恍惚間,書生渾然忘我難以自拔,禁不住女子挑逗,借著燭光迎了上去。燈籠浸水,噗地熄滅,此時……”
趙傳薪讓發聲器官刻意將聲音變得悠遠、空曠,氛圍渲染的十分到位。
說到燈籠熄滅時,他還用副肢將客廳的電燈關了,頓時一片驚呼。
外麵路燈又黃又暗,照進來時候已經十分慘淡,映在每個人臉上顯得陰森詭異又如夢似幻。
在場許多人看過《聊齋》,但趙傳薪的確講的似是而非,這反而更吸引人,讓人想知道後續發展。
趙傳薪講故事也很有一套,他把第一幕場景描述的唯美綺麗又鬼氣森森,聶小倩的形象,隻有身材和頭發,沒有正臉,反而是被風撩起的頭發下麵的一隻眼睛很漂亮,但又沒說怎麼個漂亮法。
其實這個故事拍的,已經遠遠超越了原著。
趙傳薪按電影的節奏講,一點問題都沒有,反而更吸引人。
因為腦子裡有影像,後麵趙傳薪還很細節的描述了寧采臣的樣子,他是如何呆頭呆腦的書生氣。
書生作為主角,讓這些學子很有代入感,聽的逐漸入迷難以自拔。
而天然去雕飾沒有距離感卻又美的驚心動魄的聶小倩,也讓大家心裡癢癢的。
書生出場時候,趙傳薪還在黑暗中彈了一段《倩女幽魂》,撓琴似琵琶的聲音勾人心弦,用吉他演奏反而帶著點西部風格,讓人感受到滿眼黃沙的末世既視感。
從淒美哀怨的愛情,到後麵燕赤霞出場的快意江湖,每個人都能從這個故事裡找到自己所向往的。
而趙傳薪與故事情節並存共進的配樂,如同不間斷的、滾筒般的默片式聲響,在黑暗中完全呈現出故事的畫麵感。
果然,很快大家就忘記了之前那首詞,專心致誌的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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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傳薪嘴角一扯:小樣,治不了你們?
然而,當故事講完,眾人意猶未儘,有人拿拳頭砸了砸桌子:“諸位,你們發現沒有,咱們校長就是燕赤霞!”
劉華強一愣,旋即附和說:“正是如此。狡黠事故的客棧老板,暴戾恣睢的路人,見錢眼開的縣令,可不正應了咱們的世道,何嘗不是那些魚肉百姓的地主劣紳,貪婪無度又暴戾的列強,以及那些巧立名目收取苛捐雜稅的貪官汙吏!唯有咱們校長,乃濁世之清流,不畏暴強,快意恩仇,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校長威武,校長快說說後來怎樣了?”
“嗬嗬……”趙傳薪心說伱們可真能扯,不過你們說的正是我,我就是那樣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他突然覺得在這個時代,一個強有力的故事的殺傷力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於是說:“等你們完成下個階段的研發,我給你們講續集。”
一片哀鳴。
沒什麼比吊胃口更難受的了。
趙傳薪可不管那些,過去將燈重新打開,仿佛電影院落幕開燈:“好了,今日就到這,我要睡覺了,你們收拾收拾快滾蛋。”
眾人下樓的時候,劉華強想起來了什麼,問:“咦……校長作的詞,我都忘的差不多,你們可還有人記得?”
“額……我記得一句,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額……我也記得一句,漢江東去,天星洲頭,隻因我去過漢口側的天星洲……”
劉華強邊下樓邊說:“回頭把記得的都寫下來,咱們湊一湊,興許能湊齊一首詞。”
有人說:“故事太好聽了,讓人欲罷不能。校長曾說還有續集,大夥努力,讓校長將故事續上。”
“是極是極,我倒要看看聶小倩是否投胎,投胎到哪裡,寧采臣回去後對不上賬要怎生是好。”
“我想知道燕赤霞後來怎地了,是重回蘭若寺,或重出江湖像校長般痛擊列強!”
“你真傻,真的,那時候哪有列強?”
