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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闕之戰的結果,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匈奴人自不必說。
早在秦末,秦長城軍團南下平叛,導致高闕、河套一帶平白便宜了彼時的匈奴部時,匈奴冒頓單於第一眼見到高闕便下了定論:如此雄關,如果不是秦人主動讓出,是無法被草原遊牧之民所占據的。
也就是說:遊牧之民不單不可能建造的出高闕,也同樣不可能憑武力攻奪高闕。
那遊牧之民打不下來的高闕,華夏農耕之民是否能打的下來?
如果是秦人,那匈奴人或許會認為:不好說,說不定還真可以。
但換做是漢人?
嗬。
白登之圍困住的,是你漢人的開國皇帝,所謂‘英明神武’的太祖劉邦吧?
說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冒頓單於,以求與匈奴和平共處的,也是他吧?
還有。
冒頓單於在國書上,光明正大的說:我沒有女人,你沒有男人,咱倆何不一同取樂,再把長城兩側合並治理?
結果那人卻答:我已經老了,不再冒昧,連牙齒、頭發都快掉沒了,還是給單於送去個年輕的女人吧……
說這話的,是那所謂心狠手辣,權傾天下的高後呂氏吧?
那還有什麼還說的?
開國皇帝,要和冒頓單於結兒女親家,和親陪嫁,隻求和平。
開國皇後,擔心自己不夠貌美,而婉拒冒頓單於‘交歡’之請,卻也沒忘送去一個年輕漂亮的嬌美宗室女。
你們漢人想咋的?
高闕?
你知道高闕長什麼樣麼你……
毋庸置疑,當高闕易手——曾在遊牧之民眼中羸弱不堪的漢人,真的一刀一槍打下了高闕的消息,傳遍草原時,草原必然會多出許多張黑人問號臉。
哈?
哥們兒你來真的啊?
高闕?
真打下來了?
咋打的?
騎著高達還是派了轟炸機?
…
草原上如此,河西地區,還有已經為漢家所有的河套地區,也必然是物議沸騰。
——河西各部,幾乎都已經知道漢家接下來,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尤其是在休屠部被屠滅,休屠澤為混邪部所有,並口頭進獻給漢人之後,就更佐證了河西各部的判斷。
漢人下一步的拓張,必然是往河西。
而河西各部之所以還能穩得住,而不是急著決定究竟是學混邪部獻降漢人,還是做匈奴單於庭的死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高闕的存在。
高闕對於河套而言,無異於搭在脖頸上的繩索。
隻要收緊,河套便會被勒的喘不上氣!
隻要勒的夠緊、夠久,便能將河套徹底勒死!
所以,明白匈奴單於庭不大可能派出軍隊,來幫助河西抵禦漢人的河西各部,幾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高闕之上。
經朝那一戰,以及河套-馬邑一戰,匈奴單於庭不說是元氣大傷,也至少是不比從前。
而河西地區,單於庭本就是扔幾個部族過去,然後放養的態度。
強盛時期的單於庭,對河西尚且是如此態度,如今處於疲弱狀態的單於庭,自更不可能真刀真槍的幫助河西。
唯獨高闕,是匈奴人絕不容有失的幕南門戶,匈奴人哪怕是傾家蕩產,都會力保高闕。
而高闕的存在,又會讓河套地區的漢人投鼠忌器,不敢將高闕拋在腦後,放心大膽地出征西進。
所以,河西各部都沒有著急。
除了混邪部這種極少數激進者,亦或極端保守者,已經開始在漢匈雙方之間選邊站隊外,絕大多數河西部族,都還在觀望。
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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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漢人和匈奴單於庭,能打出誰的狗腦子。
等分出勝負了,未來明朗了,再去做勝利者的狗腿子唄~
反正草原千百年來的生存之道都是這樣,也沒什麼難為情的。
但現在,高闕沒了。
匈奴人失去了高闕,甚至因此,而不再能穩居幕南!
無論漢家有沒有那個氣力和想法,漢家都已經在事實上,達成了對幕南地區的直接軍事威脅!
