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爺爺去世後,葉芷萱的世界仿佛就失去了溫度,再也沒能感受到一絲親情的暖意。
父母和叔伯們在爺爺病床前那副急於撇清關係、爭奪遺產的嘴臉,像刻刀一樣,在她心裡留下了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也正是從那時候起,她像一顆過早學會自我保護的種子,將心包裹得嚴嚴實實,變得獨立而冷漠。
她明白,爺爺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那個無條件為她付出、讓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依靠的人了。
從此,世間冷暖,皆需自己承擔。
她也暗自發誓,一定要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因為爺爺臨終前那溫柔的眼神和囑托——“萱萱,要快樂”
她永遠記在心裡,絕不能讓爺爺為她操心。
“小弦,這幾天你是不是又跟你妻子吵架了?” 爺爺吃完粥,詢問道。
林弦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沒有呀,爺爺,您怎麼這麼問?”
“以前啊,你總是掐著飯點就趕回去,這三年來雷打不動。可現在呢,天天都守在醫院陪著我,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除非是家裡鬨彆扭了。”
林弦喉嚨動了動,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避開爺爺的目光,含糊地說:
“沒有沒有,是她工作忙,這段時間不用我操心做飯,我就想著多抽點時間陪陪您。”
一提到葉芷萱,林弦心裡就湧起一股複雜的滋味。
下次和這個名義上的妻子見麵,恐怕就要在民政局辦離婚手續了吧?
“小弦,”爺爺忽然換了個話題,聲音有些鄭重,“爺爺啊,有一個小小的心願”
“爺爺,您說,什麼心願?”林弦立刻湊近。
爺爺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緩緩開口:
“能不能讓你的妻子,來看看我?我就想看看,我的孫媳婦長什麼樣子”
林弦頓時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年結婚的時候,爺爺因為病情原因,並未出場。
三年來,爺爺從未見過葉芷萱的樣子。
他和葉芷萱之間那點有名無實的婚姻,以及如今劍拔弩張的關係,他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
現在,兩人之間隔著的不僅是冷漠,還有怨恨——他甚至覺得葉芷萱恨他,不然怎麼會做出報複他的事情?
讓她來看爺爺?
這怎麼可能?
“小弦,要是她工作忙,或者不方便,就算了,爺爺就是隨口一提。”
見林弦神色為難,爺爺急忙擺擺手,不想給他添麻煩。
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此刻唯一的願望,就是看到小弦能幸福。
“嗯”林弦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裡透著無奈。
“爺爺”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林弦猛地抬頭,隻見葉芷萱臉上帶著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柔和的笑意,正站在門口。
她將手裡提著的水果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轉向病床,聲音輕柔:
“對不起,爺爺,因為工作一直忙,這麼久都沒能來看您一次。”
“你你怎麼會來?”
林弦徹底驚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我工作忙完了就過來看看您啊。”
葉芷萱衝林弦笑了笑,那笑容裡沒有往日的冰冷或疏離,反而帶著一種真實的溫度,讓林弦看得有些失神。
他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葉芷萱,除了生氣和厭惡,她臉上也會有這樣平和甚至帶著些許歉意的表情。
爺爺也激動得像個孩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好好太好了!我終於見到我孫媳婦了!小弦,你老婆長得真漂亮,真有福氣啊!”
葉芷萱在病床前蹲下身,伸出白皙的手,輕輕覆在爺爺那瘦骨嶙峋的手背上,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爺爺,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等您好了,我跟林弦帶您一起去公園散步,去看海,好不好?”
“好好”爺爺渾濁的眼睛裡泛著淚光,連連點頭,
“我還以為是我這個病秧子拖累了你們小年輕,所以你才不願意來看我看來是爺爺多心了”
看著爺爺如此激動又欣慰的樣子,葉芷萱的聲音也漸漸有些不穩。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床邊的林弦,又轉向爺爺,發現眼前的老人,和記憶中病床上那個同樣被病痛折磨得形銷骨立、聲音虛弱的爺爺,竟有幾分相似。
“爺爺,怎麼會呢”
葉芷萱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淚水卻不受控製地滑落,“怎麼會是您拖累我們呢?親人之間的感情,比什麼都重要啊”
“是啊,爺爺本來還擔心我走了之後,小弦的日子怎麼過。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爺爺欣慰地看著葉芷萱。
葉芷萱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林弦,又轉向爺爺,聲音帶著一絲堅定的力量:
“爺爺,您彆這麼說!您怎麼會走呢?我們一定會治好您的,對不對,小弦?”
林弦愣愣地點了點頭,有些茫然,卻還是順著她的話說:“是啊,爺爺,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完全搞不懂,葉芷萱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她為什麼突然來了?
按理說她應該恨自己才對吧?
而且看著她此刻耐心地陪爺爺聊天,溫柔體貼,絲毫沒有生疏和做作,仿佛眼前這位就是她的親爺爺。
這太出乎意料了,完全不像是偽裝。
“爺爺,我給您削個蘋果吃好不好?”
葉芷萱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
“好好我這老頭子,真是老來福啊”爺爺笑得很開心。
葉芷萱和爺爺聊了很久,從天氣到公園裡的花,再到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氣氛寧靜而溫馨。
直到爺爺漸漸顯出疲憊,眼皮沉重,沉沉睡去。
葉芷萱輕手輕腳地為爺爺掖好被角,然後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又轉向林弦,示意他到外麵去說話。
林弦點點頭,跟著葉芷萱來到安靜的走廊。
“葉總,你怎麼會過來?”林弦抑製不住心中的好奇和疑惑。
葉芷萱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坦誠:“林弦,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之前你來我公司麵試被拒的事情,其實我並不知道。
是杜浩軒趁我不在公司,私下跟何秘書做的決定。這件事,我向你道歉。”
看著葉芷萱如此真摯的樣子,林弦有些怔住了,之前的那些疑慮和芥蒂,仿佛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坦誠衝淡了。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算了,如果真是這樣,也不能怪你。”
之前他一直覺得葉芷萱行事詭異,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原來竟是杜浩軒在暗中使壞。
以他對杜浩軒的了解,那家夥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做出這種事情,確實毫不奇怪。
看來,是自己之前錯怪她了。
“還有,我弄壞你的音樂盒的事情”
葉芷萱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歉意,“我已經把它拿去修複了。你放心,隻要能修好,不管花多少錢,我都會把它完璧歸趙。”
“謝謝。”
聽葉芷萱說完,林弦心中的最後一點疙瘩也徹底解開了,甚至有些釋然。
“其實,”葉芷萱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我應該謝謝你才對。這些年,謝謝你”
她沒有說完,但那眼神裡的感激和某種更深層的情愫,卻清晰地傳遞給了林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