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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忠君且謀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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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奉天殿到崇政殿受朝拜,結束後再到乾清宮時,便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即使已過了這麼久,還是能聽見外麵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這是大明門外觀禮的百姓在呐喊。

大明已傳三百四十餘年,隻從時間上算除了強漢便無敵手,但從統治深度來說比漢時強了許多。

所以,哪怕皇位上坐的是一隻豬,在普通百姓看來也具有神聖性,何況還是朱景洪這樣有著豐功偉業的人。

剛才已在崇政殿接受了朝賀,而此刻他將返回乾清宮,一眾妃嬪已到場等候他的到來。

袞服,便是曆代皇帝畫像時所著之服飾,朱景洪祭太廟和祭靈時看過許多次,但今日他卻也將此服飾穿到了身上。

比起冕服的威儀厚重,袞服更彰顯華麗貴氣,讓人容易看得眼花繚亂。

待朱景洪進到殿內,就見到一眾妃嬪們,已按品級占好了位次,且已穿上了各自的禮服。

所有人都還未冊封,但級彆全部都已定好,優先賜服隻是朱景洪一句話的事。

畢竟若按當下官方身份穿戴,那確實顯得寒酸了些。

皇後寶釵著正紅色鞠衣,其餘妃嬪依照各自品級穿戴,此刻全都等候在乾清宮正殿之外。

現場最高興的莫過於楊靜婷,她的貴妃之位總算保住了。

隻是因為她姓楊的緣故,導致這被人稱呼時很尷尬,又讓她多少有些膈應。

如果做皇後的話,一切就順利通達了……楊靜婷如此惦念著。

在她身旁是黛玉,此刻黛玉沒這麼多心思,目光一直聚焦在朱景洪身上,看著他從宮門外由遠及近。

人還是那個人,但總歸是有些不同了。

可當與朱景洪四目相對,後者會心一笑之時,黛玉便知至少在自己二人間,應該是什麼都沒變。

眼見朱景洪靠近,由寶釵領頭下拜,迎接朱景洪的到來。

“免禮,免禮!”朱景洪笑容燦爛。

隨後,他便與寶釵一道,邁步進到了乾清宮,在這裡還有更為正式的朝賀,需尚宮局女官進行儀式指導。

這個過程很繁瑣,大概持續了十幾分鐘,之後眾人方才隨意了些,陸續到朱景洪麵前見禮問安。

“陛下,臣妾想討個恩典!”

這是湘雲,她還是那般直率,直接就找朱景洪要東西。

“是何恩典?”朱景洪笑著問道。

湘雲道:“西北角的永安宮,跟天音殿離得最近,臣妾想住到那裡去!”

東西六宮,總共十二處宮殿,湘雲作為皇妃,自然可以獨享一處。

朱景洪笑了笑,答道:“這個麼……得討皇後的示下!”

說到這裡,朱景洪看向了寶釵,後者此時正跟寶琴說話。

“陛下這話說得,若是雲妹妹喜歡,您賞給她就是了,何必以此取笑我!”

“好了,你寶姐姐同意了,此事就這麼定了!”

湘雲點了點頭,正當朱景洪等著她感激時,這姑娘回頭看向寶釵道:“多謝寶姐姐!”

見朱景洪驚愕的樣子,另一邊的黛玉“噗嗤”笑出聲來,但隨即用團扇遮住了自己,看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林丫頭,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隨後黛玉靠近過來,先是向朱景洪行了禮,然後便看著他等著問話。

朱景洪也看著他,隻因他本沒什麼話說,召黛玉過來隻是為了瞎扯。

幾息之後,黛玉終於忍不住了,遂開口道:“陛下若是詞窮,臣妾可就告辭了,人家還有事呢!”

朱景洪笑道:“有事?何事比跟我說話還要緊?”

黛玉笑了笑,答道:“陛下若以權勢壓我,那自然是沒有了,若不欲恃強淩弱,那就有而且還多!”

彆看朱景洪平易近人,但現場這麼多的女子,敢直接說朱景洪以權壓人,除了釵黛二人找不出第三個,最多湘雲能算半個。

當然,黛玉說出這種話來,在場眾人也見怪不怪,隻因這位一直都是這般。

唯一心裡不舒服的是楊靜婷,畢竟同為貴妃她可沒這待遇,一直以來都過得謹小慎微。

聽到黛玉這番話,朱景洪笑了兩聲後說道:“我當然不喜以權勢壓人,世人皆知我是以德服人!”

黛玉揶揄道:“這倒是了,陛下自詡武德充沛,肯定會揚長避短以德服人!”

“哈哈哈!”

