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沒錯,就是蠢!向西攻打蒙古右翼,是所有對大明不利的選擇中最最最不該選的一個,還沒有之一,僅次於孤注一擲強攻山海關。
古人說的好,誰過年還不吃頓餃子呢。沒想到這麼大的餡餅,居然準確的砸在了自己腦袋上。剛收到這份戰報的時候,洪濤使勁兒揉了好幾次眼睛,還暗暗掐了大腿一把,總以為是幻覺。
當時的冷笑真不是要坑誰,而是實在憋不住了,又不好意思當著王承恩和魏忠賢太失了儀態。皇帝嘛,多少也得有點城府,不能太輕浮。
“……”可在座的總參軍機們真不知道皇帝心裡在想什麼,聽完這一大套分析之後全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心裡不停的算計、衡量、揣摩,想知道皇帝意欲何為。如果真要出兵塞外,又該怎麼規勸。
沒錯,在座的絕大多數重臣,全都不讚成出兵參與蒙古左右翼之間的征戰。理由很簡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想當年太祖爺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屢次出兵北征,而每次都是絕對碾壓級彆的兵力,每次也都大勝,把北元殘部殺得屁滾尿流,斬首多少多少、俘獲多少多少。
可是隔不了一兩年就還得再派大軍繼續北征,前前後後十多次。如果把每次斬殺、俘獲的人數都加在一起,彆說北元了,恐怕整個蒙古高原上都看不到人了。
結果呢?一直到太祖駕崩,蒙古高原上依舊不平靜。然後成祖皇帝繼續北征,甚至死在了征途之上。依舊是次次大勝,卻次次沒什麼作用。
大勝,自然是說給百姓們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有高層知道。每次北征都是對大明帝國的嚴重消耗,但獲得的戰果卻嚴重不匹配。
所以每次北征之後還要繼續北征,成了惡性循環,最終導致大明帝**事實力和財政狀況急劇惡化。但蒙古各部卻從未傷筋動骨,此消彼長,迫使大明不得不從主動出擊轉為戰略防禦,龜縮在長城後麵無力再北上。
現在皇帝又露出了要北征的意圖,如何能不讓人膽顫心驚。隨著新政的推廣和深化,這幾年朝廷財政終於不再捉襟見肘、寅吃卯糧了。可畢竟家大業大,到處都是窟窿,常年累積下來的虧空並沒完全彌補上。
如果此時又耗費大量財力物力和人力,能不能徹底擊敗蒙古不清楚,讓這幾年的努力全付之東流卻是顯而易見的。
“諸位如此沉重,該是擔心朕貿然出擊損兵折將勞民傷財。沒錯,以大軍去草原荒漠上與蒙古牧人鏖戰是非常愚蠢的,屬於以短克長。
遊牧民族向來居無定所,強敵則退、敵駐則擾、敵弱則攻,誘敵深入,利用大縱深將敵人拖疲拖垮,再尋找有利時機和地形聚而殲之,是他們最慣用也最有效的戰法,且屢試不爽。
反觀我大明軍隊,無論如何訓練馬術,在草原荒漠之中也比不上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的牧人靈活自如,一旦離開邊牆過遠,後勤補給就成了大問題。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讓我們的士卒每天吃肉乾、奶酪,大地為床、蒼天為被,燃燒牛糞取暖做飯,不用等敵人來攻,個把月就會出現大量非戰鬥減員。南方有煙瘴之地,北方一樣也會水土不服。
兵法有雲,揚長避短。若想打敗遊牧民族,就不能按照他們習慣的方式作戰,必須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牧人善騎射、習慣長距離奔襲,那我們就不玩騎射,不給他們奔襲的機會。”
雖然眼下皇權鼎盛,無人能左右自己的決定,但在國家大事上洪濤還是願意先聽聽大臣們的意見,也願意和他們講一講自己的想法。武力隻是最後的依仗,以理服人才是日常。
“臣鬥膽一問,如何才能讓蒙古遊騎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對於皇帝的作戰指導思想,幾位軍方首腦全都沒有異議,盯著地圖冥思苦想如何具體實施。反倒是禮部尚書楊嗣昌不太服氣,提問中略帶調侃。
“朕確實能讓他們聽話,但不是用旨意而是用實力。楊愛卿既然問起了方法,那就先回答朕一個問題,開平衛在什麼地方?”
洪濤倒是不在意有人不服氣,那麼多位大明皇帝,包括開國之君全無法解決的問題,讓自己輕輕鬆鬆幾句話說成了簡簡單單,必須會引來質疑。但誰質疑就懟回去也是順理成章的,咱還不拿權勢壓人,而是講道理。
“……原屬宣府鎮管轄,治所獨石口堡,現已裁撤,其防區由歸化都司統領。”
彆看楊嗣昌是個文官,對軍事常識也不是很生疏,而且眼神很好,坐在桌邊眯縫雙眼就能看清楚牆上的巨幅地圖。
“楊愛卿所言不錯,身為朝廷重臣就該多了解國事。但此開平衛並非真正的開平衛,王愛卿,你替朕來為楊愛卿解惑吧。”
洪濤笑了笑,先肯定了楊嗣昌的博學,然後話鋒一轉又否定了答案的正確,至少不完全,隨後把眼神瞄向了兵部尚書王在晉。
“回稟陛下,洪武二年,李文忠等取元上都,設開平衛及興和等千戶所,屬北平都司。到宣德年間,由於糧餉供應龐大,難以供贍守軍家屬之需,乞簡精銳者更番守城,令其妻子入赤城、雲州立堡居之。
其後守軍及其家屬陸續南遷至獨石口、雲州、赤城等堡居住,隻留二千哨騎定期巡視。到宣德九年,上都城廢棄,獨石口堡遂稱開平衛至今。”
被皇帝當堂點了名,王在晉沒有慌張,起身展了展袍服,捋了捋美髯,不急不緩娓娓道來。上任兵部尚書這兩年多,平日裡沒事就會翻閱相關案卷,為的就是此時此刻。
景陽皇帝喜歡在禦前會議上提問已經是公認的習慣了,彆怕,隻要能把本職工作所需回答清楚就不會受到責難,也是共識。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