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當這四句話。
從那名親衛口中鏗鏘有力地念出時。
尤用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裡仿佛有億萬道驚雷同時炸開!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他喃喃自語。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四句話。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靈魂深處。
他讀過那麼多聖賢書,自詡看透了人心權謀。
可從未想過,在這亂世之中。
竟有人能有如此……如此磅礴浩瀚的胸襟!
這……這才是真正的王者氣度!
這才是他窮儘一生,想要追隨的明主!
與這四句話相比,宋河那所謂的“忠義”,那所謂的“兄弟情”。
簡直就像是孩童的過家家,可笑到了極點!
尤用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
沒有絲毫猶豫,對著趙鋒的方向,重重地磕下了三個響頭!
額頭與冰冷的地麵碰撞,發出“咚咚咚”的悶響,鮮血瞬間就流了下來。
可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用……尤用,有眼不識泰山,險些錯過明主!”
“尤用在此立誓,從今往後,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助主公完成此不世之宏願!”
“若有半點二心,叫我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這一次,他的話語中。
再無半點虛偽,充滿了決絕與懇切。
趙鋒靜靜地受了他這一拜。
然後上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
“記住,不是為我的霸業。”
趙鋒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鄭重。
“是為這天下的百姓。”
一句話,讓尤用眼眶再次泛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為天下百姓!”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莊重。
下一秒,趙鋒轉過頭。
臉上的溫情瞬間褪去,恢複了那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看向一旁的趙大牛,淡淡地開口。
“去,把港口清理一下。”
“除了舟師,其餘人,一個不留。”
“是!主公!”
趙大牛咧嘴一笑,眼神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他轉身。
對著身後還剩下的那三名早已嚇傻的護衛獰笑一聲。
手起刀落!
“噗嗤!”
三人亡!
隨即。
趙大牛帶著三百名親衛。
如同一群猛虎,殺氣騰騰地湧出飯館,直奔港口而去。
飯館內,血腥味彌漫。
趙鋒卻仿佛沒聞到一般。
重新坐回桌前,示意尤用也坐下。
“來,坐下說。”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回去之後,該如何說服宋河,促成這四郡聯盟了。”
……
半個時辰後。
渾身浴血的趙大牛帶著人回來了。
“主公,全解決了,乾淨利落!”
他將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地上。
打開,裡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金銀。
“價值二十萬兩,一分不少,都在這了。”
趙鋒微微頷首,目光再次落在了尤用身上。
此時的尤用。
已經與趙鋒將所有的細節都推演完畢,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激蕩。
“那麼,軍師,後會有期。”
趙鋒端起酒杯,遙遙一敬。
尤用連忙起身,深深一揖,發自內心地說道:“主公,後會有期!”
他轉身,一個人。
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飯館,走向港口。
當尤用抵達港口時。
迎接他的,是衝天的血腥氣。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將碼頭的石板都染成了暗紅色。
舟師許和跟剩下的幾個船夫,正縮在船頭。
臉色煞白如紙,渾身抖得像篩糠。
看到尤用獨自一人回來,許和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大……大人……”
尤用麵無表情,隻是淡淡地揮了揮手。
“開船,不去琅琊了。”
“回東海!”
船,緩緩離港。
一路上,尤用一言不發。
隻是靜靜地站在船頭,任由江風吹拂著他淩亂的發絲。
許和偷偷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自猜測。
軍師他……莫不是被嚇傻了?
他卻不知道。
此刻的尤用。
腦海中正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與趙鋒見麵的整個過程。
從最初的驚懼,到中途的絕望,再到最後的震撼與折服。
每一個細節,每一次轉折,都讓他如癡如醉。
尤其是將趙鋒與自己的舊主宋河相比。
一個,是鼠首兩端,誌大才疏的土雞瓦狗。
一個,是心懷天下,氣吞山河的當世梟雄!
兩者之間的差距,何止天壤雲泥!
簡直是螢火與皓月爭輝!
良久,尤用發出了一聲發自肺腑的感歎。
“趙王,真梟雄也!”
他握緊了拳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尤用,定不會讓主公失望!”
“畢竟……”
“主公他,是如此的信我!”
“信你就怪了!”
夜深。
冶城郡府後堂,燈火通明。
趙鋒坐在案前。
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腦海中,還在回味著尤用離去時那激動到顫抖的背影。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
信你?
信你就有鬼了。
一個前腳能賣主求榮的人,後腳就能再賣一次。
忠誠這種東西,聽聽就好。
誰要是真信了,那離死也就不遠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
當初刻在學堂石碑上的橫渠四句,是真他娘的好用。
每次念出來。
都有一種大氣撲麵而來,忽悠人簡直無往不利。
對於尤用這種鬱鬱不得誌,又自詡胸懷天下的大才來說,更是降維打擊。
但這終究不保險!
趙鋒收回思緒。
從一旁取過一卷空白的竹簡,鋪在案上。
提起筆,蘸了蘸墨,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也罷,是時候讓這顆閒棋,動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