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戀狂。”岑姝撇撇嘴,“壞蛋還挺自豪。”
聞墨鋒利的眉眼柔和了幾分,“是啊,而且好朋友同你比起,你還是值錢一點,傻妹。”
岑姝抬了下巴,哼了一聲。
雖然聞墨誇人聽起來也像貶人,但又奇異地讓岑姝開心了很多。
“那……”過了會,岑姝突然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的,“要怎麼才能拿捏這種男人?”
“跟釣魚一個道理。”聞墨掀了掀眼皮,聲音慵懶,“首先,你的誘餌要足夠誘人。”
岑姝用力點點頭。
“其次,”聞墨又不緊不慢地說,“要識得收放魚線。太緊,魚會掙紮。太鬆,魚會跑掉。”
“哥,沒想到你還懂得這些道理!”
“……”聞墨難得無語了一瞬,“癡線。”
聞墨又看了鏡頭裡一臉認真的岑姝一眼,臉上的笑突然收斂了一些,“我講笑而已,你彆當真了。”
“噢,我也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岑姝回過神來,思維又跳躍回去,問了句:“等等,哥,難道你被女人釣過?”
聞墨嗤笑一聲,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不屑:“釣我?”
他慢條斯理地掐滅煙,“洗洗睡吧。”
這世界上能釣他的女人大概不存在。
掛電話之前,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哥,你可以介紹一點資源給我朋友嗎?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叫令窈!”
“邊個?”聞墨說,“不記得。”
岑姝盯著他看了幾秒,嘟囔了一句:“算了,費事同你講,瞓覺!”
掛電話前,聞墨又叫了她一聲。
“怎麼了。”
聞墨銳利的目光透過屏幕看著岑姝,“最後提醒你一句,彆讓自己成了那條上鉤的魚,到時候還要我來替你收拾殘局。”
夜裡,岑姝翻來覆去很久才勉強入睡,也許是因為今晚的所有話題幾乎都是圍繞著梁懷暄,她竟然夢到了他。
岑姝的記憶裡,與梁懷暄最深刻的一次見麵是在小時候。
那是爸爸去世之後,岑姝難過了許久。她被媽媽帶著和哥哥一起去梁家做客。
梁家三口人就在門口迎接他們。
梁懷暄身著一件黑色薄款高領毛衣,站在一棵節果決明樹下,柔軟的麵料貼合著他挺拔的身形,愈發襯得他長身玉立。
岑姝那時候覺得,這個哥哥雖然臉上表情平靜溫和,但是整個人的氣場卻是冷的,帶著一絲骨子裡的倨傲,看起來並不好接近。
她小時候也很調皮,那天恰好還被聞墨凶了,吃完飯後就一個人賭氣跑到梁家的花園裡閒逛。
隻是梁家的花園小徑交錯、花草繁茂,岑姝很快就暈頭轉向,迷失了方向。
就在她越來越焦急的時候,在拐角處的玻璃花房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梁懷暄。
玻璃花房臨水而建,周圍的空氣裡彌漫著馥鬱花香,各種花束錯落有致,蕨類植物的綠葉層層疊疊,看上去宛如一幅絢麗的油彩畫。
梁懷暄正專注地給花澆水,眉眼間神色淡淡的。
澆花這件事,似乎和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的氣場格格不入。可他卻又那樣的細心,澆花之後又細心地修剪枝葉,仿佛有無限的耐心。
岑姝看了一會兒,梁懷暄像是有所感應,微微側頭,便與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她慌了神,轉身想走,梁懷暄卻叫住她:“等等。”
“……”岑姝頓住腳步,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看向眼前與哥哥聞墨身形相仿的少年。
那時候她才十歲,他十八歲。
青年的輪廓已經利落分明,眉眼間帶著一抹與生俱來的冷意,他垂眸靜靜地凝視著她。
岑姝本來就委屈,看到他冷淡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可她骨子裡那股倔強勁兒又上來了,緊緊咬著下唇,硬是不肯哭出聲來。
“……”
梁懷暄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很輕地歎了口氣。
他走到岑姝麵前,微微俯下身來與她平視,刻意放緩了語氣:“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迷路了?”
她輕輕點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應道:“嗯。”
“你哥呢?”
“……”她垂著頭不說話。
梁懷暄看了一眼四周,剛撥通電話給聞墨想讓他下來接人,電話才響了兩聲,衣角就被人輕輕扯了扯。
她委屈地癟了下唇,仰頭看著他,“……我哥哥罵我,我不想看見他。”
梁懷暄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沉默一瞬,很乾脆地掛了電話,語氣稀疏平常:“好,那走吧,帶你出去。”
說完,他邁開腿就往前走。
岑姝跟在他身後,腳步拖遝,走得極慢。
梁懷暄似有所感,腳步微微一頓。
他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後傳來的細微聲響,原來是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又開始在他背後偷偷抹眼淚,強忍著哭聲,淚水止不住地流。
像是受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他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聞墨很過分。
梁懷暄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對她說:“想哭就哭吧,放心,這裡除了我沒人聽見。”
岑姝下意識抬起滿是淚花的雙眼,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梁懷暄逆光而立,五官深邃立體,神色坦然。幾秒後,像是怕她不信,又平靜地補充了一句:“我會替你保密。”
話音剛落,岑姝就真的放聲大哭了起來。陣仗大到梁懷暄都愣住,豆大的眼淚爭前恐後地從眼眶裡流出。
梁懷暄從始至終沒有阻止過她,一臉平靜地看她宣泄。
岑姝哭花了臉,泣不成聲地和他說:“哥哥……我好想爹地,再也沒有人像爹地那樣疼我了。”
隻有爹地會把她舉高高,告訴她,小公主不要哭。
這段時間,岑姝幾乎憋了很久很久。
她不想看到媽媽再在夜裡流淚,隻好一個人故作懂事,其實她早就什麼都懂了,故作懂事地安慰完媽媽,又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抱著爸爸送的小熊哭泣。
而此刻,卻對著另一個哥哥在哭泣。
幾乎是出於習慣,她哭著哭著就往梁懷暄的懷裡靠。就像是平時被哥哥凶完,又哭著去抱哥哥求安慰一樣。
梁懷暄整個人都僵住了,是因為他有潔癖,也不喜歡有彆人碰他。而這個小公主卻毫不客氣地把眼淚往他身上蹭。
“……”
服了。
梁懷暄剛抬手想把人拉出來,又想到聞暨去世的事,手在空中頓了頓,轉而又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的動作也不比凶巴巴的聞墨溫柔到哪裡去,笨拙中又透露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
梁懷暄那時像是隨口對她說了一句:“會有的。”
這個夢就在這裡戛然而止。
岑姝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翻了個身,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
她摸到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才過去兩個小時而已。
有一條來自海外的短信跳進屏幕裡,她掃了一眼,愣住,又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你最近還好嗎?】
沒有備注,陌生的號碼,但從這條短信的口吻,岑姝幾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是誰。
與此同時,位於澳大利亞東南沿岸的悉尼。
落地窗外一陣海浪聲響起,自由的海鷗撲簌著翅膀掠過。
年輕男人神情懨懨地放下手中的畫筆,向後陷進雪茄椅裡,白皙的手背上還有吊針過後的痕跡,捧著手機,垂下頭,陷入無儘的等待。
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