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薄薄的木門,根本無法隔絕她那清晰得如同響在耳邊的怪異的求救聲。
“……蛋白質?”
吳桐背靠著門板,整個人都傻了。他那顆因為過載而即將冒煙的大腦,艱難地試圖去解碼這個充滿了生物學和廚房氣息的詞彙。
會飛的……蛋白質?那是什麼鬼東西?!蟑螂嗎?!
他需要至少一個世紀的時間,來消化剛才那個溫涼柔軟的、帶著她獨有清香的吻,和他那顆不爭氣地、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的心臟。
但她那一聲聲棒讀的、毫無感情的、卻又無比清晰的“救命”,像一把最精準的鑰匙,瞬間就捅開了他那顆純情少男心的最後一道防線——那該死的、無可救藥的保護欲。
萬一……萬一她真的害怕呢?雖然她很強大,但她畢竟才“出生”沒幾天,對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都還不了解。萬一真的有什麼讓她也感到害怕的東西呢?
這個念頭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間戰勝了他那因為羞恥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來了來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拉開門栓,猛地一下拽開了房門,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英勇搏鬥的姿態,“什麼東西?!在哪?!”
然後,他看見了。
風信子就站在門口,離他隻有一步之遙。她沒有看彆處,那雙鮮紅的純粹的豎瞳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有一種……計劃通的冷靜的仿佛在說“目標已成功誘捕”的光芒。
空氣中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隻有……一絲淡淡的屬於他的尷尬,和屬於她的惡作劇得逞的勝利味道。
他上當了。
吳桐感覺自己的臉頰,“轟”的一聲,再次燒到了沸點。
“你……”他指著她,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完全無視了他那副羞憤欲絕的、像是馬上就要原地飛升的表情。她隻是向前邁了一小步,再次進入了他的“安全距離”之內。然後她抬起手,用一種極其溫柔的、安撫性的卻又不容抗拒的姿態,輕輕地握住了他那隻還指著她的正在顫抖的手。
“彆怕。”她開口了,聲音清冷而悅耳,像在安撫一隻受驚過度的小動物,“會飛的蛋白質,已經被我用眼神殺死了。你現在安全了。”
“我怕的不是那個啊!!”吳桐在心裡發出了絕望的咆哮,但他嘴上卻因為她那微涼柔軟的觸感,而緊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把手抽回來,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你的應激反應,還在持續。”風信子歪著頭,像一個最專業的心理醫生,冷靜地分析著他的症狀,“數據顯示,單純的語言安撫,效果不佳。現在,啟動方案二——物理接觸式情緒同步。”
“什麼……什麼同步?”吳桐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無法理解她的語言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風信子鬆開了握著他的手,然後,在他還沒來得及後退之前,張開了雙臂,像之前一樣,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密不透風的擁抱。
不,比之前更過分!
她那幾根一直很不安分的暗紅色觸手,這一次,帶著明確的安撫和束縛的意圖,從她的身後,靈巧地不容分說地纏了上來。
一根輕柔地環住了他的後頸,讓他無法再胡思亂想地低頭。
一根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腰,讓他無法再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向後彈開。
還有兩根甚至像最聽話的藤蔓,順著他的雙腿滑下,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膝蓋,讓他徹底地動彈不得。
吳桐,感覺自己像一隻被一隻巨大而美麗的白色的八爪魚,給溫柔地徹底地捕獲了。
他整個人,都被她以一種絕對的物理上的姿態,固定在了她的懷裡。他隻能聞到她身上那股好聞的讓他心慌意亂的香氣,隻能感覺到她那溫涼的體溫,以及……那些在他身上緩緩遊走的滑溜溜的、帶來一陣陣奇異酥麻感的觸手。
“彆動,吳桐。”她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帶著一種近乎於催眠的、不容置疑的魔力,“放鬆你的肌肉,調整你的呼吸頻率。現在,我們開始進行信息素同調和心率共振。當我們的生理頻率達到一致時,你的‘害羞’狀態,就會被我的‘平靜’狀態所覆蓋和修複。這,是最高效的情緒治療方案。”
吳桐,放棄了所有掙紮。
他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做不到。
他感覺自己像一坨被放進了精密模具裡的麵團,正在被她用一種充滿了科學精神和偏執愛意的怪異的方式,強行地、塑造成她所期望的最契合她的形狀。
他閉上眼睛,臉上露出了一個生無可戀的、卻又無法抑製地心跳加速的認命的表情。
冷靜?