“怎地沒有?依我看,故事就發生在此時……”
……
趙傳薪沒睡覺。
他摘了口罩,隨手丟到床頭櫃上。
翻開《舊神法典》,刷新今日份。
【嘟嘟又闖禍了,他去集市上玩耍,打翻了街邊商賈的香堇酒壇子,整整二百球沙的香堇酒,我不得不賠付人家20個銀幣。】
【工匠十分生氣,要揍嘟嘟一頓,卻被我攔住。】
【嘟嘟害怕工匠,對我說:無畏先鋒,還是你對我好,我長大後嫁給你好麼?】
【我:……】
【看著嘟嘟毛茸茸的臉蛋和身體,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說:以後小心些,賠錢沒什麼,彆叫人打了,遇到事情報我的名字。】
【如今我在符文之城也算小有名氣。】
【嘟嘟點頭,對我說:無畏先鋒,我那天看見工匠渾身露出了黑毛,他還能在棚頂行走。】
【工匠是海狼族,遠不像外表看著那樣無害,他變身後速度和力量會猛增,或許這也是當初他們遭到沙漠皇帝追捕時,能和森林精靈斥候、兄妹一起逃脫的原因。】
【嘟嘟又高興的對我說:無畏先鋒,今日有幾個大商隊,湊巧同時趕到了符文之城,城中很熱鬨,我是躲避一隻巨甲蟲時候才撞翻了人家的酒壇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
趙傳薪心裡一動。
他想起來了灰袍人預言的戰爭,想起了隔壁血汗銷贓窟的那些避難者。
天下哪有如此多的巧合?
他寫:
【我問嘟嘟:這些商隊,入城後分開了嗎?他們有沒有兜售貨物?】
【嘟嘟咬著手指頭想了想說:倒是有兜售貨物,隻是因為天熱的原因,他們看起來不怎麼積極。】
【下午,有沙兵來到先鋒夥伴避風港,拿著巨款購買了大量的玻璃。】
趙傳薪頓時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他寫:
【我對嘟嘟說:最近要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不要出去玩了,將隔壁兄妹叫回來吧。】
【等兄妹回來,我讓大家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趙傳薪合上《舊神法典》。
他問星月:“你覺得,如果打起來,沙漠皇帝和叛軍誰會取勝?”
星月沒得出結論:沙漠皇帝的統治,如同清廷一樣風雨飄搖。叛軍層出不窮,屢敗屢戰。你認為境遇相仿的清朝還能維持多久?
“狗東西,現在學會反問我了是吧?”趙傳薪不滿道:“如實道來,你是不是產生了自我意識?”
星月矢口否認:並沒有。
趙傳薪靠在床上,心裡琢磨了一會兒:“你認為,如果打起來,對我們是好是壞?”
星月這次沒有賣關子:叛軍背後有海市虛境和璀璨綠洲的影子。虛境之主曾言—海市虛境將同沙漠皇帝戰至最後一個叛軍。叛軍與沙漠皇帝之間的戰爭,對海市虛境是有利的,他們對叛軍的資助,你可以理解為出口轉內銷。戰爭,將給虛境之主、公理巨擘、寶石商人、武器商、旅商等人組成的利益團體帶來大額訂單,這個利益複合體中,璀璨綠洲的眾多自然科學術士也占有一席之地。除此外,璀璨綠洲也顧忌唇亡齒寒,擔心沙漠皇帝一家獨大後會進犯他們。如果你想發戰爭財,你可以囤積寶石,但你如今沒有資本。你也可以將熱武器販賣給叛軍,但熱武器出現會打破詛咒沙漠勢力平衡,對你們的人身安全不利。我的建議是,等銅眼運到美國,抓緊運黑土去天上飛沙漠種地,戰爭會帶來海量的珍惜藥材訂單。順便,戰爭中有損毀的真視水晶,我們可以在沙漠皇帝無法窺探的角落偷走一些,如今銅眼嚴重不足。
趙傳薪摘了眼鏡,身體出溜下去,將被子一蓋:“睡覺!”
星月卻沒有繼續搗鼓13號球碎片,而是緊鑼密鼓的在客廳造軍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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