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中女帝?”
齊大奔聞言。
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不過是一群躲在深山老林裡的野人,領頭的還是一個娘們,也敢稱帝?簡直笑掉大牙!”
“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能成什麼氣候?”
“那趙鋒連一群山越野人都搞不定,還要咱們去給他當盟友?真是可笑!”
“在我眼裡,趙鋒不過插標賣首爾!我打他就三招!多了不用,因為爺們要臉!”
“”
眾將一聽。
頓時又來了精神。
紛紛對那所謂的“閩中女帝”報以輕蔑的嘲笑。
連帶著。
又將趙鋒貶低了一番。
聽著耳邊再次變得嘈雜混亂的叫罵聲,宋河隻覺得一陣心煩意亂。
他看著眼前這群隻知打殺搶掠,毫無遠見的所謂“兄弟”。
再想到自己最近所得知的。
那趙鋒治下開辦大學、軍校,推廣新農具的種種舉措。
一股莫名的煩躁與……嫉妒,湧上心頭。
“夠了!”
他猛地站起身,大袖一甩。
“今日就到這吧,都散了!”
說罷。
他不再看眾人一眼,轉身便朝著後堂走去。
忠義堂內,眾將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在齊大奔的一聲“繼續喝”的招呼下,再次陷入了烏煙瘴氣的狂歡之中。
後堂。
與前廳的烏煙瘴氣、喧囂震天截然不同。
這裡顯得異常安靜,甚至有些陰冷。
先前被宋河一袖子甩上的木門,隔絕了大部分的吵嚷。
隻餘下隱隱約約的劃拳聲和叫罵聲。
盞茶後。
三道身影走進後堂。
“大哥!”
“嗯。”
宋河背著手,在堂內來回踱步。
軍師尤用依舊手持羽扇,靜立一旁,目光低垂。
副當家吳步義則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那身刺著猙獰惡鬼的健碩肌肉緊繃著。
一雙環眼半開半闔,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最後一人,正是剛剛呈報消息的天王祝劍。
他局促地站在門口,低著頭。
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觸怒了正在氣頭上的大哥。
“一群蠢貨!蠢貨!”
終於,宋河停下腳步。
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廊柱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轉過身,臉色鐵青,對著尤用和吳步義低吼道:“你們也聽到了!一個個隻知道吃肉喝酒,搶錢搶女人!他們懂什麼?!”
“咱們拿下東海郡,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朝廷的大軍一旦南下,我們拿什麼去擋?就憑他們那些連軍陣都站不齊的烏合之眾嗎?!”
“若無趙鋒的資助,彆說更進一步,光是守住這東海郡,我們都得把命填進去!朝廷打過來,我們就是一盤菜!一盤菜!”
宋河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歇斯底裡。
他心中的恐懼與壓力,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吳步義聞言,眼皮抬了抬。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卻沒有說話。
而尤用,則緩緩抬起頭。
那雙沉靜的眸子直視著宋河,輕輕搖了搖羽扇,一針見血地問道:“主公,恕尤用直言。您心中所憂,真的是朝廷大軍嗎?”
宋河一愣。
尤用向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您若真有與朝廷決一死戰之心,又何必對這東海郡內的世家大族,如此手下留情?”
“以雷霆之勢,效仿趙鋒,儘取其糧倉金庫,足以讓我軍再擴數萬,糧草軍械支撐一年半載亦非難事。屆時,兵精糧足,何懼朝廷?”
“主公不動他們,究竟是打算做什麼?”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宋河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有些蒼白。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駁。
卻發現尤用那平靜的眼神。
仿佛已經將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看了個通透。
一旁的吳步義,原本半闔的雙眼,此刻也猛然睜開。
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了宋河的身上。
良久。
宋河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哎……到底還是瞞不過軍師你啊。”
他苦笑一聲,流下眼淚。
聲音裡充滿了無奈與苦澀,再也沒有了方才的激昂。
宋河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門外的“兄弟”們聽到。
帶著幾分秘辛的口吻,小聲道: “我……我留他們,是給自己,也是給跟著我的這七十二個兄弟,以及所有跟隨我們的弟兄留一條後路。”
“後路?”
吳步義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
“沒錯。”
宋河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也找到了為自己辯解的理由。
他坐直了身體,臉上浮現出一抹道貌岸然的神色,“步義,軍師,你們想想。我們是什麼出身?是泥腿子,是賤民!以前飯都吃不飽,隨時都可能餓死。如今能占據一郡之地,呼風喚雨,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可然後呢?真跟大乾朝廷死磕到底?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趙鋒是強,可他背後有廣陵崔氏支持!我們有什麼?就憑這群連字都不識幾個的兄弟?”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為了我宋河一個虛無縹緲的皇帝夢,去白白送死!他們都有家小,都想過好日子!”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懇切:“所以,我才想留著那些世家。隻要不把事情做絕,不跟他們撕破臉,將來……將來朝廷若是派人前來,我們便有了談判的籌碼!”
“招安!”
這兩個字。
宋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隻要朝廷肯給我們一個官身,封妻蔭子,讓我們從賊寇,變成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那才是我們最好的出路!以前是窮,沒辦法才造反!現在有了更好的前程,為何不走?!”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肺腑”。
仿佛他做的一切。
都是為了手下的兄弟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