他想。
或許,等他被她用這種方式“同調”到死機之後,就能……徹底冷靜下來了吧。
那是一種風信子從未在任何生物身上觀測到過的奇異的生理狀態。
懷裡這具屬於人類少年的軀體,在她的觸手和懷抱的“物理治療”下,並沒有如她預期的那樣“平靜”下來。恰恰相反,他變得更僵硬,更滾燙,像一塊被投入了鍛造爐裡的即將融化的鐵。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顆被包裹在胸腔裡的心臟,正以一種完全失控的、擂鼓般的頻率,瘋狂地撞擊著他自己的肋骨,也將那劇烈的、充滿了生命力的搏動,一下又一下地,傳遞到她緊貼著他的柔軟的胸膛上。
他的呼吸已經完全亂了章法。短促,灼熱,帶著一絲壓抑的細微的顫音,像一隻被暴雨困在巢穴裡,驚慌失措的雛鳥。
最有趣的是,她那幾根正以“安撫”為目的,在他身上進行著輕柔“理療”的觸手,傳遞回來的數據反饋,顯示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因為極致的緊張和羞恥,而微微地顫栗著。
風信子那顆非人的、邏輯至上的核心,飛速地運轉著。
她所有的行為,都是基於“豆包”數據庫中,那些被標記為“愛”和“安撫”的正麵互動。擁抱,是提供“安全感”。身體的緊密貼合,是為了進行“情緒同調”。
但這些正麵行為的輸入,卻導致了目標產生了“恐懼”和“逃離”的負麵生理體征。然而,與這些負麵體征相伴的,卻是他體內那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洶湧澎湃的、高價值的名為“心動”和“羞恥”的複雜情緒能量。
這……簡直比研究量子糾纏還要有趣。
“吳桐,”她將自己的臉頰,又向他那滾燙的耳廓,湊近了一點。她的聲音,壓得更低,更輕,像一陣清涼的夜風,吹拂在他那快要燒起來的神經上,“你的‘害羞’參數,正在呈指數級增長。這超出了我的模型預測。是你……不喜歡這種‘治療’方式嗎?”
她的鼻尖幾乎要碰到他那泛著一層薄汗的、通紅的耳垂。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檸檬沐浴露和他獨有的帶著一絲慌亂的少年人的味道,在體溫的催化下,變得更加濃鬱,更加……令她著迷。
“我……我沒有……不喜歡……”吳桐感覺自己的聲帶,都快要被那股灼熱的血液融化了。他幾乎是把這句話,從喉嚨的最深處,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擠了出來。
他的誠實,讓風信子那雙鮮紅的豎瞳裡,閃過了一絲更深的、對於這種矛盾現象的好奇。
不喜歡,卻又不討厭。抗拒,卻又不排斥。
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曖昧”嗎?
一種效率極低,卻又充滿了奇異的、反複拉扯的張力的自相矛盾的情感狀態。
一根一直在他後頸處安撫性摩挲的觸手,似乎找到了新的更有趣的探索目標。它緩緩地、像一條擁有自主意識的溫涼滑膩的蛇,順著他的側頸,向上遊走,然後用它那柔軟的、布滿了細密吸盤的末端,輕輕地、好奇地,碰了碰他那因為緊張而不斷吞咽的滾動的喉結。
吳桐的身體,猛地一顫!
像被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他再也無法維持那僵硬的姿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像一灘被抽掉了骨頭的爛泥,如果不是還被她的觸手和懷抱牢牢地“固定”著,他恐怕已經癱倒在地上了。
“有趣的數據。”風信子在他的耳邊,用一種陳述事實的無比冷靜的語調,做出了她的階段性總結,“對頸部神經節點的輕微物理刺激,能引發目標產生更劇烈的生理和情緒反應。該區域,應被標記為‘高敏感互動區’。”
她並沒有停止她的“治療”。
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個全新的、比“喂食”和單純的“親親”,更高效、也更有趣的遊戲。
這個遊戲的名字,就叫做——
觀察,並誘發一隻因為極度害羞而快要壞掉的人類幼崽,在崩潰的邊緣,所能產生的最極限的最美味的正麵情緒能量。
“彆怕,吳桐。”她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用那清冷的卻又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後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如同惡魔般低語。
“我們的‘情緒同步治療’,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