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院,有麻雀在牆頭“啾啾啾”地叫著,淡淡的花香從遠處飄來。
趙青合上《唐詩選輯》,氣息竄動,目光幽深。
不遠處,戚芳一套劍法剛剛使儘,回屋喝了口水,轉身看向趙青,用眼神詢問還需不需要她繼續演練。
趙青搖了搖頭,回了她一個輕飄飄的眼神,興致忽起,起身躍入空地當中,一拍劍鞘,長劍交手,開始輕盈地舞動。
她一招接著一招,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傾瀉而出,在春日晨光之下幻化出了無數細小的青白色光點,斜墜飄向前方,形成了一場屬於劍氣的瓢潑大雨。
突然間,趙青輕聲哼起了連城劍法中各招的詩句,清脆的嗓音與勁風激蕩聲相互伴隨。
戚芳在邊上看得分明,趙青此時使出的劍招與萬震山的劍法以及“躺屍劍法”有幾分相似之處,同樣是一句對應一招,但要簡潔、迅捷、高明、優美得多。
當劍雨初停,剛轉天晴,一道絢麗的彩虹突然浮現了出來,反射出了五色相間的光暈。
“再窺鬆柏路,還見五雲飛。”輝煌燦爛的五色雲飛騰而逝,滿院劍光儘消,隻餘下正中橫劍於胸的藍衫少女。
這是剛剛被趙青創出、命名為“五行流光”的一式劍法,靈感來自於五行五色與詩畫意境的結合,一劍既出,附氣之五行,奪目之五色,如雲如虹,在對手目瞪神迷之際一擊製敵。
這自然不是那種華而不實,隻以劍光唬人的招式:萬震山號稱吉凶莫測的“五雲手”,但其虛招遠甚於實招;一字電劍丁堅的劍招專門令人神昡目弛,卻破綻百出。
而趙青初創的這一式“五行流光”,則並無這些缺陷,更加接近於“天外飛仙”、“孔雀翎”,極致的美麗中蘊藏著極致的死亡。
而且以後還可以不斷融合新的招式,以衍生更多的變化,本身除了是殺招之外,也是她當下劍法的總綱,類似於獨孤九劍中的總訣式。
之前要到習得了這門連城劍法後方才創出,這自然不是由於趙青本身的招式造詣低於連城劍法的創作者。
這是因為,像連城劍法這等上乘武功,追溯起最早的根源,其實是從金書世界中最古老時期、已不知具體名稱的成體係武學處刪增改編而來。
這便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道理了。千百年前的一代代宗師打下的基礎,方才是其中最寶貴的資糧。
趙青原本的武學招式更多的是純粹境界的演化,像是一大團散漫的水汽,但在新得到這樣一顆顆細小的凝結核之後,便凝結化作了滋養萬物的春雨,飄灑而下。
……
收劍回鞘,趙青凝了凝神,走近伸手搖了搖神色迷糊的戚芳。
“啊,我剛才。趙姑娘,你的功夫是我從來沒見到過的高,不知……”戚芳停下了聲音,有些糾結期待的目光看了過來。
“你想學這一招?”趙青問道。
“不是的。嗯,我師哥……”戚芳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趙青眨了眨眼,已然明白戚芳這是在想些什麼,這是她想開口提及想要救出狄雲的事,但覺得自己一再要求恩人,卻沒有做出過回報,所以不好直接說出自己的請求。
“……我師哥被救出來的話,我們倆會儘全力報答你的。嗯,如果你缺錢的話,我的首飾可以送給你換錢,然後去做工賺錢給你。我也可以試試養一些花草售賣,應該會有人來買吧……”
戚芳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然後又輕了下去。真誠想要報答恩情的她突然間發現,自己除了相貌之外,實在是沒有什麼賺錢的本領。
“不用想這麼多啦,我會幫助你的。執行正義、幫扶弱小是我的心願嘛。放心好了,你的狄師哥不會有事的。”趙青主動跟戚芳握了握手,觸感溫暖光潤。
話說自己說已經找到了連城寶藏果然沒有多少人完全相信嗎?應該是戚芳見到了我沒錢買房的囧樣才這樣想的吧?
