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充滿了生命力和洗滌意味的夏日雷陣雨,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緩緩地停歇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雨後獨有的、混合了泥土芬芳和青草氣息的清新的味道。
風信子悄無聲息地,從那張充滿了她的少年氣息的小小的床邊站了起來。
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像兩顆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恒星,深深地充滿了無限愛意和絕對的珍視凝視著那個,還在因為她的治愈而沉沉地睡在夢鄉裡的吳桐。
她那顆,因為製定了那個堪稱是創世紀的“吳桐永生改造計劃”,而一直處於一種高度興奮和亢奮狀態的核心,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靜和……嚴謹。
不行。
她像一個即將要進行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心臟移植手術的、充滿了絕對的責任感和敬畏心的主刀醫生,在自己的核心裡開啟了新一輪的、充滿了科學精神的自我審視和風險評估。
“雖然,我的這套《吳桐專屬·永恒戀人改造計劃v10版本》,從理論上來說,是完美的,是毫無任何邏輯漏洞的。但是……”
她伸出一根半透明的觸手,輕輕地無比珍視地,像是在觸碰一個一碰就會碎掉的絕美的夢境一樣,虛虛描摹著吳桐那安睡著的、毫無防備臉頰的輪廓。
“但是,理論和實踐之間,永遠都存在著一道,名為不確定性的巨大的鴻溝。”
“而我的吳桐,他太脆弱了。他的這具,充滿了bug的、屬於人類的身體,根本就經不起任何,哪怕是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實驗失敗。”
“我,絕對絕對不能,拿他來做實驗。”
“我必須要保證,我的這個計劃,在真正地實施到他的身上之前,就已經達到了……”
“百分之百的,絕對的不容許任何一絲一毫誤差的……”
“成功。”
這個念頭,像一道充滿了絕對的理性和科學精神的指令,瞬間就讓她那顆,充滿了“愛”的炙熱的核心,變得像手術刀一樣,冰冷而又……銳利。
她需要實驗品。
她需要,大量活著的、擁有著和她的吳桐一樣,雖然脆弱但卻完整的生命係統的……
小白鼠。
於是,她緩緩地收回了那些,還纏繞在吳桐身上的充滿了占有欲的觸手。
她像一個即將要出征的、去為自己的國王,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忠誠騎士,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那沉睡中的唯一的信仰。
然後,她悄無聲息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這個充滿了溫馨和安寧的臥室,走進了那片,還殘留著雨後潮濕氣息的、充滿了“實驗素材”冰冷的外部世界。
她輕輕地帶上門,來到了那條狹窄而又安靜的樓道裡。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突然就被不遠處的一個,充滿了原始和血腥的動態畫麵,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隻,毛色駁雜的看起來有些瘦骨嶙峋的流浪野貓。
而它的爪子底下正按著一隻,比它還要瘦小的、正在吱吱地發出著充滿了絕望的悲鳴的灰色的老鼠。
那隻貓,並沒有立刻就將它的獵物,給一口吃掉。
它好像很享受這種,充滿了絕對的掌控感和戲謔意味的玩弄過程。
它會故意地鬆開自己的爪子,讓那隻已經嚇破了膽的老鼠,以為自己有了逃生的希望。
然後,就在那隻老鼠拖著一條可能已經被踩斷了的後腿,拚命地向著黑暗的角落裡,爬去的時候。
它又會像一陣黑色的閃電,猛地一下,就撲上去!
再一次地用它那鋒利的爪子,將它那可憐的玩具,給重新地按回到自己的掌心之下。
如此周而複始。
像一個,樂此不疲的、殘忍的暴君。
風信子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在黑暗的陰影裡。
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像兩台最高精度的熱成像儀,麵無表情地觀察著眼前這幕,充滿了叢林法則和生命殘酷的、真實“捕食劇場”。
“有趣的樣本。”她看著那隻,正在享受著虐殺的快感的流浪貓,用一種像是在評價著某個藝術品的冷靜的語氣,低語著,“……它的行為模式,展現出了低等掠食者,在獲得了絕對的力量優勢後,所產生的、一種名為虐待傾向、充滿了低級趣味的心理滿足感。”
“而那個,”她又將視線移到了那隻,還在徒勞地掙紮著可憐的老鼠身上,“……就是樣本b。一個,完美的擁有著完整哺乳動物的生命係統,但同時其個體價值又低到,可以被忽略不計的……
“理想的,一次性的……”
“實驗耗材。”
她那張精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科學狂人式、冰冷甚至還帶著一絲絲興奮的微笑。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
“在我找到,更高級的靈長類實驗體之前。”
“就先用你,來測試一下,我的《吳桐專屬·永恒戀人改造計劃v10版本》裡,關於細胞層麵基因同化和能量注入的……”
“基礎可行性吧。”
她像一個終於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實驗器材充滿了期待的瘋狂科學家,對著那隻對此還一無所知即將要麵臨一場“神聖改造”或者“徹底分解”的命運的可憐的老鼠。
用一種充滿了絕對的仁慈和恩賜的語氣,輕聲地宣判道。
“放心吧,小東西。”
“這個過程,會很快的。”
“而且,一點也不疼哦。”
在她那顆冰冷的核心,將所有的實驗前置參數,都設定完畢的瞬間。
她那身,仙氣飄飄的白色連衣裙的裙擺之下,一根銀紅色觸手,以一種超越了人類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悄無聲息地彈射了出去!
