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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很尷尬。
當劉榮邁動著輕快的腳步,回到鳳凰殿時,看著五弟劉非宛如鶴立雞群般,站在劉德、劉淤、劉餘三個哥哥身旁,確實很尷尬。
尤其是在劉榮走上前,儘管已經儘量挺直了腰杆,卻也還是比這個五弟矮了小半個頭,更是讓氣氛充滿了尷尬的氣息。
“唔……”
“才幾個月的功夫,老五可是又雄武了些?”
稍有些尷尬的強笑著一聲誇讚,又多看了五弟劉非那足近八尺高,更生的虎背熊腰的身姿,劉榮終還是笑著招呼弟弟們坐下身來。
隻剛落座,劉非便不安的撇了眼老四劉餘,才半帶忐忑,半帶期許的望向劉榮。
見五弟這般作態,分明想要開口問,卻被老四劉餘再三用眼神製止,劉榮隻笑著低下頭,從懷中取出那枚將軍印。
再抬起頭,麵帶調侃的對五弟劉非一笑,旋即便輕輕將那將軍印擲出。
劉榮隨手一扔,劉非卻是如臨大敵般從座位上彈起,穩穩接下那將軍印,又如獲珍寶的捧在了手心。
“嘿,嘿嘿,謝大哥!”
“嘿嘿嘿……”
看著五弟就像是個如願得到玩具的孩童般,捧著那將軍印眉開眼笑的把玩起來,還時不時往腰間比劃著,劉榮自又是一陣莞爾。
含笑起身上前,稍一用力,將那玉印從劉非手裡‘搶’過來,便在劉非焦急的目光注視下,彎腰俯身,將玉印係在了劉非腰間。
直起身,上下打量一番,才頗有些滿意的點點頭,又在這個肌肉男弟弟的肩側輕輕拍了拍。
“好丈夫!”
“不愧為我劉氏兒郎!”
鏗鏘有力的一聲讚歎,卻惹得劉非滿不在乎的笑著一擺手,目光直勾勾鎖定在腰間掛著的將軍印上,嘴上也不忘甕聲甕氣道:“什麼丈夫不丈夫、劉氏不劉氏的;”
“能掛印為將,帶兵打仗就行!”
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劉非便不顧哥哥們在場,便稍揚著手臂,在小院內左右踱起步,似是想看看腰間掛著的將印,能為自己增添多少風采。
而在劉榮身旁,本含笑注視著這一切的老四劉餘,聽聞自家弟弟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是麵色不由稍一沉!
便是劉榮,也被五弟這隱隱有些犯忌諱的話,震的稍愣了愣。
片刻後,又滿不在乎的微笑點下頭,旋即回過身,輕輕拍著四弟的後背,虛推著劉餘坐回位置;
嘴上也不忘說道:“畢竟年紀還小,又是武人,曆來都是直率的性子。”
“無妨的。”
有了劉榮這句話,劉餘麵上憂慮之色才散去大半,也不忘在坐下身之後,惡狠狠瞪了蠢弟弟一眼。
——說的什麼話!
一點腦子都沒有!!!
劉榮卻是沒太在意,甚至反而因為五弟劉非這般作態,麵上笑容愈發直達眼底。
對於皇宮裡的人,尤其是劉榮在內的諸皇子,以及各殿的姬嬪而言,純善,永遠都是最難能可貴的品質。
雖然這樣的性格,於深宮經久不絕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嚴重矛盾,但也依舊不影響劉榮,將其視為相當珍貴的東西。
比如母親栗姬,若是論智商情商,怕是都比不上鄉野之間的村夫愚婦!
又或是三弟劉淤,隨便生在某個小地主家中,便大概率是要被兄弟手足們耍得團團轉。
但劉榮並不覺得這是壞事。
——在宮裡呆久了,見慣了勾心鬥角、蠅營狗苟,見慣了心機深沉、狡詐陰險之人,實在是很容易感到精神疲憊。
尤其是打自出生的那一日起,就已經身處‘爭儲奪嫡’這一賽場的皇長子劉榮,就更是如此。
時間長了,劉榮難免對這些陰暗的東西心生抗拒,對於母親、弟弟這樣‘純善’的性格,自也就愈發寬容了起來。
“想來~”
“父皇當年喜歡上母親,也是出於類似的心理?”