現場氣氛歡樂,中午眾人是一道用了午膳,然後才各自散去了。

朱景洪朱景洪看了章奏,還見見了一些藩屬使臣,尤其心安諸國與南洋諸國,全部都得到朱景洪的召見。

原因在於,設立安南、南洋兩個行都司的事,跟這些地方的藩國緊密相關。

兩個月前,兵部就做好了部署計劃,並相應完成了官員品級設置,後者已交吏部審核並得到通過。

五天前,朱景洪分彆批閱了吏部和兵部的題本,兩個行都司的設置方案就算定下了。

如今兵部雲南、廣西、廣州、福建、浙江五個清吏司,已分彆會同當地都司開始募兵。

當然,此募兵非彼募兵,募得的軍士會轉籍為軍戶,然後被集中安置並部署。

當前的計劃是,安南行都司直轄三個衛一萬戰兵,南洋行都司兩個衛八千戰兵。

接見完西南和南洋諸國,之後在會見幾個蒙古部盟時,出現了一點點的意外情況。

“陛下,邊軍冒充馬賊,劫掠牧民之事屢有發生,近五年各部上報共有二百於起,此皆有證據可查……還請陛下為臣等做主!”

“請陛下為臣等做主!”

最後接見的使臣,基本上是蒙古各部的王公,其中多數在近些年出動兵力,配合朝廷官軍出陣作戰。

所以這些使臣之中,有一部分人朱景洪認識,曾在他的手下參與作戰。

這裡就體現出,在朱景洪做太子時,皇帝讓他多看奏本的意義。

有關邊軍伴做馬賊盜匪,劫掠百姓的彈劾奏本此前有過,朱景洪依稀就得內閣的意見是,讓涉及地的監軍禦史嚴查。

然後……此事就沒有然後了!

顯然此等現象,未曾得到有效遏製,才讓這些部盟忍無可忍,選擇直接到他麵前告禦狀來了。

這天下,確實有太過不公,朱景洪無法做到全知,更彆說全部主持公道了。

眼下的這件事,既已傳到他耳中,那他就必須要管管,否則人家誰還跟著你混。

“此事,朕會嚴查!”朱景洪許諾道。

牧民們的牛羊,乃至於人口本身,都可以弄來賣錢。

邊軍一些衛所,包括輪駐的京營衛所,某些膽大的人為搞外快,感觸這種事還真不稀奇。

查肯定要查,一隻軍隊腐化下去,對戰鬥力有極大損害。

所以這次,朱景洪是要動真格的查,至少要安各部盟汗國的心,不然往後隊伍可能不好帶了。

待這些使臣離開,原本今日接見邊結束了,但朱景洪又臨時召見五軍都督府諸將。

今晚朱景洪要在武英殿賜宴群臣,所以五軍府諸將都在,人很快就在乾清宮到齊了。

“諸位,你們說……這錢財要有多少才算多啊!”

“為了幾十百八兩銀子,堂堂官軍就是劫掠牧民,這事難道應該?”

乾清宮正殿內,一眾高級將領儘皆跪地,聆聽著朱景洪的斥責。

走在眾將之間,看著禦座方向,朱景洪負手而立,接著說道:“今日蒙古諸使臣,在我麵前哭訴牧民被掠,朕聽著……都覺得臉紅!”

“丟人,實在是丟人呐!”

皇帝都說自己丟人了,而且是在登基這一天,無疑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事實上,這件事確實很嚴重,因為蒙古諸人也是逼得沒辦法,才會冒著觸怒皇帝的風險進諫。

“下麵的人乾出這種事,他們固然該依律治罪,可下麵的統兵的將領,那些個參將、指揮使有沒有罪?各都司將領有沒有罪?”

“上梁不正下梁歪,說起來……你們也是故舊遍天下,他們中有多少是你們的門人?”

“你們……有沒有責任?”

聽到朱景洪這樣說,在場高級將領再度叩首請罪,根本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朱景洪有軍功打底,在軍中威信崇高,才能把所有高級將領叫來訓話,不必擔心這些人有怨念。

“要成強兵,必嚴軍法,這次的事,監軍禦史、東廠、北鎮撫司都會去查,但朕更希望下麵將領,能主動認錯並整飭不法!”

“軍中將士為國征伐,朕並非不念舊情之人,隻要改邪歸正……朕可以網開一麵!”

