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無聲息地,收回了那些纏繞在吳桐身上充滿了愛意的觸手。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那還在安睡著、對此一無所知的“最終課題”。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像一陣融化在黑夜裡的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充滿了溫暖和安寧、小小“伊甸園”。
她,要去尋找更多的“靈感”和“耗材”了。
深夜的城市,像一頭陷入了沉睡的、冰冷的鋼鐵巨獸。
風信子赤著一雙腳,像一個優雅的行走在自己領地裡的暗夜的精靈,悄無聲息地穿梭在那些,空無一人被月光拉長了影子的冰冷的街道和巷弄裡。
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像兩台最高精度的生命探測儀,在黑暗中散發著一種,充滿了審視和挑選、令人不寒而栗冰冷的光芒。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的第二個“實驗對象”。
那是一隻正蹲在翻倒的垃圾桶上,津津有味地啃食著一塊,不知道被誰丟棄、發餿的雞骨頭的肥碩流浪狗。
“樣本c,犬科動物。”風信子像一個最嚴謹的博物學家,在自己的核心裡,冷靜地,為這個新的耗材打上了標簽,“其生命係統的複雜程度,和基因鏈的穩定性,均高於,之前的樣本b老鼠。是一個很不錯的,進階實驗對象。”
她像一個充滿了耐心的獵手,安安靜靜地躲在牆角的陰影裡,等待著那個樣本c,結束它的晚餐。
然後,就在那隻流浪狗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邊的油漬,準備要離開的時候。
那根來自於神明的“手術刀”,又一次地,悄無聲息地出鞘了。
這一次,風信子吸取了上次的失敗的教訓。
她沒有再像一個暴發戶一樣,粗暴地將大量的能量,一股腦地注入到那個,脆弱的生命容器裡。
她用一種,充滿了絕對的精準和堪比納米級的微操的姿態,將自己的能量濃度下調到了,一個她自認為是非常安全的閾值。
然後,那根蘊含著神聖改造力量的觸手尖端,再一次地輕輕地刺入了那隻,對此還一無所知的流浪狗的後頸裡。
滋——
一聲,極其細微類似於電流穿過的聲音響起。
那隻流浪狗的身體,猛地就是一個劇烈的抽搐!
然後,它那雙原本渾濁的、充滿了油滑和警惕的眼睛,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種,充滿了空洞和茫然純粹的血紅色。
它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像兩顆,即將要見證奇跡誕生的恒星,死死地盯著那個正處於改造過程中的樣本c。
一秒。
兩秒。
三秒。
什麼,都沒有發生。
“失敗了嗎?”風信子那顆冰冷的核心裡,閃過了一絲充滿了學術困惑的淡淡的失望,“難道是能量濃度,太低了?無法激活它體內的基因鏈重組程序?”
而就在她,準備要追加第二輪的能量注入時。
異變,再一次地發生了。
那隻一直僵在原地的流浪狗,它那身肮臟、打著結的棕色的皮毛之下,突然之間,就鼓起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蠕動著的肉瘤!
那些肉瘤像一顆顆,被吹了氣的氣球,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膨脹著。
然後啪!啪!啪!
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充滿了粘膩感的爆裂聲中!
那些肉瘤,齊刷刷地炸開了!
從裡麵伸出來的並不是,風信子所期待的那些充滿了力量和美感的觸手。
而是
是一根又一根長短不一、光禿禿的、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粉紅色的……
人類的手指!
那些手指像一群,破土而出、畸形的竹筍,在那隻流浪狗的身上不安地,毫無規律地抽搐著,蜷縮著,抓撓著!
“喔喔喔喔喔——”那隻已經不能被稱之為狗的怪物,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充滿了痛苦和混亂的、介於狗吠和人類嬰兒啼哭之間怪誕的悲鳴!