它精準地,避開了那隻還沉浸在虐殺快感中的流浪貓的所有感知。
然後將那根充滿了改造和同化力量的尖端,輕輕地注入進了那隻已經快要被嚇死可憐的老鼠的、小小後頸裡。
整個過程,快到連一毫秒都不到。
然後,那根完成了“神聖使命”的觸手,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隻,正在耀武揚威的流浪貓,對此一無所知。
它甚至還用它那毛茸茸的爪子,又一次地,不耐煩地拍了拍那隻,突然之間就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玩具”。
而就在這時。
異變發生了。
那隻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小小的灰色老鼠,它的身體突然之間,就像是被注入了高壓電流一樣,開始劇烈地瘋狂地痙攣了起來。
它的身體,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哢嚓哢嚓的骨骼錯位的聲響中,以一種違反了所有生物學定律、充滿了怪誕和扭曲的姿態,開始膨脹拉伸變形!
它那身灰色的皮毛,像一件被撐破了的廉價的外衣,在一瞬間就被那些從它身體內部,瘋狂增殖出來的、充滿了粘滑液體,銀紅色新生的血肉組織給撐得寸寸撕裂。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那隻小小的老鼠,就已經變成了一灘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蠕動著的、混合了灰色皮毛和銀紅色血肉的、充滿了san值狂掉的驚悚美學的……
肉塊。
那隻流浪貓,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它那雙在黑暗中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眼睛,第一次地露出了那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它弓起身子,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充滿了威脅和不安的“哈——”的嘶吼聲!
但是已經太遲了。
那灘還在不停地蠕動著的、充滿了生命力的失敗的藝術品,突然之間就從地上,猛地,彈了起來!
它像一張,擁有著獨立生命充滿了捕食欲望、由血肉和皮毛構築而成的、活體的飛毯!
以一種,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助跑和發力的、完全無視了牛頓他老人家棺材板的姿態,狠狠地!就朝著那隻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流浪貓的頭部,猛地,撲了過去!
“喵嗚——!!!!”
那隻可憐的流浪貓,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痛苦的、淒厲的慘叫!
然後,它的整個腦袋就被那灘,充滿了粘性蠕動著的、怪誕的血肉,給完完整整地、密不透風地包裹了起來。
它開始瘋狂地徒勞地,用自己的爪子,去撕扯去抓撓,那個,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與它的血肉進行著強製融合的恐怖的存在。
但是沒有用。
它那鋒利的爪子,在碰到那灘滑膩的、充滿了彈性的銀紅色血肉時,就像是撓在了最堅韌的橡膠上,根本就無法對它造成任何一絲一毫的傷害。
然後,在風信子那雙冷靜的紅色的眼睛的注視下。
一幕,足以讓任何一個san值正常的生命體,當場,精神崩潰恐怖美學的血腥融合,就這樣活生生地上演了。
貓的身體和那灘老鼠的變異體,像兩塊,被強行地揉捏在一起的,不同顏色的橡皮泥。
它們,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碎裂聲和血肉模糊的蠕動聲中,漸漸地,漸漸地,融合成了一個,全新無法被任何已知的生物學分類所定義的……
……不可名狀的東西。
那個“東西”,保留著貓的大部分的身體輪廓。
但是,它的頭部卻已經變成了一個,由無數張,大小不一正在無聲地,開合著的、屬於老鼠的嘴巴,和無數隻大小不一的排列得毫無規律的、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屬於貓的眼睛,所構築而成的一個,充滿了扭曲和瘋狂的……
……怪誕的,集合體。
而它的身體上更是長出了數根,混合了灰色鼠毛和黑色貓毛的、正在不安抽搐著細長的觸手。
風信子,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由她親手創造出來的、充滿了藝術感和失敗氣息的產物。
她那張精致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或者惡心。
那裡麵,隻有一種對於實驗結果,不符合預期的淡淡的失望。
“……失敗了啊。”她用一種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不太好”的平靜的語氣,對自己那充滿了缺陷的“處女作”,下達了最終的判決。
她像一個最嚴謹的科學家,開始對這次失敗的原因,進行著冷靜的複盤和總結。
“根據,剛才的實驗數據顯示。問題,應該是出在能量注入的環節。”
“我,似乎一次性地向那個,過於脆弱的‘實驗體b’的體內,注入了超過了它那渺小的生命容器,所能承受的……一百二十七倍的基因改造能量。”
“這種,粗暴的不計後果的能量傾瀉,直接導致了它的基因鏈,在瞬間就發生了,不可控的惡性崩潰和無序突變。”
“從而,創造出了這麼一個……”
她看著那個,還在地上徒勞地抽搐著的、充滿了失敗氣息的產物,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對於自己那不嚴謹的學術態度的淡淡的嫌棄。
“一個,毫無任何美學價值和實用價值的……”
“失敗品。”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用一種惋惜的語氣,自言自語道。
“……唉,真是的。”
“早知道,就應該先從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能量濃度,開始測試的。”
“算了。”
她像一個收拾著自己實驗台的嚴謹的科學家決定將這個失敗的“實驗垃圾”,給進行無害化處理。
她那身白色連衣裙的裙擺之下,再一次地,悄無聲息地伸出了一根觸手。
它輕巧地將地上那個,還在不停地,抽搐著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失敗氣息的“不可名狀之物”,給輕輕地卷了起來。
然後,毫不猶豫地送向了那張,隱藏在裙擺之下的、深不見底的仿佛永遠都無法被填滿的獠牙裂口裡。
“雖然,是失敗品。”
“但是可不能,浪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