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們倒沒都在城樓上看著他,而是分散到了不同隊伍裡,一邊監督作戰一邊統計各種數字。槍聲還沒完全消失,一份初步戰報就送了過來。“指揮使,城西有少數安南兵將順著繩子爬了下去,能否避開外圍偵查隊目前還不清楚。”報告裡明確的寫著敵人有多少人、死了多少、傷了多少、跑了多少,己方傷亡又是多少。然後才是指揮官的工作,根據這份戰報決定下一步行動。“你們不清楚,本官肯定也不清楚!”對於此種作戰方式李如樟是又愛又恨,終於忍不住發了脾氣。愛的是大部分瑣事不用分心勞神,隻管盯著大問題即可。做為帶兵的將領,雖然主要責任不會減少,工作強度肯定會輕鬆不少。恨的是活兒都讓參謀乾了,自己這個實際上的最高指揮官成了擺設。這麼打仗有點像坐在營帳裡下棋,扒拉幾下棋子,參謀們就會去做相應安排,還保證到位。雖然經過演練和小規模實戰證明,這種指揮方式更高效、更不容易出錯,卻失去了躍馬馳騁、身先士卒、手刃敵人的快樂。同時也非常限製指揮官的臨場發揮和神來之筆,無論任何命令都要先與參謀們商量決定,一旦他們堅決反對,命令就沒人能傳達下去了。就算可以越過參謀直接與千戶百戶見麵,依舊無法指揮軍隊。除非千戶、百戶們願意承擔違抗軍令的嚴重後果,冒著被軍法處置的風險跟著指揮官一意孤行。到底是誰主張的這套作戰指揮辦法李如樟沒敢問,做為一名久經沙場的武將他可以有九成九的把握,總督袁可立沒這份能力,最大的嫌疑人就該是皇帝,執行的最徹底的也是來自南海子皇莊的孤兒參謀。既然這樣,自己習慣不習慣就無關緊要了。李家如果想維持家族昌盛隻能緊跟皇帝的腳步,再不合理也得忍著。“唉……炮隊今晚能否趕到?”見到參謀們麵色如常,絲毫沒被嚇住,李如樟一肚子的憋屈愣是無處發散,遲疑片刻長歎一聲,主動詢問起與戰事相關的話題。瑕不掩瑜,寧平城之戰雖然規模不大,事後證明守軍隻有二百多,多一半還都沒有盔甲,隻拿著竹槍,但意義重大,創造了好幾個第一。這是海軍陸戰隊第一次參與正規戰鬥,對於把訓練場上學來的新戰法融會貫通到血液中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還是海軍陸戰隊第一次走出大明地域與外**隊正麵作戰,不光可以檢驗訓練效果,還開啟了眼界增長了信心,證明了發展方向的正確。也是海軍陸戰隊第一次把新戰法運用於實戰,有收獲也有教訓,回去之後經過分析總結,不光可以傳遞給沒參戰的陸戰隊員,還能進一步修正新戰法的細節。再遇到此種情況,肯定會處理得更好。至於說主將與副手們之間的摩擦矛盾,真不用太在意。這種事情在海軍裡不是第一次發生,肯定也不是最後一次。海軍不光是新建的編製,還是全新的軍種,從設計者到執行者再到全體官兵誰都沒有詳細章法可循,隻能先確定大方向,然後走一步看一步。由於從作戰理念到武器裝備乃至兵員將領全是新的,互相之間嚴重缺乏信任,摩擦在所難免。另外人可以新招,但想法卻不能更新,傳統思維與新式理念之間也存在不契合的現象,摩擦並不是壞事。當然了,摩擦和衝突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方麵袁可立很有先見之明,很早就開始製定相應的規則法度,誰也不允許越雷池一步,否則就要麵對嚴苛的軍法。到時候誰也救不了誰,更沒人可以說情,除非能讓皇帝親自下旨。陸戰隊主力沒有在寧平縣城多逗留,隻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便匆匆上路,過河沿著官道繼續向北挺進。兩個百戶被留下等待炮隊,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炮隊抵達之前不允許入城,也不能與城內百姓交往,隻允許在城牆上和橋頭駐防。如遇敵人來襲馬上派人通知主力,無論對方人數多少必須死守到底。一旦炮隊抵達,護送的五百人變成守城部隊,這二百人繼續護送野戰炮追趕主力。其實參謀們經過計算,建議李如樟不要再等待炮隊了,時間上來不及。假如突襲順利拿下升龍府,那炮隊還沒到這邊的戰鬥就結束了,甚至返回的時候能在半路上相遇。如果突襲不順利需要攻堅,用銨油藥炸開城牆的難度並不比拿炮彈轟開城門高。安南人有沒有大規模騎兵,有沒有野戰炮助陣差不多。但這次李如樟沒采納參謀的建議,自打見識過野戰炮的威力之後,就將其當做了克敵製勝的不二之選,但凡有可能也要帶在身邊,睡覺都踏實。從寧平縣城到升龍府的官道要稍稍好走些,動不動就綿延十數裡的茂密樹林有所減少,村莊和人口明顯增多。不用向導介紹也能看出越往北走越繁華,距離升龍府應該不遠了。在登陸的第四天傍晚,突前的偵察兵終於送回了好消息,在二十裡外發現了一條大河,河南岸有座城,規模比寧平縣城大很多。由於附近村莊密集,人口眾多,暫時無法靠近查看。“應該就是升龍府了……通知下去,原地警戒休息,檢查槍械彈藥,亥時出發,醜時發起突襲。每位千戶負責一個城門,本官帶領中路奪取皇城!不要戀戰,擊潰敵軍即可。記住,我們是海匪,要有匪患的樣子。可以酌情少殺戮,卻不可忘了身份,縱火劫掠必須做足。誰若是不知道怎麼做才更像海匪,回去找手下詢問,對表!”經過對照地圖和詢問向導,很快就確認了這座城的身份,目的地到了。此時李如樟就不用再等待參謀們臨時製定作戰計劃了,隻需按照之前設計好的方案按部就班執行即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