但隻要有所懷疑,那就夠了。
丁典在荊州大牢的消息過段時間就要走漏了,再加上我得到了萬震山遺留下的“秘密”的消息傳開,這座城市的吸引力將會大增特增。
“隻不過再等上十天半個月吧,最近大牢裡的看守應該會嚴上不少,畢竟我拉了你一起走,官府很可能會猜到我們將有救人的行動。”
戚芳點了點頭,表示一切聽趙青的。
其實關於狄雲,趙青有著相對周全的考慮。
比方說,先前,她沒有阻止沈城前往大牢,告知狄雲有關戚芳今日結婚的消息。
這是因為,狄雲不上吊自殺,就得不到丁典的信任,也就無法因禍得福,收獲這位當世最頂尖高手的友誼,和得到神照功的傳授。
實際上,如果狄雲沒能得練神照功這門神妙的功夫,以他琵琶骨被穿、武功儘失難以恢複的傷勢,出獄後的處境必然是不如從前的。
老實的好人多年來受儘冤屈苦楚,遭遇的摧殘再不能恢複如初,這實在是悲劇中的悲劇。
在此之後,原作中的狄雲繼續經曆了許多磨難,練就了當世第一的武功、遇上了願意相信他的水笙;
但想來他更想要的,還是回到過去在鄉下種田務農的日子,與師妹兩人簡簡單單地生活在一起,漫步田野,互唱山歌。
所以趙青準備等上一等,等到丁典傳完神照經之後再出手救人。
丁典這個人由於曾經所受的遭遇,對陌生人極其警惕,動不動就懷疑他人是為了連城訣而來,自己突然救出狄雲,大概率是不會繼續向狄雲傳授了。
傳武功是情分,想傳就傳,不想傳就不會傳,丁典他每天都要看淩霜華窗上放著的花,為了教狄雲就離開牢獄的可能性並不高。
原作中丁典在神照功大成後一直有著可以越獄幫狄雲報仇的能力,卻並沒有離開,便是為了看這一盆盆花。
再加上丁典對戚芳並無多少好感,而且狄雲這樣的老實人容易被套騙出秘密,他也許會懷疑這是一個有淩退思或者戚長發參與設下的局。
不過這也十分正常,在這個幾乎已無俠無義的江湖裡,不貪圖連城寶藏的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淩退思的嘴臉就是其中一例。
想到這裡,趙青的神色微微一凝,思緒瞬間發生了跳轉。
不過說起來,淩退思得知我昨日的言辭和弄出來的動靜,應該會變得焦躁著急起來,也許會做出些什麼動作。
早點讓淩霜華離開淩府嗎?但人家估計是不願意離開的,她還要在窗台上為丁典放花。
而且現在淩退思畢竟還沒完全露出他那狠毒的心腸,尚留著一點點父女之情,誰又能想象得出他之後將會做出駭人聽聞的惡行呢。
……
荊州城北,午後的陽光融融。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響起,兩匹快馬在大街上疾馳奔行。
前頭那一匹馬上,坐著一名腰間懸刀、虯髯環須的紫麵大漢,正是之前在萬家被趙青拋下的馬大鳴。
各一騎則是一名麵容醜陋、臉色陰鷙、身穿黑色馬褂的大漢,緊緊跟在馬大鳴後頭。
過不多時,兩人遙遙望見了一座大院,開始放慢速度,鬆疆緩行。
隻見大院的門戶一片朱紅色,門上釘著碗口大的銅釘,門口兩隻大石獅子,門外兩盞大燈籠,一盞寫著“荊州府正堂”,另一盞寫著“淩府”。
“耿兄弟,聽說知府大人的女兒生了急病,大人愛女心切,懸賞重金,想要尋覓江湖上的名醫前來診治。你是大人器重的高手,想必知道其中的內幕,不知道此事是否為真?”
馬大鳴牽了牽疆繩,翻身下馬,向同行的騎者隨口問道。
“馬爺言重了,我‘雙刀’耿天霸也是剛加入衙門不久,哪來的大人器重。不過淩大人的女兒身患疾病、不能見人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但似乎已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了。”
醜臉大漢拍了拍馬背,下馬開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