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外來人。”
“巫師”開口了,聲音沙啞。
他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外來人有很多意思,比如,這個世界的外來人,或者,這座城的外來人。
雪六和裁州都同時往後退了退。
雪六的白發讓他的目光稍微在她身山停了一會。
雪六主動問,“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萊婓爾,這裡的人應該都聽說過我的名字,也認識我,”
他咳嗽了幾聲,話語間的意思很明顯——你們連我都不認識,肯定是外來人。
“還有,”
萊婓爾盯著他們兩人,“這裡是我的房子,你們突然出現在這裡,應該是我問你們,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在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動手是最差的選擇,但這裡顯然是一個密閉的地下室,總不能說他們是憑空正好出現在這裡的,但不解釋清楚,恐怕會被當成盜賊或者劫匪。
“我不知道這是您的房子,”
雪六開口,“我們走錯了地方,我們沒有惡意,您放心。”
顯然,這幾句話沒什麼說服力,但萊婓爾隻能相信他們,他的腿似乎有些殘疾,拄著一個拐杖,轉身往後走:“你們先跟我上去。”
沿著地下室的木樓梯往上走,出來便是一個狹窄的小屋,裡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牆壁的顏色是發黃的,窗邊的桌子放著一個小油燈。
牆角放著一把有些年月的七弦琴,看來,這就是剛才他們聽到的樂器聲。
桌上放著很多手稿,有些是手寫的樂譜。
“這個時候,沒人敢來城裡,你們……嗬嗬,如果你們真的沒有惡意,現在就立刻離開我的房子,”萊婓爾將窗戶關緊,避免風吹進來,他披著厚厚的黑毛外套,將脖子縮了進去,走到椅子裡,坐了下來。
“我們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雪六很聰明,她從老人口中捕捉到的信息——城裡最近有些什麼事,而這些事讓他們人心惶惶。
“你們不知道”
“如果知道,就不會問了。”
萊婓爾卻沒有繼續說話,屋子裡很沉默。
“我願意幫助您,無償的。”
裁州見狀,主動道,“我和我……妹妹流浪到這裡,到現在也沒有吃過東西,我們隻需要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還有一些指引,作為回報,我們願意幫助您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
和nc溝通的話術,他可是滿分的。
比起一言不合就對nc動手,他認為說服和話術更能獲得情報,以及避免不必要的戰鬥。
果然,萊婓爾似乎有些動搖:“幫助但我可付不起你們錢。”
雪六緊跟著道,“我們不要錢,隻要住一晚上,隨便哪裡都行,剛才那個地下室也可以,而且,我們隻需要吃一點東西,喝點水就可以了。”
萊婓爾低著頭想了會,“好吧,我的確有些事情可以交給你們去做。”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用鵝毛筆在紙上唰唰寫著什麼,過了會,轉身將那張紙交給兩人,“我有一個朋友,你們將這個東西交給他,記住,要親自交給他,如果他不在,你們就直接回來。”
“至於城裡發生的事情,不是你們可以插手的,如果想活命,今晚之後就趕快離開這裡。”
他所說的這個“朋友”的地址,就在三個街道外。
裁州收起紙條,問,“現在去”
萊婓爾說,“沒錯,現在就去。”
雪六和裁州對視一眼,兩人沒說什麼,他們自然不是為了所謂的食物和水,空間裡這些東西多的是,作為來自雪城和普洱黑利的高級玩家,不可能餓著自己。
他們想要的隻是線索而已,但看來這城裡發生的事情不簡單,萊婓爾也並不是很信任他們。
“對了,”
兩人離開時,萊婓爾卻古怪地特意叮囑道,“如果你們想離開這裡,就千萬不要偷看紙條上的內容,相信我,那會害死你們。”
砰砰的兩聲,是窗戶被風吹得撞到窗框上的聲音。
萊婓爾的表情在黑暗裡看不清楚,但卻讓人不寒而栗。
走出萊婓爾家裡時,兩人才看到外麵的夜景。
高高低低的小樓,到處都是街道和小巷,萊婓爾家似乎就在這密密麻麻的街區一角,環視四周,沒有太多光源,這看起來不是一個小村鎮,像是一座小城。
既然是小城,夜裡不應該如此安靜。
但街上的確一個人都沒有。
裁州往前走了沒幾步,忽然身形一晃,一隻冰刃從他的身側劃過,狠狠紮在地上,在極短的時間內融化成為水。
裁州回頭:“”