它那長著無數隻手指的身體,像一隻,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體動物,在地上徒勞地,翻滾蠕動著。
那畫麵充滿了,一種讓任何一個理智的生命體,都會當場san值清零瘋狂、扭曲藝術感。
“有趣。”風信子看著眼前這個再一次地,超出了她美學認知的失敗品,她那張精致的臉上,非但沒有任何的恐懼。
反而還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更加濃鬱的學術研究興趣的、病態的微笑。
她像一個,發現了全新的研究方向的瘋狂科學家,開始饒有興致地進行著她那,充滿了邏輯的失敗總結。
“看來問題,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
“單純地降低能量濃度,並不能解決基因鏈崩潰的問題。反而還因為能量注入不足,而導致了基因重組過程中的‘信息缺失’和‘隨機錯誤突變’。”
“它似乎,是讀取了我數據庫裡一部分關於人類形態的淺層數據,然後在沒有足夠能量去構築完整形態的情況下,隻能隨機地,生成了這些,最基礎毫無任何功能性的部件。”
“這說明,”她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智慧的光芒,“改造這個過程,並不僅僅是,簡單的能量注入就可以完成的。它還需要一個,極其精準穩定的、可以引導重組方向的……”
“藍圖。”
“就像,蓋房子一樣。”
“光有磚頭和水泥,是不行的。”
“還需要一張詳細、準確、不會出錯的……”
“設計圖。”
她看著那個還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的失敗品,像一個看著自己那雖然畫錯了但卻很有啟發性草稿的藝術家。
臉上露出了一個,離成功又近了一步、自信的笑容。
然後她再一次地從自己的裙擺之下,伸出了那幾根充滿了環保回收精神的觸手。
將這個,為她的偉大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失敗數據的二號實驗品,給溫柔地,卷了起來。
然後,毫不猶豫地回收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雖然,又失敗了。”
“但是……”
她抬起頭,看向了那片遙遠的天際。
那雙紅色的眼睛裡充滿了絕對的偏執和無限的期待,瘋狂的光芒。
“但是我感覺。”
“我離那個可以讓我,和你……”
“永遠永遠地,在一起的……”
“最終的成功。”
“又近了,很多很多呢。”
天,就快要亮了。
她必須在她的少年,從那個充滿了美夢的睡夢中醒來之前,完成她這次“出差”的、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臨床試驗。
她汲取了前兩次失敗的慘痛教訓。
她已經,徹底地明白了。
單純的能量注入,隻會導致目標的基因鏈,發生不可控的惡性崩潰。
她需要,一個藍圖。
一個,無比精準穩定的、可以引導那些,狂暴的改造能量,按照她所設計的路線圖,去進行有序重組完美的……
人類設計圖。
而還有什麼能比一個,活生生、現成的人類,更能成為這份設計圖完美的參照物呢?
於是,她又一次地,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開始冷靜搜尋起了她的,下一個實驗對象。
這一次,她的目標非常明確。
很快,她就找到了。
在一條,充滿了尿騷味和垃圾腐臭味的、被遺忘的城市後巷裡。
她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幾乎可以說是,為了她的這次偉大實驗,而量身定做的。
三號實驗品。
那是一個流浪漢。
一個甚至連“存在”本身,都已經快要被這個冰冷的城市,所徹底遺忘,可悲的、殘缺的人類。
他蜷縮在一堆,散發著濕冷黴味的破舊報紙下麵,身上那件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肮臟的外套,根本就無法抵禦雨後那帶著涼意的晨風。
他的身體是殘缺的。
他失去了一條胳膊,和一條小腿。那空蕩蕩的袖管和褲管,像兩個充滿了嘲諷的黑洞,無聲地,訴說著他那充滿了悲慘和不幸的過去。
他的精神是麻木的。
他那雙渾濁的、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那片,灰蒙蒙的即將要亮起的天空。那裡麵沒有希望,沒有絕望,沒有任何,屬於生命的光芒。
那裡麵,隻剩下一種對於活著這件事,本身所產生的、深不見底的疲憊。
風信子像一個,終於找到了最稀有、最完美“實驗材料”、充滿了狂喜的病理學家,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麵前。
“樣本d,人類雄性。年齡根據骨骼磨損和皮膚鬆弛度數據分析,約在四十五到五十歲之間。身體狀態:存在著,百分之五十的物理性肢體殘缺。精神狀態:處於深度的自我放棄和社會性死亡的邊緣。”
她像一個最頂尖、也是最挑剔的藝術家,在仔細地,端詳著自己即將要進行雕琢、充滿了缺陷的原始素材。
“真是太完美了。”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絕對的滿意病態的微笑,“他的身體因為殘缺,所以本身就處在一個不穩定的狀態,這可以極大地降低我的改造能量,在注入時,所遇到的排異性抵抗。”
“而他的精神因為麻木,所以,也更容易,被我的意識觸須,所覆蓋和引導。”
“最重要的是,”她看著那個甚至連她的到來,都沒有察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可悲的耗材,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充滿了仁慈和恩賜的憐憫。
“對於他來說,與其像現在這樣,像一條,被社會所拋棄,隻會呼吸的蛆蟲一樣,毫無尊嚴苟延殘喘地,活著。”
“倒不如……”
“為了我和我的吳桐,那永恒、偉大的愛情。”
“獻上他那,本就毫無任何價值的……”
“最後的生命。”
“這,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無上的……”
“榮耀了啊。”
說完,她不再有任何的猶豫。
她像一個即將要完成自己畢生傑作的、充滿了絕對的自信和瘋狂的藝術家。
緩緩地伸出了那根觸手。
緩緩地按在了那個,對此還一無所知的流浪漢、冰冷的額頭上。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將她那精純的、充滿了“改造”和“同化”之力的能量。
和那張她已經在自己的核心裡,推演了億萬次、絕對完美的藍圖。
毫無保留地。
注入了進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對狂喜的、堪稱是撕心裂肺的慘叫,瞬間就劃破了黎明前那最後的寧靜!