如是想著,劉榮便又是搖頭一笑,任由五弟劉非來回走著嘚瑟,語帶輕鬆的和四弟劉餘交談起來。
“父皇召諸位將軍至演武堂,又先單獨召見了少府。”
“想來近幾日,率軍平叛的人選便會定下來,至多不過十日之後,朝堂平叛大軍便要開拔。”
“——老五這邊,你程氏可有準備?”
“兵丁、軍費之類,可有為難的地方?”
聽劉榮說起正事,劉餘也終於止住了投向五弟的眼刀,麵色也隨之稍一正。
“老五領了兵,我兄弟三人的母族程氏,自然是要給老五配齊親衛,以及一應軍械、資費。”
“先前,此事尚無定論,弟不敢先行準備;”
“如今得了父皇允諾,又賜下將印,弟便也當出趟宮,同母舅商籌了。”
便見劉榮聞言,隻麵色如常的緩緩一點頭。
片刻之後,又言辭溫和,語調卻不容置疑到:“要出宮的時候,把老二也一起帶上。”
說著,劉榮稍側回過頭,望向站在斜後方的二弟劉德:“去尋母舅,讓我栗氏也出一份力。”
“兵丁務必要滿百人,且儘可能配齊兵刃。”
“對了——還有舅父那匹棗紅馬,也給牽回來。”
淡然一語,自是引得劉德淡淡一點頭,卻嚇得劉餘趕忙從座位上彈起身!
“大、大哥……”
不等劉餘開口推辭,劉榮便笑著一抬手,將劉餘的話摁回肚中的同時,也算是解了劉餘焦急萬分的想要開口,卻是越急越說不出話的處境。
便見劉榮含笑轉過頭,朝不遠處,麵上隱約帶著渴望,卻也不時向劉餘投去遲疑眼光的五弟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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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做了件我眾兄弟都該做,卻都不敢做、也沒能力做的事。”
“——甚至是僅憑一己之力,便為我劉氏皇族,掙下了好大一份體麵。”
“單就是有這份心,便足矣讓天下人——讓我這個做兄長的敬佩!”
“更何況老五這幅身子骨……”
“嘿,當也不會僅僅隻是去關東晃悠一圈?”
說著,劉榮再度側頭望向劉餘,含笑一點頭:“老四是兄長,我,也是兄長。”
“老五喚老四哥哥,也同樣喚我哥哥。”
“——不必多言。”
“安心收下我這份心意,再讓老五回頭,給我多帶回幾顆賊軍首級便是。”
說到最後,劉榮再度撇了眼虎背熊腰,身高足近七尺六寸(1米75)的五弟劉非。
才剛十四歲出頭的年紀,便長的七尺六寸高,體重更是直奔四百斤(100千克)!
要知道哪怕是年近十七的劉榮,身高也才不過七尺三寸(1米67),體重更不過二百四十來斤(60千克)。
在這個時代,男子身高能達到七尺(1米61)以上,其實就已經是過了平均身高,算得上是儀表堂堂;
到了八尺(1米84),更是足以被稱一聲:偉岸丈夫!
隻能說:皇五子劉非,那就是錯生在皇家的武將胚子——而且還是衝鋒陷陣,能開無雙的那種!
