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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可望不可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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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這怎麼可能?你可看仔細了?”

“應是沒有遺漏什麼細節了。”

上官楚辭蹙起眉頭,她記得很清楚,那天錢掌櫃的那寶貝花瓶,確實是被陸沉淵的氣息引出了異動,可為什麼連沈歸舟也看不出問題……

可若是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錢大海又何必對花瓶表現得那般寶貝與緊張?

“沈叔,你覺得那錢大海,有沒有問題?”

“不好說,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一名修士,隻是他將氣息藏得很好,我也無法判斷他到底在第幾重天。”

上官楚辭忽然想到,錢大海方才在樓下等陸沉淵回來的事情,自語道:

“這錢大海,好像對陸沉淵頗為上心,可據我所知,陸沉淵到這客棧也不過半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裡真能有這麼深的交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歸舟的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

郡主這番話,聽來句句在理,卻好似一麵明鏡,偏偏照不見她自己。

要真拿杆秤來稱,郡主這幾日亂了的心神,怕是比錢大海與那少年的交情,還要沉上不止一個秤砣。

“對了,陸沉淵他可是天命之子啊。”

上官楚辭忽然想到了什麼,露出恍然的得意神色,她望向沈歸舟,忽然道:

“沈叔,你說話本裡那些天命之子,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沈歸舟愣了一下,下意識道:

“郡主所指,莫非天生的‘是非星’?人還沒到,風波就先起了。他往那兒一站,自己就是最大的那樁麻煩。”

上官楚辭一敲折扇,笑吟吟道:“便是如此,我現在有了一個主意。”

……

陸沉淵返回後院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

他本以為師父早已睡下,不料剛來到後院,便見那株歪脖子老槐之下,竟悄然倚著一道青衫人影。

聽得他腳步聲響,那人影方才動了一動,也未回頭,隻傳來一句話語:

“回來了?”

平平淡淡三個字,卻令陸沉淵心頭一熱,那在外頭奔波一夜的疲憊與戒備,刹那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知曉,師父嘴上雖不說,卻一直牽掛著他的安危。

霎時間,胸中竟似有千言萬語,奔湧至喉頭。

他想問那“蟄龍潮”究竟是何等秘事。

想問那深海的呼喚是否與傳聞中的上古幻龍有關。

更想問,自己體內那頭擇人而噬的怪物,與師父的過往,究竟有何牽連,為何她掌握著壓製怪物的奇怪口訣……

然則話到嘴邊,瞧見她那在月下略顯清減的側顏,與那雙似已看透了千古愁腸的桃花眸子,那些話,便又都化作了洶湧的暗流,沉入心湖的最深處。

他隻低低“嗯”了一聲,走上前去,在她身旁默默立著。

二人皆不言語,一時之間,隻餘風聲。

回到柴房,陸沉淵依著往日習慣,在那硬邦邦的板床上躺下。

他正自睜著眼,望著那結著蛛網的房梁出神,忽聽得身畔窸窣聲響,一縷若有若無的清冽酒香,伴著一道身影,已在他身側的乾草堆上躺了下來。

陸沉淵心頭一跳,這才猛地驚覺,不知從何時起,師父竟不再如往日那般,隨心所欲地醉臥於院中任何一處角落。

每至夜深,她總是會回到這間狹窄的柴房,靜靜地睡在他身旁。

是從何時開始的?

他忽地想起了那日街頭,自己於盛怒之下,當著眾人之麵吼出的那句話。

“她是我的女人!”

似乎,便是自那日起的。

一念及此,那夜在屋頂之上,她似笑非笑的追問,她眼波流轉的戲謔,便又活生生地浮現在眼前。

陸沉淵隻覺臉上微微發燙,一顆心不爭氣地“怦怦”亂跳起來。

她當時,究竟是當一句少年意氣的胡話聽了,還是……當真往心裡去了?

他不敢問,卻又實在想與她說些什麼。

這靜謐的夜,若無她一言半語,便似缺了魂魄一般。

他搜腸刮肚,也尋不著一個穩妥的話頭,腦中忽地閃過錢大海那張世故而時帶暖意的胖臉,便輕聲問道:

“師父,你覺得……錢掌櫃是個好人麼?”

黑暗中,傳來司徒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那笑聲裡,帶著幾分慵懶與說不清的滄桑。

“傻小子,”

她悠悠然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分明的好人與壞人?不過都是些被這世道逼得走投無路,拚了命想要活下去的可憐人罷了。”

陸沉淵聽得若有所思,腦中卻又不受控製地閃過那夜夢中,師父一劍穿心,自己血染青衫的景象。

他心中一悸,又問道:“那師父覺得,錢掌櫃他會害我麼?”

司徒並未直接答他,反是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淵兒,你覺得我會害你麼?”

話音落下,柴房之內,靜得能聽見燭火爆開一顆燈花的輕響。

陸沉淵渾身一震,猛地轉過身來。

燭光搖曳間,他看不清師父的臉,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雙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那一瞬間,他心中所有的疑竇、所有的恐懼,竟都煙消雲散。

他忽然什麼都想通了。

“我這條命,本就是師父撿回來的。師父若是要取,害我又何妨?”

陸沉淵輕輕一笑,又道:“不過,淵兒信師父。即便真有那麼一日,那也定是師父有著不得不為的道理。”

“油嘴滑舌!”

黑暗中,司徒似是沒好氣地啐了一句,一隻手伸了過來,在他額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幾日不見,倒學了滿口的乖巧話來哄我。”

那嗔怪的語氣之下,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暖意。

旋即,她斂去了那份戲謔,聲音又變得輕了,輕得便如一聲歎息:

“淵兒,人心最是難測,也最是易變。今日待你好的,焉知明日不會在你心頭插上一刀?”

陸沉淵心頭又是一動,師父此言,說的究竟是錢大海,還是她自己?

那穿心一劍的噩夢,莫非當真是某種預兆?

她又會因何故,對自己拔劍相向?

他正自百轉千回,卻聽得身旁呼吸聲漸趨均勻綿長,竟是已然睡熟了。

陸沉淵翻過身,借著那豆點大的燭光,隻見師父亦是側著身子,麵朝著他,一張絕美的睡顏恬靜安詳,隻是眉頭微蹙,似是在夢中亦不得安寧。

一縷如霜的白發,自她鬢邊悄然滑落,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淒迷的光。

“她是我的女人。”

這句話,又在他心底響起。

他看著她那張令百花失色的容顏,隻覺心跳得厲害。

鬼使神差地,他緩緩伸出手去,指尖微顫,想要為她將那根白發,輕輕拂去。

然則,指尖將要觸及她溫潤的肌膚之際,卻又忽然頓住,懸在了半空。

終究是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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