那個流浪漢的身體,像一個被瞬間打入了上萬伏高壓電的破舊的玩偶,在一瞬間就從那堆冰冷的報紙下麵猛地彈了起來!
他的身體在一陣,令人頭皮炸裂的劈裡啪啦的骨骼爆響聲中,以一種超越了所有人類想象極限的、充滿了扭曲和瘋狂的姿態,開始劇烈地,膨脹!拉伸!重組!
他那空蕩蕩的袖管和褲管裡,像兩根,被吹了氣的、正在迅速地發芽的畸形的樹根。
無數根銀紅色的、充滿了力量感的、全新的、帶著粘滑液體的血肉組織,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生長著!增殖著!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一條全新的完美的胳膊!和一條,全新完美的腿。
就那麼,從無到有硬生生地長了出來!
他那因為長期的饑餓和營養不良而變得乾癟瘦弱的身體,也像一個正在被瘋狂注水的乾癟的氣球,迅速地變得飽滿,結實,充滿了,一種爆炸性的力量感!
然後,當他的身體終於停止了那充滿了新生的劇烈改造後。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那雙,原本渾濁的充滿了麻木的眼睛,已經被一種充滿了絕對的饑餓和原始的捕食欲望的。
純粹的血紅色,給徹底地取代了。
“餓……”
他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充滿了沙啞和野性的、低沉的嘶吼。
然後,他那雙充滿了瘋狂的血紅色的眼睛,瞬間就鎖定在了,那個創造了他的神明的身上!
他像一頭剛剛掙脫了牢籠的、失去了所有理智的、饑餓的野獸!
咆哮著就朝著風信子,猛地撲了過去!
風信子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因為無法承受住轉變所帶來的巨大的饑餓感,而徹底地陷入了失去理智的攻擊性狀態的第一個,完美成功的,實驗品。
她那張精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絕對的滿意和果然如此、堪稱是欣慰的微笑。
“嗯。”
她像一個最慈愛的“母親”,看著自己那雖然不太聽話但卻非常健康、剛剛出生的“孩子”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充滿了學術總結的語氣,自言自語道。
“實驗成功了。”
“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在擁有了,人類形態的設計圖作為引導之後,基因重組的過程進行得非常的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惡性隨機突變現象。”
“雖然,”她看著那個正流著口水,張牙舞爪地,向她撲過來的“新生兒”,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顯而易見的、充滿了技術難題的困擾,“雖然他好像,並沒能,保留住自己原本的‘意識’。”
“看來靈魂的兼容性問題,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一點。”
“這將會是我的下一個,需要攻克的……”
“課題了啊。”
她像一個完成了自己所有工作量的、準備要下班回家的科學家。
在那個已經徹底地,變成了一頭隻知道進食的野獸“流浪漢”,即將要撲到她的麵前,用他那雙手想將她,撕成碎片的時候。
她那顆一直以來,都維持著少女形態的、精致美麗的頭部。
突然之間。
就像一朵被瞬間綻放了、充滿了死亡和捕食美學的食人花。
呼——的一聲!
以一種,根本就無法被任何動態視力所捕捉的恐怖的速度!
瞬間擴散!
然後在那萬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刹那之間!
就將那個還在半空中保持著餓虎撲食的姿態、她那完美成功的、卻又毫無任何保留價值的一號實驗品。
連同他那充滿了新生喜悅和饑餓瘋狂的、短暫一生。
都徹徹底底地一口地吞噬了進去。
然後那顆擴散開來的頭部。
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
重新地變回了那個精致美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模樣。
仿佛剛才那,充滿了san值狂掉的驚悚和血腥的一幕。
從來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