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煥一口氣說完,額頭上已是冷汗淋漓。
整個人虛脫般地喘著粗氣,滿眼期盼地看著趙鋒。
然而,趙鋒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端起柳芊芊剛剛沏好的茶,輕輕吹了吹上麵的熱氣。
柳芊芊安靜地站在一旁,輕輕續上茶水。
自始至終。
趙鋒都未曾看盛之煥一眼。
這種極致的漠視,比任何嚴詞厲色,都更讓人心寒。
開口的,是夏侯昱。
他嘴角掛著那抹標誌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慢悠悠地道:“盛公子,好一個棄暗投明,好一個犬馬之勞。”
“隻是,昱有些好奇。”
他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盛之煥,“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一個連自己盟友都能毫不猶豫出賣的人,會對我家主公忠心耿耿?”
“你盛家,又憑什麼來做這個內應?就憑你這個……被一個什長、一個商販、一個書商,耍得團團轉的‘麒麟子’嗎?”
誅心之言,再次狠狠捅來!
盛之煥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卻不敢有絲毫反駁,隻能屈辱地低下頭。
一旁的李伯智則搖了搖羽扇,問出了更實際的問題。
“盛公子,你的計劃,聽起來不錯。但細節呢?”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座大山,壓得盛之煥喘不過氣來。
“其一,如何出賣?五大世家盤根錯節,家主皆是老謀深算之輩,你盛家一有異動,他們會毫無察覺?”
“其二,如何保證?你所說的情報,如何驗證真偽?你所承諾的打開城門,屆時若有變故,又當如何?”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李伯智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何確保,你盛家在主公拿下廣陵之後,不會故技重施,成為下一個在背後捅刀子的人?”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密不透風的羅網,將盛之煥死死罩住。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
是啊,憑什麼?
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
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自己和盛家的不可信。
如今,又拿什麼來換取趙鋒的信任?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
一滴一滴地滑落,浸濕了衣襟。
涼亭內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盛之煥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如果再拿不出足以讓趙鋒心動的籌碼。
等待他的,真的就隻有那冰冷的“頭顱”二字了!
他還有什麼?
盛家還有什麼?
錢財?
人才?
忠誠?
絕望!
無儘的絕望。
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
盛之煥想到了什麼。
猛地抬起頭,福至心靈!
芷兮救我!!!
他對著主位上的趙鋒,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聲嘶力竭地喊道:“王爺!為表誠意,我盛家……我盛家願獻上嫡女,與王爺聯姻!從此,盛家與王爺,便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完,他仿佛怕趙鋒不信。
猛地轉過頭,朝著馬車的方向。
用儘全身的力氣大吼道: “來人!快!將小姐……請出來!”
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
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輛裝飾華美的馬車。
“吱呀——”
一聲輕響,車門被從內推開。
一名神色緊張的侍女先行下車,小心翼翼地放下腳凳。
然後轉身,恭敬地伸出手,掀開了素色的車簾。
在眾人或審視、或好奇、或冷漠的注視下。
一隻白皙如玉的纖手,輕輕搭在了侍女的手臂上。
緊接著,一道身影,緩緩走出了馬車。
那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身著一襲月白色的素雅長裙。
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宛如一朵不勝涼風的白蓮。
烏黑如瀑的長發被一支簡單的碧玉簪子挽起。
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段優美修長的天鵝頸。
她的臉龐。
是那種未經雕琢的、純淨到極致的美。
明眸皓齒,瓊鼻櫻唇。
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溫潤的光暈。
最令人心折的,是她那雙眼睛。
清澈如山澗清泉,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
此刻,那雙眸子裡盛滿了些許的惶恐與不安,卻又強行壓抑著。
透出一股世家貴女特有的、與生俱來的良好教養。
她就像是一塊被供奉在廟堂之上的無瑕美玉。
與此地肅殺、冷硬、充滿了算計與血腥味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便是廣陵盛家的嫡女,盛芷兮。
當盛芷兮出現的那一刻。
就連夏侯昱和李伯智這種見慣了風浪的人物,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驚豔。
而主位之上,一直麵無表情的趙鋒。
在看到盛芷兮的瞬間,眼神中,竟也倏然閃過了一抹亮色!
那是一種……男人看到絕色獵物時,才會有的光芒!
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但這個細微的變化。
卻被一直死死盯著趙鋒的盛之煥,精準地捕捉到了!
有戲!
有救了!
盛之煥的心中,瞬間湧起一股狂喜!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美。
從小到大,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英雄難過美人關!
任你趙鋒是蓋世梟雄,任你殺伐果斷。
終究也隻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郎!
隻要你動了心,那一切,就都好談!
九江色魔,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在侍女的攙扶下。
盛芷兮蓮步輕移,緩緩走到了涼亭前。
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兄長。
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與心痛。
隨即。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盛芷兮抬起頭,迎著趙鋒那深邃如海的目光。
心猛地一顫,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紅暈。
她盈盈下拜,聲音清脆悅耳,又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軟糯。
“廣陵盛家嫡女盛芷兮,拜見趙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