最終結果如何——是匈奴人重回巔峰,先後多會高闕、河套,還是漢人一鼓作氣,把匈奴人一路敢去幕北甚至北海,河西各部不得而知。
但顯而易見的是:失去高闕後的匈奴人,自身難保了!
連自己的大本營幕南,都已經暴露在漢人的軍事威脅範圍內,匈奴人自顧不暇,更不可能管河西死活了。
而高闕易手,又使得漢人自河套西進的圖謀,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漢人不用再擔心西進時,高闕會插自己側肋一刀子。
而在正麵戰場,河西各部即便是聯合起來,也不可能打得過匈奴人都打不過、高闕都防不住的漢人虎狼。
所以,當高闕易主的消息傳到河西時,河西各部的第一反應會是:怎麼可能?!
絕不可能!
而後,河西各部又會祈禱:該死的漢人,趕緊把高闕拱手讓回去啊!
同時,河西各部也大概率會為了分擔漢人的壓力,為幕南地區奪回高闕創造條件,而主動東進,進逼河套。
直到進逼不成,高闕又始終為漢家所掌控,匈奴人重奪高闕無望,河西各部才會以‘匈奴人已經不行了,未來是漢人的時代’作為先決條件,去盤算各自的未來。
所以,在高闕之戰,從攻防戰轉變為拉鋸戰後,河套與河西地區接壤的區域,大概率也會有一段時間的戰火紛爭。
再然後,便是河套了。
——漢家打下河套,也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了。
河套地區的經營,固然稱不上固若金湯,漢家在河套根深蒂固,難以輕易拔起。
但怎說也是一年時間,河套地區的狀況,也是愈發明朗。
最開始,漢家奪取河套時,原屬匈奴單於庭的河套各部,幾乎都是滑軌以迎漢家王師。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漢家在河套地區的統治愈發趨於實操階段,這些原本滑軌的河套部族,也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這些部族當中,有的,是當初覺得漢人不過短暫占據河套,很快就又會被單於庭趕回朝那賽,所以暫時投降,以待將來。
結果匈奴單於庭並沒有回來,漢人非但沒有被趕出河套,甚至開始在河套興建城池,甚至是將河套各部編戶造冊,儼然一副要長久統治的架勢!
於是,這些部族就很急,但急也沒用,隻能先彆急。
隻是他們心中,仍舊在期盼著、憧憬著匈奴單於庭打回河套,與他們裡應外合,讓漢人滾回長城內,讓河套重新回到遊牧之民手中的那一天。
這些人,隱忍,圓滑,表裡不一,大奸似忠,很不好處理。
還有一部分人,是草原上最常見的牆頭草。
匈奴人統治河套,他們就自詡為匈奴人。
現在,河套為漢家所有,他們又毫無心理負擔的,直接自詡為漢人了!
隻是畢竟才剛不到一年的時間,這些‘漢牧民’身上,仍舊保留著絕大多數遊牧民族的特征。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會慢慢脫下胡服,穿上漢袍,會慢慢放開發辮,束發戴冠。
也會慢慢學會束發右祍,以有彆於蠻夷。
當然,如果有一天,匈奴人又打回來,做了河套的主,這些人也同樣會光速變回匈奴人。
這些人,無疑是漢家統治河套地區的根基。
隻要漢家保持自身的強大——至少是保持足夠長的時間,如二十年,三十年,這些棲息於河套地區的遊牧之民,便會在百十年後,成為義渠人、樓煩人那樣的,真正意義上的‘漢牧民’。
就說如今漢室,哪還有義渠人?
那都是北地騎士,特權階級來的!
還有樓煩人——代北地區,馬邑以南,倒確實有個樓煩縣。
可你要是敢叫他們樓煩人,他們肯定會賞你一頓胖揍。
什麼樓煩人!
俺們分明是燕趙漢子,慷慨悲歌之士!
這些河套地區的牆頭草部族,也是一樣的道理。
隻要漢家穩定統治河套三十年,這些‘河套某某部’,便都會想義渠人、樓煩人那樣,成為漢家——成為華夏文明真正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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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如今的河套‘漢牧民’,未來或許會成為:陝北人氏?