雪六從他身側走過,帶上兜帽,擋住寒風,也遮住她雪色的發。
“我可比你多活了幾十年,你妹”
這便宜有那麼好占
裁州先是一愣,隨後,鬥篷裡傳來一聲笑,有些無奈。
雪族的確和人族的壽命比不同,但從雪六的外表來看,她的確不過是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女,總不能讓他說,這是他姐吧
雪六的聲音從前麵傳來:“萊婓爾說的那個朋友叫什麼來著。”
裁州跟上她,兩人穿過狹窄的巷道。
“裡奧納多,”
他回答,“也是一個七弦琴樂手。”
三個街道的距離對行動敏捷的兩人來說不算遠。
前麵不遠處,就是老萊婓爾所說的朋友家,雪六卻停了下來,轉身道:“紙條給我。”
裁州說:“你要看”
“又沒有封死,為什麼不能看”
“你說的很有道理。”
裁州看了她一會,“但為什麼不早點說”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雪六聽出來了。
——他早就想看紙上寫了什麼,隻不過礙於還有雪六在,所以一直沒有動手而已。
不裝了,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
至於萊婓爾的警告
謎語人滾出鮮花城。
紙上有兩行字。
第一行用的是當地的語言,但兩人已經開始接受世界的同化,因此不難認出這上麵寫的內容——
“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回來。”
第二行就古怪的多了。
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更像是一堆奇怪的符號。
這堆符號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最長,先是一個六邊菱形,然後又是一個六邊菱形,但這個菱形的左上側延伸出去一個斜杠,像是,第三個像是n和r拚接在一起,緊跟著又是一個長得像是的符號,然後又是,一共有個符號。
第二部分是三個字符,第一個看著像是,第二個像雨傘的傘柄,但是是朝著左邊彎的手柄,還有一個。
第三部分兩個字符,第一個還算眼熟,看著像是i,第二個字符像是六邊菱形沒有了最左邊的一豎。
雪六和裁州都不是笨蛋,和英文都認識,即便是沒有世界的同化作用,也能看懂基本的字母,但這些符號不像是他們知識庫裡能有的任何字母或者字符。
兩人看了一會。
裁州問:“你認識”
雪六:“我認識還站這裡看這麼久”
“雪族不是知道很多秘密嗎”
“那也不是隨便哪個偏遠碎片世界的方言字符都知道啊笨蛋。”
沉默。
半晌,裁州說,“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這些符號的意思。”
雪六明白他的意思。
兩人同時說出了那個名字。
“裡奧納多,”
不是所有人都有好運氣。
烏森估計沒想到,還能有人比他更倒黴。
實際上,那幾位“刷新”出來的地點並不算倒黴,隻是他們把事情變得倒黴起來。
“……從天而降,
萬人俯首,
鮮花環繞……”
有女聲低聲吟唱著什麼,隻能勉強聽清楚這幾句。
千落睜開眼睛的瞬間,就看見一群慌亂尖叫的人。
“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來人!!!”
“抓住他們!”
他們
她轉頭一看,才發現身側有幾個和自己一樣同樣麵露疑惑的人。
兩個男人,一個戴著眼鏡,中等個子,不胖不瘦,另一個看著健壯得多,至少一米八,圓臉。
四周是一群驚慌失措的人,男女都有,女的穿著裙子,躲在角落尖叫,男的手裡拿著棍子,正朝著他們衝過來。
她在一個很開闊的房間裡,大概有半個籃球場,天花板很高,角落擺滿了各種鮮花和蠟燭,但此刻應該是夜晚,所以光線並不是十分明亮。
千落一眼注意到,在慌亂的人群後麵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此刻正盯著他們。
戴眼鏡的男人說,“這裡應該是中世紀!”
強壯男人手裡瞬間凝聚出金元素的長刺,“還用你說!我又不瞎!”
在她的劍拔出之前,強壯男人的長刺已經穿透了前麵三人的身體,鮮血濺出來,千落知道自己不用動手了。
這些都隻是“普通人”而已,在玩家這些異能者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如果金異能者願意,可以一口氣殺光這裡的所有人。
如果有槍還能威脅他們一下,但看起來,他們不像是帶著有這類武器的人。
前麵的人倒下了,女人們的尖叫聲便更強了。
後麵的人見狀,也不敢繼續往前衝,隻能握緊手裡的武器不斷後退。
“天哪,是魔鬼!”
“魔鬼來了!”
“他們,他們是從地獄來的!”
