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領命,告退!”這下李如樟無話可說了,雖然不是聖旨,但有了海軍總督和領航員的認可,必須就是皇帝的本意,當下抱拳施禮轉身離開。
養寇自重的把戲他真不陌生,當年父親在遼東就是這麼乾的,故意留著建州女真讓其做大,而後驅使其作為爪牙去和其他部族拚殺。明軍則在一旁伺機而動,有時候還會出麵調停冒充好人。
可是這一招在父親手中用起來好像沒有皇帝玩得通透徹底,居然能用來滅國還不背負任何道義負擔,且連朝廷百官一起騙。
由此一來就算朝廷不樂意看到海軍做大,也沒法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南海出現了一股海上巨寇,把安南國都搶劫了。假若不加緊剿滅,誰敢打保票不會出現在廣州城下、杭州城下,乃至京師城下?
這就是赤果果的訛詐,想剿滅海上巨寇就得擁有強大的海軍,想讓海軍強大就得招兵買馬多造戰艦。然後皇帝就能肆無忌憚的向海軍傾斜資源和政策,還不是枉費錢糧窮兵黷武,而是保一方平安,名正言順。
至於說當皇帝的用不用為了實現正當需求如此劍走偏鋒、詭計百出,說瞎話都不帶眨眼的,連藩屬都要加害,李如樟必須點頭。
文官們是個什麼德性,不光自己深有感觸,死去的老爹更是嘗儘了苦頭。做點事真太難了,想做好事更難。也隻有把好事當成壞事做,處處耍陰謀玩詭計才有可能辦到。
隨著一艘艘小艇在船槳的推動下靠近沙灘,一條條矯健的身影陸續跳下船,在齊腰深的海水中一邊努力保持身體平衡,一邊拖拽著小艇向岸邊奮力前行。
不管沙灘上有沒有敵人,陸戰隊都要在指定時間內占領並構築第一道防線,再逐步向內陸推進,直到把炮車和給養全運上來才能稍作休息。
幾十條小艇來回不停地運送著人員物資,待到天色蒙蒙亮,已經有兩千多陸戰隊和少一半炮車給養順利上岸。
此時最前麵的防線已經距離沙灘裡多遠,小股偵查兵更是深入到了10裡左右,對沿途一切有可能存在人的地方做出標記,順勢尋找安南守軍的蹤影。
李如樟是跟著第一批小艇登陸的,隨即在距離沙灘最近的樹林中支起帳篷建立了臨時指揮所。圍在他身邊除了荷槍實彈身穿半身甲的衛隊,還有七八個不穿盔甲的年輕軍官,每人肩膀上都縫著一條白色的綢帶,與陸戰隊士兵和軍官的紅色布條有所區彆。
這些年輕軍官是海軍裡一個很新穎又很特殊的部門,叫做參謀部。雖然隸屬海軍,卻不歸海軍統領,而是直接聽命於皇帝。參謀部下轄的軍官被稱作參謀,有二十多位。參謀之間並沒有上下級之分,也不設統領職務。
這倒也不是啥太詭異的安排,按照常理判斷,參謀部等於與海軍是平級的,更像傳統的監軍、監槍,是皇帝用來監督和製衡海軍總督的一種手段。
一開始海軍將領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過段時間之後又覺得不像。參謀們除了照常參加訓練,並不乾預海軍的日常管理,更不乾涉各級軍官的任命升降。
但在隨軍出征時,卻可以左右將領們的命令。其工作內容比較多,幫助主帥拾遺補漏確定作戰方案、發布作戰指令、記錄作戰過程、提供地方情報、繪製準確地圖等等,既像謀士又像副將。
剛開始包括李如樟在內的海軍將領對這些乳臭未乾、從未上過戰場、卻又隨意指手畫腳的年輕軍官並沒什麼好感,隻因其背後是皇帝才敢怒不敢言,處處忍讓,從來沒在心裡把他們當做謀士或者副將。
但相處過一段時間,尤其是隨船去日本轉了一圈之後,這些參謀不光得到了陸戰衛將領們的認可,連一向眼高於頂的水戰衛軍官們也不得心甘情願的接納。
原因並不是皇帝發話了,也不是立了什麼大戰功,說起來有些好笑,居然是最被前線將領們深惡痛絕一項技能,紙上談兵!
參謀們和戰艦上的領航員好像師出同門,都會使用被叫做六分儀的器物,船走到哪兒就對著太陽看到哪兒,一邊看一邊在布滿了小格子如同圍棋盤的白紙上點點戳戳。
他們說這叫測繪,是專門製作堪輿圖用的。有了這些點點線線,不光能在大海上找到的航線,還能勾畫出陸地、河流、山川溝壑等等,效果真實無比。隻要有足夠耐心,連村頭的小河溝都可以在圖上明白無誤的準確標記出來。
有了這些堪輿圖,再學過陛下創立的地理課,就能按圖索驥,無論是否去過實地,都能準確無誤的找到圖上標示的任何地形地貌、城市村莊。
如果用在作戰方麵那就更不得了啦,人在百裡之外也能照著圖了解目的地的具體地形,知道是靠山還是臨河、有樹林還是沼澤、哪裡適合紮營哪裡適合埋伏,提前做好準備。
剛開始除了袁可立和領航員之外,海軍將領們對這番說辭基本是不信的。雖然有了領航員的表現在前,參謀們會找路應該沒錯,但畫出來的堪輿圖肯定沒那麼神。
能有一半功效即可成為一軍將領,不比裡的諸葛亮差。如果真有這種本領,那還當什麼沒有品級的參謀啊,直接當總兵都夠了。
但當船隊抵達對馬島之後想不信也不成了,隻用了三天,參謀們和領航員連船都沒下就把整座島勾畫到了圖上,再言之鑿鑿的告訴袁可立哪裡有海港、哪裡是沙灘、哪裡是懸崖。
聽上去可能沒啥,用望遠鏡看看不就知道了,還用耽誤三天時間?可李如樟心裡清楚,這可真是大本事。
今後不管誰率領船隊再來此地,隻要有領航員或者參謀跟隨,拿著堪輿圖就像來過了一樣,都能準確無誤的找到港口、沙灘、山地、樹林、村落、市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