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城外荒漠。
一道土丘上微微鼓起一個小包,靠近了才能發現這是一個伏低身形的人影。
路夢身披長袍,身上灑了一層沙土用作掩護。
他的皮袍是用加駝皮做的,原本就帶有和沙地一般的保護色。
右手如支架般穩穩地端著射弩,左手緩緩搖動著射弩一側的轉輪,將弓弦緩緩繃緊。
射弩有兩種上弦方式,一種是直接用手拉動,反應會更快,但積蓄的勢能比不上提前用轉輪上弦。
不過後者也隻能射出一發。
路夢的視線隨著機件移動,鎖定住了遠方遠遠靠近的一個小黑點。
黑點逐漸放大,來的是一隻山羊。
說是山羊,可與上古時代的山羊已經完全不同。
它的整張正臉都被角質覆蓋,眼睛在兩側打開,一對厚重的犄角不是向後而是向前彎曲刺出,好似三角龍。
這隻山羊的周身垂落著稀疏的黑色毛發,應當是到了換毛的季節。
山羊走一會停一會,不時在空氣中嗅嗅,又把嘴巴埋在沙土中拱動,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路夢倒是很清楚它的目標。
是餌料。
他製作的餌料。
把快要變質的肉切碎,裹上熟木薯粉,再澆上幾瓶蓋的酒水,揉在一起發酵。
以路夢現在的廚藝,花費整晚就一次成功,整個酵團持續散發著一股醇香,能夠飄出很遠。布下這種餌料,對饑餓又嗅覺靈敏的動物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和釣魚打窩的原理其實差不多,隻是一個在水裡,一個在沙海。
這隻山羊就是被這氣味吸引過來的。
彆以為山羊就不吃肉。
路夢就曾經看過一個山羊偷吃生嚼小雞崽的視頻。
山羊這種生物原本就覓食能力強,在缺乏食物的情況下連植物留著過冬的草根都能翻出來吃掉。
這也導致在古文明中,過度放牧山羊對草場和環境的破壞性極大。
但到了廢土時代,這種能力反而成為了山羊這一物種的優勢。
誰能搜尋和掌握哪怕多一點資源,誰就有更多活下來的可能性。
人類進化出了焦土之子亞種,而幾乎所有原本的食草動物也都被逼得進化或恢複出了雜食的特性。
畢竟最開始的那幾代,世界上最豐富的資源就是這些動物本身了。
現在這隻山羊還很警惕,它在找尋氣味線索的時候還會時不時地向四周張望,四腳也隨時保持著可以彈跳起跑的姿勢。
這種警惕在山羊進食的時候都不會衰減,它們隻求快速把食物吞咽下肚,然後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反芻,哪怕食物再美味都不可能在現在細細品味。
然而,在它發現餌料的那一刹那,就將是山羊緊繃的神經最鬆懈的時候。
那就是路夢等待的時機。
山羊雖然不似加駝一樣能對人造成威脅,但是在這個距離想要逃跑還是很輕鬆。
山羊一步步接近餌料的所在地。
路夢也凝神靜氣。
【十字弩3】
【感知7】
熟練度也在緩慢增長著。
箭矢已經鎖定了山羊的脖子,那是它如同麵甲般的角質無法覆蓋到的地方。
它已經踩在了埋著餌料的沙土上,停了下來。
路夢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山羊俯下身去……
嗖!
伴隨著弩箭破風聲的是另一道黑影從山羊的後方躥出。
直直撲向了這隻山羊!
“咩!”
山羊發現黑影,連忙跳起,路夢的弩箭隻射中了它的後臀。
那裡剛好是它身上肉最厚的地方,雖然看起來很疼,卻根本不影響羊此刻的逃跑。
那道黑影緊追著山羊逃竄的身影而去。
“畜生!”路夢罵一句,立馬拋下一臂長的射弩,抽出長刀衝下土丘。
他看清了黑影。
是一隻骨犬,它一直跟蹤潛伏在山羊的身後,並且選擇了和路夢幾乎一樣的時機發起攻擊,隻是急躁得稍快一籌,還是驚動了山羊。
也讓路夢的一箭失手。
骨犬咧開大嘴,露出成排的利牙,在山羊的身後緊追不舍。
它的背脊聳動,骨片疊在一起,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全身披掛鱗甲的武士。
隻是看起來如此沉重的裝束卻絲毫沒有影響骨犬奔跑的速度。
或許也是畢竟臀部中箭,大腿乏力,山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骨犬縱深一躍,正好咬住了山羊的後腿。
隻是在此之前,速度屬性已經4點的路夢後發先至,一刀剁下了山羊的頭顱。
這隻機敏的廢土生物就這樣在兩位獵手的圍捕下失去了生命。
然後路夢就一腳把骨犬踢開。
可不能讓它咬壞了山羊的皮毛。
“嗚汪!”
突出其來的一腳直接把骨犬給踹昏了頭,它在地上翻了幾圈才爬起身,對著路夢嘶叫。
這個人類是從哪裡來的!
路夢用長刀對準骨犬的眉心。
這隻大狗有著尖牙利爪,全身的骨片和鬃毛也有著不俗的防禦力,雖然還未成年,但從體型上看直立起身或許也已經有大半個人來高。
但論單打獨鬥也不可能是如今的自己的對手。
今晚吃狗肉。
“滋滋滋滋。”骨犬仿佛也感知到了危險,渾身骨片聳立,一副威嚇的樣子,實則是在猶豫到底是要進攻還是撤退。
它可以感覺到這個人類手中工具的威脅,但那天然的本能告訴它,握著這個工具的人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險來源。
這種壓製感是它以前犬群的首領都不曾帶給它的。
如果不是危險感知刺激著它的神經,它現在就恨不得趴下來露出肚皮打轉!
等等。
這種感覺……
在路夢的麵前,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這隻剛才還在對他齜牙咧嘴的骨犬突然翹起連接著尾椎的骨刺,對他搖起了尾巴。
鮮紅的長舌頭也伸了出來,
“哈、哈”吐著氣。
這一幕似曾相識。
路夢的刀垂下了幾寸。
“怎麼又是你小子”
是那隻曾經在他獵殺完加駝後想要偷襲,最後被自己用一塊內臟打發走的小骨犬。
兩隻狗的形象逐漸重疊。
隻是原本還隻有自己小腿那麼高的小狗,現在都已經長這麼大啦
不過麵對這個“老熟人”,路夢也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俗話說,獸性難改。
雖然好像這隻骨犬還記得自己,但誰又知道動物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何況幾個月過去,看起來它在荒漠裡混得還不錯。
這已經是個可怕的廢土捕食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