作為皇長子,劉榮對自己有這麼一個‘胸大無腦’的弟弟,自是感到莫名的安心,也對劉非這純善的性格感到親近。
同時,作為兄長,劉榮也希望能儘量保證此番,劉非出征平叛過程中的人身安全。
——皇子領兵平叛,確實能極大的提振朝堂平叛大軍的士氣,並狠狠給老劉家掙一把顏麵;
但相應的:萬一劉非有個閃失,那無論是對朝堂大軍的軍心士氣,還是劉氏皇族的顏麵,都將會是極大的打擊……
“嗯~”
“這樣,老五這幾日,就先把程、栗兩家湊出的兵卒操演一番。”
“我去趟少府,看能不能給老五摸點好東西回來。”
由於瓷器的緣故,少府令岑邁和劉榮之間,已經結下了相當深厚的友誼。
——主要是利益同盟。
岑邁很希望劉榮能再變幾次‘戲法’,給少府再多開幾條源源不斷的財路。
而在這個前提下,劉榮多的不敢說:在有天子啟許可——至少是默認的前提下,從少府摸幾件甲具之類,當還是不在話下的。
對於大哥劉榮的好意,劉餘、劉非兄弟二人,都是盛情難卻。
劉餘是擔心自己是否還有哪一方麵沒有考慮到,擔心自己不該替弟弟接受這份好意。
劉非則簡單許多——想接受,又怕被自家兄長訓斥。
最終,劉榮再三堅持,還是讓兄弟二人不得不接受了這份沉甸甸的手足之情。
劉榮也時隔將近一年,再次踏上了前往少府作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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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榮那邊,正在少府官員的膽戰心驚下,為五弟劉非量身挑選著合適的甲具。
而在宣室殿,天子啟送走了本該為此——本該為劉榮頭疼的少府令岑邁之後,便隨之出現在了側殿的演武堂。
——這處演武堂,自孝惠皇帝年間布置完成之後,便基本沒怎麼被動用過。
孝惠皇帝自不用說:便是來了演武堂,也隻能自己和自己玩兒兵棋推演;
先帝則是在那次,試圖和匈奴人決戰,最終卻被濟北王劉興居背刺,破壞了全部謀劃之後,開始全神貫注的苟發育,再也沒動過對內、外動兵的念頭。
但天子啟來的很多。
這演武堂,天子啟自前年即了皇位之後,幾乎每隔幾日,便會來上這麼一遭。
究其原因,自是天子啟清楚的知道:長安朝堂中央,同關東宗親諸侯割據勢力之間,必有一戰!
且由於吳王劉濞的存在,這一戰,絕不會太過遙遠。
所以,毫不誇張的說:吳王劉濞舉兵反叛之後,可能采取的策略、選擇的行軍路線——每一種可能,都被天子啟在腦中推演過無數次。
這也就導致此刻,天子啟才剛出現在演武堂,都不等將軍們提出自己的看法,天子啟便拿著一根長棍,徑直點在了梁國都城:睢陽。
“睢陽城,將會是這一戰的關鍵!”
“無論劉濞作何抉擇、從哪條路走,最終目標,都必定是睢陽!”
“——睢陽城破,則吳楚叛軍可繼續西進,兵臨函穀,以至於關中人心大亂,宗廟、社稷震蕩!”
“睢陽不失,則劉濞寸步難進,時日一久,本就各懷心思的各路諸侯,便必定會軍心大亂,乃至不攻自破!”
極其自信的給出自己對這場叛亂的意見,天子啟便昂著頭,在圍聚沙盤——擺在地上的沙盤周圍的將軍身上掃視一周。
見將軍們都一言不發,既沒有出言反駁自己,也沒有點頭附和自己,天子啟這才隱約意識到:氣氛,似乎有些過於詭異了……
“怎麼?”
“可是關東,又送來了戰報?”
話剛說出口,天子啟便率先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若是關東送來戰報,便必定會是八百裡加急,從消息發出的起點開始,一路換人換馬,片刻不停地送到終點。
而這終點,又必定是未央宮宣室殿。
如果真的是戰報,那天子啟必定會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人——至少是最先接到信息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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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在糾結著,要不要開口提醒天子啟的眾將軍,聽聞天子啟這一聞,心下卻是更加糾結了起來。
大家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還是由在場眾人中,資曆最高的曲周侯酈寄站出身來,麵色稍有些古怪的對天子啟一拱手。
“額……”
“陛下即問,臣,不敢不言。”
···
“——陛下說,此戰的關鍵,是睢陽城的得失。”
“就好似剛一開戰,便會是劉濞老賊,與梁王決戰於睢陽。”
“但實際上,劉濞想要兵臨睢陽,卻也並非這麼容易的事……”
斟酌著用詞,委婉提醒過天子啟,酈寄便上前兩步,站在代表楚都:彭城的小方塊上。
而後又抬起頭,朝十幾步開外的睢陽‘城’指了指。
“陛下且看。”
“如今,吳楚賊兵彙集於彭城,不日便將開拔。”
“而從彭城出發,先北上繞過淮南,再向西朝著睢陽進發——單是路途,便不下千裡之遙。”
“千裡,哪怕是急行軍,也至少需要十五日;”
“更何況這千裡,吳楚賊軍,總不至於暢通無阻,連一點抵抗都不會遇到?”
