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靜默幾乎要將她淹沒時,一個帶著輕佻笑意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喲,唯舟哥,杵這兒乾嘛呢?認識的小仙女呀?”
林亦澤邁著隨意的步子晃了過來,一雙標誌性的鳳眸饒有興致地落在李舒莞臉上。
眼前的女子脂粉未施,膚色是健康的瑩白,眉眼清麗得如同雨後的遠山,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即便穿著最簡單的白色棉t和牛仔褲,也難掩那份脫俗的乾淨氣質。
林亦澤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豔,他根本沒把這張清麗絕倫的臉和記憶中那個濃妝豔抹、豔俗張揚、讓他厭惡至極的李舒莞聯係起來。
他笑著,甚至帶著點自來熟的熱情,衝李舒莞揚了揚下巴:“嗨,美女,怎麼稱呼?”
李舒莞感到一陣強烈的尷尬,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緩緩站起身。
迎上林亦澤好奇的目光,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吐出了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好久不見,林亦澤,我是李舒莞。”
“李……李舒莞?”
林亦澤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人。
目光最終定格在她鼻子那顆小小的、卻極具標誌性的淺褐色淚痣上,這顆痣……!
刹那間,記憶的閘門被粗暴地撞開!眼前這張清麗絕塵的臉,與六年前那個畫著誇張煙熏妝、塗著猩紅嘴唇、穿著恨天高和亮片緊身裙、
總是用黏膩眼神追著霍唯舟跑的李舒莞……兩張截然不同的臉孔,因為這顆痣,在林亦澤的腦海中轟然重疊!
一股被欺騙的怒火和被自己方才那句“小仙女”狠狠羞辱的難堪感,如同岩漿般直衝頭頂!
林亦澤的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精彩紛呈。
他剛剛居然誇了這個他最討厭的女人是“小仙女”?還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草……”
一個粗鄙的字眼不受控製地從他齒縫裡擠了出來,充滿了懊惱和憤怒。
所有的驚豔和好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惡心的東西,臉上的嫌惡幾乎要溢出來,再也沒了半分好臉色,聲音也變得尖刻刺耳:
“李舒莞?!嗬,你回來乾什麼?我還以為你死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國家了呢!怎麼,國外的飯不好吃,又滾回來礙眼了?”
李舒莞沉默地承受著林亦澤的怒火和羞辱,沒有像過去那樣立刻反唇相譏。
她能理解林亦澤對她的厭惡,他們以前本來就不好,又因為六年前那一次,她早已不奢求化解。
她所求的,是各自安好,她也不想和他們相處。
“我來看我媽。”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仿佛林亦澤的謾罵隻是耳邊刮過的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林亦澤被她這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模樣噎了一下。
預想中和以前一樣的激烈爭吵沒有發生,他蓄滿的怒火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處發泄,反而更添憋悶。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此刻這副“假清高”的樣子刻在腦子裡,然後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
甩下一句“晦氣!”,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背影都帶著怒氣。
看著林亦澤走遠,李舒莞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
一道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寒流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她耳邊響起:
“你自己回來的?” 霍唯舟終於開口了,他的目光沉沉地鎖著她,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釘子。
這句話聽在李舒莞耳中,無異於一聲嚴厲的警告和試探。
她的心臟驟然緊縮,指尖再次陷入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
她迅速抬起眼,迎上霍唯舟深不見底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疏離和斬釘截鐵。
“我隻是來看望我媽,不會長留在京市。”
她必須立刻、明確地劃清界限,表明自己絕無糾纏之意。
霍唯舟深邃的眼眸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審視她話語的真實性。
“最好是這樣。”
話音落下,他沒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她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轉身,邁開長腿,也朝著林亦澤離開的方向走去,
隻留下一個冷硬而疏離的背影,以及空氣中久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李舒莞站在原地,看著那兩個漸行漸遠間的身影,緊繃的脊背才緩緩鬆懈下來,也跟著走了過去!
“睿哥,是你讓李舒莞來的嗎?” 林亦澤的話提醒了李舒睿,
他這才猛地想起,李舒莞來了,問道:“她在哪兒?”
“呐,那呢。” 林亦澤抬手指向門口,話音剛落,便瞧見李舒莞跟在霍唯舟後麵走了進來。林亦澤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小莞?你是小莞?” 李一升原本正坐在一旁,神色憂慮又疲憊,聽到動靜抬眼望去,
瞬間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緊接著,他激動得 “噌” 地一下站起身,腳步急促,幾乎是小跑著來到李舒莞麵前。
李舒莞看著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的男人,他的眼眶泛紅,滿心的滄桑與激動交織。
她的心猛地揪緊,眼角也泛起酸澀,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父親。
短暫的沉默後,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我,爸。”
李一升有千言萬語想問,可到了嘴邊,最終都化作一句飽含深情與欣慰的:
“好,回來就好,你媽醒過來看到你會高興的。”
就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如同一股暖流,瞬間擊中李舒莞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設想過無數種回來麵對父親的情景——冷漠的質問、憤怒的指責、甚至是被拒之門外的難堪。
畢竟,她當年不告而彆,一走就是六年,音訊全無。
她走的時候那麼狼狽,帶著洗刷不清的汙名和與霍唯舟他們那樁難以啟齒的醜聞。
她以為父親會怨恨她,會因為她當年的荒唐和這六年的杳無音信而失望透頂。
這個高大儒雅的男人,卻隻對她說回來就好。
她以前的父母,卻因為她實在承受不住治療一次次要搶救。
醫院給他們打電話,他們在她醒過來卻說,他們要上班,很麻煩,問醫生以後能不能不來。
那些說她聽到麻木,她也不想被搶救回來,她想也許死了到另一個世界,就會好起來,會有愛她的父母,她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