不僅是女人,男人們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閉嘴。”
一直站在人群後麵的男人忽然說話了。
他隻說了這兩個字,在角落哭泣的女人們便紛紛停下了哭喊,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很怕他,不敢惹他生氣。
他往前慢慢走過來,千落看清了男人的麵容,三十多歲,五官很深邃,但透露著陰冷和壓迫感,他的眼瞳黑色部分很多,站在黑暗裡的時候,很容易讓人以為兩隻眼睛都是全黑的。
男人問,“你們是什麼人。”
金係異能者並不怕他,他準備繼續操控元素力量,給這個男人一點教訓。
但下一刻,他的臉色突變,“怎麼會……”
怎麼無法操控元素力量了
眼前的男人開口了,“你們先出去。”
這是對四周的仆從們所說。
等房間裡隻剩下他和千落等人時,千落已經如臨大敵。
眼前的人難道是玩家嗎
可是連她的力量都被禁用,除非對方是星耀,否則不可能。
但是星耀是不能進來的。
男人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利納克斯玫德奇。”
他漆黑的眼睛掃過三人,“我不管你們的力量來自哪裡,是惡魔也好,還是彆的什麼外來東西,我要的是你們的實話。”
他問,“東西是不是在你們那裡。”
金係異能者咬牙,“什麼東西”
旁邊的眼鏡男人解釋,“我們剛剛到這裡,還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
利納克斯似乎並不相信,“你們的力量,並不是凡人能有的力量,以為我是傻瓜嗎我最後問你們一次,東西在哪裡,他在哪裡。”
千落嘗試離開。
但是整個房間像是有強力的磁場,而她的身體就是一塊鐵,被死死吸住,定在原地。
這個地方絕對不正常。
她說:“我們的確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也不認識身邊的這兩個人,我有意識的時候,就出現在這裡,你就算殺了我們,也什麼都得不到。”
千落的話引起了利納克斯的注意。
她見狀,便繼續道,“但是我們可以幫助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和人。”
利納克斯沒有立刻回應,似乎正在認真考慮他們的話。
眼鏡男人趁機點頭道,“對啊,以你的能力,隻要我們出現在這裡,你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沒聽說過我們的名字,可見我們真的是第一次來這裡。”
利納克斯又問:“你們叫什麼,從哪裡來。”
三人連這是什麼世界都不知道,根本沒有機會編造現有的地名,因此,金係異能者和眼鏡男人都沒有立刻回答,倒是千落直白開口道,“我叫千落,我來自一個距離這裡很遠的城市,甚至可以說是另一個國家,即便是說了,你也不會知道。”
另外兩人點頭,“我們也是!”
“你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千落:“為了變得更強大。”
這話也沒毛病,的確是他們來到遺跡的最初想法。
“很好,”
利納克斯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很難讓人看穿他的想法,他慢慢上前,靠近三人,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轉了一圈。
緊跟著,他從衣服裡拿出一隻匕首,轉身割破了金係異能者的脖子!
這可是一個高等級的金係異能者。
如果他能夠操縱金元素保護自己,彆說是匕首了,就算是精鐵,也割不開他的皮膚。
但他不僅不能操控元素力量,甚至不能移動!
不僅是他,連眼鏡男人都沒想到,剛才還聊得好好的人,居然會突然翻臉,對他們下殺手!
喉嚨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而利納克斯動手之後,立刻換了站位,他似乎很清楚血會從什麼角度噴濺出來。
金係異能者的屍體倒下了。
自從進入高階之後,這還是千落和眼鏡男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有壓迫感的威脅。
利納克斯蹲下身,在異能者的衣服上擦乾淨了匕首,將其插回帶著寶石的刀鞘,“替我辦事情,不需要太多人,或許,一個人就夠了。”
眼鏡男人臉上都是冷汗,聞言,他立刻道:“我可以!我很擅長找人和找東西!”
千落沒有說話。
利納克斯站起來,又看了眼兩人,“但你們運氣很好,現在城裡的人沒多少了,我的人也剩的不多,他殺了我三個仆人,用一條命還,雖然沒有還清,但誰讓他隻有一條命。”
聽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對兩人動手。
千落隻問,“你要找什麼東西。”
利納克斯:“一塊翡翠。”
他低著頭把玩手裡的匕首,“玫德奇家族最重要的東西,但是卻被人偷走了,我需要你們在明天天黑之前把它找回來,否則,你們打斷今晚的儀式,這一點,就足夠我要了你們的命。”
千落:“今晚什麼儀式”
利納克斯:“一個無聊的日常活動而已。”
四周點著蠟燭,還有鮮花,以及吟唱詩歌的女人和彈奏樂器的樂師們,的確不是什麼大的奇怪儀式。
千落又問,“你剛才說,還要找一個人。”
“你很聰明,”
利納克斯說,“所以,不要讓我失望。”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萊婓爾波奇,”
此刻的廣場上。
阿萊塔喊了一聲:“花神!”
她喊出的是自己心裡的念頭,也是其他人此刻的想法。
蘇搖鈴低頭看了她一眼。
什麼,叫我嗎
諾波爾托也激動道,“是神,神來了!神沒有拋棄我們,我們不會死了!”
一時之間,人群喧鬨。
走到人群後麵,但是怎麼也擠不進來的烏森滿臉問號:“”
神,就這個小姑娘
他怎麼沒感覺到有什麼強大能量的波動
她不是普通nc,而是聖女之類的角色嗎
烏森決定在暗中觀察一下。
對了,絕不是因為他擠不進人群裡。
“我們有希望了!”
“花神來了!”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神啊,您終於來了!”
有人大喊,有人流淚,還有人跪地叩拜!
看著眼前的狂熱人群。
蘇搖鈴略一思考,該如何下台。
現在說我不是花神,隻是路過,應該沒有人會相信了吧。
“你們……”
她的話剛出口,所有人就禁了聲,不敢在說話,都屏住呼吸,準備仔細聆聽神的教誨。
一雙雙飽含熱淚和期望的眼神盯著她。
“你們不用怕,”
她微微一笑,“我會護佑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