此外——除了陽奉陰違,靜候單於庭王者歸來的兩麵三刀者,和這些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河套地區自然還有第三種人。
這些人,多半‘苦匈奴久矣’,或是沒有得到符合自身實力的資源,又或是因為某些曆史遺留原因,而被單於庭區彆對待。
對於這些人而言,漢家取代匈奴統治河套,那是值得喜大普奔的好事!
彆管漢人對俺們怎麼樣——再差能差過單於庭那幫狗賊?
這些人,顯然是漢家統治河套地區最好的刀。
過去這一年,漢家在河套地區的經營,也基本是針對這三類人,分彆采取不同的對待方式。
——苦匈奴久矣的‘劉忠漢’們,成為了漢屬河套地區的第一批貴族!
其中,有三五人封了侯,七八人賜了國姓,且有數十人擔任朔方、五原二郡的官員。
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權力——尤其是沒有決斷權,但他們卻依舊樂在其中。
因為他們做了官。
而那些原本騎在他們頭上的貴族老爺們,則都成了他們所統治的‘民’。
這些人在朔方、五原二郡的官僚體係當中,多半是作為中間人,幫助官府與牧民、部族溝通的角色。
但對他們而言,這,無疑是報仇雪恨,給那些曾經不可一世,將自己踩在腳下的貴人穿小鞋的不二良機。
所以,河套地區有三種人。
原本被單於庭欺負、區彆對待,如今卻被漢家當做儲備官僚的‘劉忠漢’們;
無所謂被誰統治,誰統治河套,就無條件忠誠於誰的牆頭草們。
以及,對單於庭仍抱有幻想,對漢人仍抱有敵意,暗中蟄伏,隨時準備在河套作亂,以幫助單於庭重回河套的敵對分子。
這三類人,漢家基本都已經分類好了,卻沒能直接搞一刀切。
因為最後這一類敵對分子,裝的比‘劉忠漢’們都還劉忠漢!
若是動了他們,那真正的劉忠漢們,心裡就要犯嘀咕。
牆頭草們,也多半會被漢家嚇到,從而轉變為新的敵對分子——至少也是轉變為不穩定因素。
所以,即便知道有這麼一群敵對分子,甚至知道敵對分子是誰,漢家在這一年當中,也遲遲沒有下手清除。
而現在,高闕易手。
原先,這些敵對分子們,或許還能換向單於庭南出高闕,渡河而擊博望城,並一步步將漢人逼出河套。
但現在,失去了高闕的匈奴單於庭,彆說是重回河套了——能不能保住幕南大本營,都得看漢家急不急於報仇。
報高皇帝白登之圍、血呂太後國書受辱之恥!
那接下來,這些敵對分子會怎麼辦?
大概率無法再蟄伏、隱忍。
或許會有不自量力者,意圖作亂;
或許會有心如死灰者,加入牆頭草們的行列。
總歸這個隱患,是大概率不會存在了。
而原本的牆頭草們,也會在得知高闕為漢家所有之後,更加安心的忠於漢室,不必擔心匈奴人去而複返時,會因為自己效忠漢人而遭到親算。
劉忠漢們就更彆提了——又要過一個大年。
結合以上種種,其實就不難發現:一個高闕,一片長四裡,寬三百步的山口關口,前後不到一天一夜的戰鬥,便對整個已知世界,都造成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幕南的匈奴人,心態會崩。
——河西地區的遊牧部族,抵抗力度會減弱。
——漢家在河套地區的統治會更加穩固,工作開展會更加順利,河套真正融入漢室版圖、河套各部真正融入華夏文明的那一天,也會更早到來。
匈奴單於庭,因為失去河套,而去了西方輸血,結果輸血回來又丟了高闕,免不得又是一陣頭疼。
而漢家,則在短短幾年內,一步步將勢力範圍向外擴張,並先後占據了河套作為養馬地、高闕座位戰略支撐點!
接下來,無論是謀求幕南,以同匈奴人決戰,還是先用高闕把匈奴人堵在幕南,專心去打通河西走廊,並圖謀西域,對漢家而言都是事半功倍。
且接下來無論作何抉擇,漢家都不會有顧此失彼的疑慮。
反觀匈奴人,則是被一場接著一場的戰略失策、戰場失利,而愈發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