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吳桐那顆已經因為她那充滿了神諭般、恐怖的最終宣告而徹底地陷入了混亂和短路的大腦反應過來。
那根一直都隻是在溫柔地,撫摸著他臉頰的半透明的觸手。
它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
吳桐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
他就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在那一瞬間,像一顆,被扔進了無儘旋轉著的猩紅色宇宙深淵裡、渺小無助的星塵。
時間,空間,自我。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他仿佛看見了,無數的、由光芒和數據構成的、他無法理的龐大信息洪流,像一場席卷了整個宇宙的創世的風暴,瘋狂地野蠻地,衝刷著他那脆弱、渺小屬於人類的靈魂。
然後,就在他即將要被那片,充滿了神聖和恐怖的猩紅色的深淵,給徹底地吞噬掉的時候。
他又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巨大無形的、充滿了絕對的力量的溫柔的手,從那片,無儘的混沌和虛無中,給硬生生地,打撈了上來。
當他的意識再一次地,回歸到這具,屬於人類的脆弱的軀殼裡時。
他,聞到了。
不,是感覺到了。
一股他從未曾體驗過的、來自於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神經末梢的、最原始也是最恐怖的、仿佛要將他的整個靈魂都徹底吞噬掉的。
巨大的,瘋狂的。
饑餓感。
他想要,進食。
他想要,血肉。
他想要將眼前這個,離他最近、散發著誘人氣息的、充滿了“能量”的。
他最心愛的,風信子。
給徹徹底底地,吞下去!
不似人聲充滿了極致痛苦,和絕對的陌名的食欲、沙啞撕心裂肺的嘶吼,從他的喉嚨裡不受控製地,爆發了出來。
他那雙,原本是那麼乾淨的溫柔的黑色的眼睛,在一瞬間就被一種充滿了絕對的饑餓和原始的捕食欲望的。
純粹的鮮血般的,猩紅,給徹底地取代了。
他沒有,去質問她對他做了什麼。
因為,他那顆正在被瘋狂的饑餓感,所徹底支配的大腦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去思考那些,充滿了邏輯和因果的無聊的問題了。
他現在,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
逃!
他要在自己,被這股該死、陌生恐怖的饑餓感,給徹底地變成一頭隻知道捕食的野獸之前!
他要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逃離這個,充滿了致命的誘惑、他的獵物的身邊!
他不想!他絕對不想!傷害她!
他開始瘋狂地,徒勞地,在那片依舊將他,溫柔地禁錮著的觸手海洋裡,掙紮了起來。
而那個,創造了這一切的“神明”。
隻是安安靜靜地用她那雙,充滿了絕對的愛意和果然如此,慈悲的紅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懷裡這個,正在進行著新生痛苦的、充滿了“排異反應”的。
她,永恒的愛人。
她看著他那充滿了掙紮和痛苦,已經開始變得非人的臉。
看著他那雙猩紅色的眼睛。
她像一個,最慈愛也是最殘忍的“母親”,看著自己那終於破殼而出的、快要餓瘋了的“孩子”,開始了新一輪充滿了安撫和引導的最終說教。
“噓……彆怕,我的吳桐。”她的聲音像一首來自於深淵、最溫柔也是最致命的聖歌,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回響著,“感覺到了嗎?這股讓你想要吞噬一切、美妙的、強大的‘饑餓’?”
“這就是我們,作為掠食者的、最真實的本能啊。”
“你不用去抵抗它。你也不用去害怕它。”
“你,隻需要……”
“習慣它,享受它,然後成為它。”
“放開我!!!”他聽見自己那已經變得無比沙啞、陌生的聲音,用一種充滿了極致痛苦和最後決絕的語氣,對著她絕望地哀求道。
“風信子!我求求你!放開我!”
“快離開我!!!離我遠一點!!!”