在場將領紛紛應是,他們其實能體會到,朱景洪這般斥責是沒把大家當外人,所以一個個心裡並無怨懟之情。

當然,如果是威望不夠的君主,比如朱景源和朱景淵二人,大家雖然表麵不敢頂嘴,心裡就要編排幾句了。

但不管怎麼說,都督府的將領們都挨罵了,這次查的力度都會打很多,必然會有一批人被挖出來懲治。

接見完一眾大臣,朱景洪隻歇了半個時辰,便往武英殿方向去了。

今天是他正式登基的日子,賜宴群臣使臣必不可少,但也屬於是禮儀性場合

歌功頌德、溜須拍馬的辭藻,整整一晚在他耳邊回旋。

轉眼到了第二天,兵部正式上了題本,列出了整飭邊軍的計劃,且提議暫停今年第四季度的輪換。

所謂輪換,不是某個時候集中輪換軍隊,而是陸續依次展開輪換。

比如今年冬季,涉及輪換的軍隊僅兩個衛,所以暫停下來影響不大。

而之所以要暫停,為的就是更好開展調查,什麼時候結案什麼時候恢複輪換。

除了這件事,禮部擬定於九月初八行皇後冊立儀,在題本上奏明了冊封的具體過程。

票擬意見為準奏,朱景洪在上麵畫了個圈。

用了一個時辰,朱景洪就把奏本看完,接下來便是他的閒暇時刻。

他本打算去後宮散散心,剛要走餘海卻進得殿內,稟告說賈雨村求見請罪。

“請罪……他可算是來了!”朱景洪歎道。

賈雨村包庇金陵官員的事,在他本人自作聰明的遮掩下,馬上就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景洪一直在等他來請罪,若在事情捅破前他不來,就意味著此人不堪大用,貶下去做個知府知縣就是了。

“讓他進來!”

沒一會兒,賈雨村進了乾清宮,被引到東暖閣內見駕。

除內閣大臣和六部九卿,以及五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以上,其餘官員很少能得皇帝召見,賈雨村這刑部侍郎也不例外。

一朝天子一朝臣,對於當前各部院的官員,朱景洪已有對其進行調整的想法,隻不過暫時還沒有執行。

他打算再緩一緩,畢竟眼下他繼位不久,大動乾戈引起震動也不太好,換人的事還是得慢慢來。

在向朱景洪行禮後,賈雨村方道:“陛下,臣今日叩見,專為請罪!”

“說說看!”朱景洪淡然問道。

見皇帝這般平靜,賈雨村就知道來對了,再拖下去自己真得完蛋。

“金陵清丈,涉及田地歸屬,利益牽扯甚大,不免有官員……”

其實情況不複雜,簡答來說金陵部分負責清丈的官員,跟地主沆瀣一氣做y交易。

王培安來查時被牽扯到,之後運作來運作去,賈雨村利用職務之便就給遮掩了。

可這種事想做得天衣無縫很難,最終還是被人發現端倪並倒查,然後就整出來了現在的事情。

當然,在承認錯誤的同時,賈雨村也間接為自己進行了辯解,說這些人是絕對忠於皇帝,為完成清丈不得不行權宜之計,然後才被人下了套上了賊船。

這樣的解釋,朱景洪當然不信,但賈雨村還有利用價值,他倒也沒戳破這些謊言。

賈雨村人品雖不好,但也確實是乾實事的人,比那些又蠢又壞的好多了。

“伱說……前兩年查的案子,裡麵有多少人上下其手?讓本該受處置的官員逍遙法外?”

眼見皇帝轉移話題,賈雨村便知自己是過關了,於是他的心便安定下來。

隻不過,這個問題是真不好答。

他能利用職務給人免罰,朝中比他官大的人不少,那自然也可以做這些事。

除了朝廷裡麵,地方官府乃至北鎮撫司諸千戶所,一樣有可能搞“官官相護”,皇帝所問本就是一本算不清的賬。

“臣……不敢妄言!”賈雨村叩頭。

“罷了,看來這刑部侍郎不適合你,你去任工部侍郎吧!”

賈雨村其實想爭禮部侍郎,眼下皇帝的安排讓他想拒絕,可隨即他就叩頭應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挑剔的資格。

“先帝要恢複兩京製,此前朕去金陵時便已勘探過,你去金陵主持各部院重建事宜!”

工部侍郎,還被外派出京,這一結果讓賈雨村更難受。

“臣領旨,叩謝陛下聖恩!”

賈雨村失魂落魄離去了,結果雖比他預想中好些,可他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可見人心最難滿足。

昨日邊軍亂事以及金陵這些爛事,都說明了其實文武沒什麼區彆,為了利益犯禁的事一樣敢乾。

作為皇帝,似乎天下儘在掌握,可他掌握天下的爪牙,恰恰都有可能欺騙他。

忠於皇帝跟謀求私利並非對立,而是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種事能杜絕嗎?

想到這個問題朱景洪就笑了,隻要人還有私欲就不可能。

其實反過來想,似賈雨村、孫紹祖這些人,其本人罪孽深重該判死刑,他卻重用本質上也是犯罪。

說彆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朱景洪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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