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在上,伯智叩稟。】
【主公所托之【曆陽軍校】與【曆陽學堂】,已初具規模。軍校第一期學員三百人,皆為軍中表現優異、年輕的伍長、什長。學堂第一期蒙童五百人,多為陣亡將士遺孤及流民之子。】
【如今,學員、蒙童皆已入學,由伯智與城中幾位信得過的老秀才,教授其識文斷字。然,伯智才疏學淺,深感力不從心。所用教材,不過是《三字經》、《百家姓》等啟蒙讀物,於軍校學員而言,略顯淺薄。於學堂蒙童而言,又失之係統。長此以往,恐難堪大用。】
【敢問主公,是否有良策,以解此困局?】
看完信。
趙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李伯智的困惑,正是他接下來要解決的最大問題。
他提起朱筆,在一旁的羊皮紙上寫道:【伯智勿憂,教材之事,我已有萬全之策。待我歸來,你我再行商議。屆時,你將見證一個前所未有之教育盛世的開端。】
寫完,他放下筆。
目光落在了那封來自夏侯昱的信上。
剛剛還帶著笑意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展開了那封信。
信上的內容,言簡意賅,卻條理分明。
【曆陽內政平穩,糧草調度無誤。】
【已查出三名大乾王朝安插於城內的細作,皆已按律處置。】
【新招募之三千新兵,已完成初步訓練,可堪一戰。】
【……】
一樁樁,一件件,處理得滴水不漏。
甚至比趙鋒自己預想的還要周全。
夏侯昱的能力,毋庸置疑。
他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
總能精準地刺在最要害的地方,為趙鋒解決掉所有後顧之憂。
趙鋒欣賞他的才華,也倚重他的能力。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容忍這把刀。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擅自出鞘。
趙鋒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趙大牛跪地顫抖的模樣。
他知道,趙大牛、張豹、李虎他們。
對自己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他們聽從夏侯昱的命令,去處理掉那些崔氏子弟。
甚至合謀瞞著自己,出發點也是為了自己好。
在他們看來,這是在為主公分憂。
是為主公做一些不方便親自下令的“臟活”。
但人啊。
是何其複雜的生靈。
忠誠,很多時候並非隻有一種表現形式。
趙鋒心中輕輕一歎。
他第一次當主公,很多事情都在摸索。
而趙大牛他們,也是第一次當將軍,當人臣。
他們還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君臣之道。
不懂得,有些事。
哪怕主公心知肚明,也必須由主公親自下令。
不懂得,對君主最大的忠誠。
不是替他做決定,而是毫無保留的坦誠,與不折不扣的執行!
示君以忠!
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次,可以原諒。
但,也隻有這一次!
趙鋒回去後,也必須敲打夏侯昱,讓他明白。
誰才是唯一的主人!
也必須讓趙大牛他們明白。
他們的忠誠,應該毫無保留地,隻對著自己一個人!
權力,不容分享。
哪怕一絲一毫,也不行!
“看來,回去之後,有的忙了。”
趙鋒喃喃自語,將夏侯昱的信壓在了最底下。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他不會因為這件事就疏遠甚至除掉夏侯昱。
這個毒士,他還有大用。
但一場嚴肅的,關於“規矩”的談話,必不可少。
做完這一切。
正堂內的氣氛,似乎都輕鬆了幾分。
趙鋒的目光,落在了最後一封信上。
那是一封用淡粉色絲絹寫成的信。
邊角還繡著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蘭花。
甚至不用看落款。
趙鋒都知道這封信來自誰。
陳卿舒。
他那張因為思慮軍國大事而始終緊繃的臉。
在看到這封信的瞬間,便如冰雪消融。
一股發自內心的柔和與溫暖。
從他的眼底深處,一點點地漫溢出來。
他拿起信,甚至能聞到絲絹上。
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馨香。
“快生了吧?”
“等回到曆陽,應該來得及!”
趙鋒喃喃自語。
隨後迫不及待地展開信。
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卻不似尋常女子的溫婉,反而帶著一絲英氣的灑脫。
【夫君趙鋒,親啟。】
【你在外征戰,不知是否安好?飯有無按時吃?夜裡冷不冷,被子夠不夠厚?有沒有受傷?】
一連串的問候,沒有華麗的辭藻。
卻像一股暖流,瞬間淌過了趙鋒的心田。
【我與幾位妹妹在府中一切安好,你不必掛念。】
【還有,最近送來的那幾箱子肥皂和琉璃鏡,我很喜歡。尤其是那鏡子,比銅鏡清晰多了,就是……就是把一些瑕疵也照得一清二楚,討厭死了!】
【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帶著妹妹們,去壽春城找你啦!】
信的最後。
筆跡明顯不一樣。
還畫了一個氣鼓鼓的鬼臉。
看樣子不是崔瑞夕,就是楚惜水寫得!
這一刻!
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殺伐與決斷。
在這一刻,仿佛都煙消雲散。
趙鋒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九江之主。
也不再是那個手握生殺大權,令世家膽寒的亂世梟雄。
他隻是一個,被妻子牽掛著的普通丈夫(普通!不是無能!)。
趙鋒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可他在笑。
整個大乾。
卻已經被嚇得肝膽俱裂!
趙鋒在九江郡一路以來的所作所為。
終於是傳遍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