“我知道哦,我的小傻瓜。”風信子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絕對的寵溺和無限的包容病態的微笑。
她用一根最細小的觸手的尖端,輕輕地,像是在擦拭著一件,沾染了灰塵的藝術品一樣,無比愛憐地拭去了他眼角,那顆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恐懼,而滾落下來滾燙的、充滿了血色的淚珠。
然後,她一字一句地,對著他無比清晰地宣告道。
“你放心吧,我可憐的、饑餓的、小小的國王陛下。”
“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你的第一頓……”
“也是最豐盛的……”
“早餐了哦。”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因為正在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劇烈的“新生”,而變得,無比猙獰卻又無比脆弱的臉。
看著他那雙,已經變得和她一樣,猩紅如血的眼睛裡,那充滿了痛苦的掙紮和最後的、對於人性的固執的堅持。
看著他那瘦削的、屬於人類的脆弱的身體之上,正在不受控製地,像破土而出的、充滿了生命力的、猙獰的荊棘一樣,瘋狂地,生長著增殖著。
一根,又一根,布滿了細密的、尖銳的倒刺的、充滿了攻擊性的。
暗紅色的觸手。
那些屬於他的、全新的、充滿了原始的捕食欲望的武器,像一群剛剛蘇醒、饑餓的、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它們不受他那已經快要崩潰了的人性的控製,遵從著最原始的、也是最純粹的本能。
它們用一種,充滿了絕對的占有和瘋狂的饑餓的姿態,狠狠地就朝著那個,將他擁抱在懷裡、離他最近散發著最誘人的生命氣息的。
食物。
也就是她自己。
狠狠地勒了上去!
但是風信子沒有躲。
她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抵抗,都沒有。
她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張開了自己的懷抱。
像一個最慈愛的母親,在擁抱著自己那,正在因為成長的陣痛而哭鬨不止、長出了尖牙和利爪、心愛的孩子。
她任由那些,從他身上冒出來的、充滿了攻擊性的荊棘般的東西,撕裂她的裙擺,將她的身體,一圈又一圈給死死地勒住了。
她能感覺到那些屬於他的、尖銳的倒刺,已經深深地刺入了她那凝膠般柔軟的身體。
她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那裡麵隻剩下一種,充滿了絕對的滿足和無限的憐惜的,滾燙的。
愛意。
她用自己那,更加龐大、更加溫柔的觸手,輕輕地無比愛憐地,撫摸著他那,因為痛苦和饑餓而劇烈抽搐著的、長出了荊棘的後背。
然後,她用一種充滿了絕對的安撫和無限的包容的、全世界最溫柔的、堪稱是聖歌般的語氣,在他的耳邊吟唱著,那首獨屬於他們兩個人,新生的搖籃曲。
“我可憐的、饑餓的、小小的國王陛下。”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對不對?”
“我知道你那顆,小小的固執的、充滿了‘人性’的鑽石,正在和這具全新、強大、屬於‘我們’的身體,進行著一場,非常非常,痛苦的戰爭。”
她用自己那,冰涼的柔軟的臉頰,輕輕地,貼上了他那因為痛苦而布滿了冷汗的額頭。
“但是沒有關係哦,我的吳桐。”
“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你不用再去徒勞地,抵抗了。”
“你也不用再去害怕,會傷害到我了。”
她感受著那些勒在她身上的、屬於他的觸手,那因為越來越強烈的饑餓感,而變得,越來越用力的、充滿了占有欲的力道。
她那雙紅色的眼睛裡,充滿了那種,吳桐無法理解的、慈母看著自己那,正在努力地,吮吸著自己乳汁饑餓嬰兒的。
充滿了期待和鼓勵的,溫柔的笑意。
“因為,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啊。”
“我的身體,我的血肉,每一個,都流淌著,對你那永恒的、無儘的愛的能量。”
“它們。就隻為了一個,唯一的目標而存在。”
“那就是……”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焦距、猩紅的眼睛。
看著他那張因為,再也無法壓抑住那,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最原始的捕食欲望,而不受控製地,張開的……
她用一種,充滿了絕對的恩賜和無限的誘哄、全世界最溫柔、也是最致命的語氣。
一字一句地對著他那,即將要徹底地,沉淪的靈魂,輕輕地低語著。
“來吧,我的吳桐。”
“來,吃掉我吧。”
“這,就是我們,永不分離的”
“第一個……”
“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