說到此處,酈寄不忘稍抬起頭,朝其餘眾將掃視一周;
見沒人有反對意見,大都是點頭表示認可,才篤定道:“依臣之見,吳王劉濞的吳楚賊軍,自彭城出發北上之後,或許會去和齊係彙合。”
“待吳楚聯軍,變成吳楚齊三國——更或是多國聯軍之後,劉濞才會西進。”
“路上,應該還會遭到各地方郡縣,尤其是淮陽郡的阻攔。”
“若不能和淮南係彙兵一處,那吳楚叛軍兵臨睢陽城下,至少也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
“——甚至花費三個月乃至半年,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
言罷,酈寄再看向眾將,似是在詢問同僚們的意見。
便見眾將無不低著頭,在地上的山川、河流上審視著,多數人還是點頭,對酈寄的推斷表示認可。
唯獨中尉周亞夫,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並不很讚同酈寄的意見,卻也沒有直接開口否決。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聲中氣十足的老邁聲線,自殿門外傳入堂內。
“不會那麼久!”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丞相申屠嘉,此刻已是身著甲胄,頜下花白的髯須,更是被胄下係帶頂的向前翹起。
在眾將注視下大步上前,申屠嘉隻低頭在沙盤上掃了一眼,便當即拱手,朝天子啟單膝跪倒在地。
“關東地方郡縣,絕對撐不了那麼久!”
“彆說是撐——甚至都未必會有人,當真敢出兵阻攔劉濞西進的腳步!”
“若是能緊閉城門,隻是讓叛軍自城外繞過,便已然是難能可貴;”
“更大的可能,是地方郡縣也被叛軍的兵勢所裹挾,或主動、或被動的加入叛軍。”
“所以,劉濞引軍西進,自齊地到梁都睢陽——這一路,必定是暢通無阻!”
聽聞此言,天子啟本就有些不好看的麵容,隻頓時再添了一分不自然。
假裝沒看到申屠嘉身上的甲、胄,沉聲問道:“那在丞相看來,叛軍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兵臨睢陽城下?”
卻見申屠嘉聞言,隻深吸一口氣,混濁的雙眸,也深深凝望向天子啟目光深處。
“陛下,可以這麼認為;”
“劉濞的叛軍,從彭城一直到兵臨睢陽城下——這一路上,都不會遇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阻礙。”
“地方郡縣要麼是閉城不出,放劉濞繞過;要麼是開城相迎,加入叛軍的行列。”
“所以,劉濞的叛軍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兵臨睢陽城下,僅僅取決於叛軍能走多快。”
···
“日行五十裡,這一千裡的距離,便是二十日;”
“日行七十裡,更是不過十五日而已。”
“若是劉濞直接放棄北上接應齊係,而是自彭城一路西進,直接自淮南橫穿而過,直撲睢陽……”
說到最後,申屠嘉又深吸一口氣,丟出一個令在場眾人——包括天子啟,都瞠目結舌的數字。
“臣認為,按照最糟糕的情況來計算:劉濞的叛軍,很可能在十日之內,便兵臨睢陽城下!”
“而今日,已經是劉濞率軍抵達彭城,與楚王劉戊彙合之後的第八日了……”
有點卡文,就磨嘰了一個下午,才寫好第一更……
大家多擔待,實在是婚期將至,要頭疼的事兒太多,動不動就分神,寫起文來就不順暢,我又不願意隨便糊弄……
第二更可能會在十二點之後了,但肯定會有。
再次懇求大家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