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隨著第一把鐵鍬,狠狠地刺入了墳頭的封土。
緊接著!
“噗!噗!噗!”
數百把鐵鍬同時落下,泥土翻飛。
錢衝站在一旁。
拄著長槍,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他胸口的傷,依舊在隱隱作痛。
但此刻,一種病態的快意,卻從他的心底瘋狂地湧出。
殺人不過頭點地。
可掘人祖墳。
這是要將一個家族百年的臉麵,徹底撕碎!
然後狠狠地踩在腳下,再吐上一口唾沫!
喬世充!
楊正則!
你們不是喜歡高高在上嗎?
你們不是視我們如豬狗嗎?
你們不是將我綁到壽春,送我一百抽嗎?
今天,我就要親眼看著。
你們的祖宗從這溫暖的棺材裡。
一個個被拖出來,暴屍荒野!
“轟!”
不知過了多久。
一口巨大的朱漆楠木棺材,被士兵們用繩索合力從墓穴中拖拽了出來。
“主公,挖出來了!”
趙鋒翻身下馬,緩緩走到棺材前,眼神平靜。
“開棺。”
“是!”
幾名士兵用撬棍,狠狠地插進棺蓋的縫隙之中。
“吱呀——”
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後,沉重的棺蓋被猛地掀開!
棺材內,並沒有想象中腐朽的屍骨。
而是一具保存尚算完好的乾屍。
他身上穿著華麗的絲綢壽衣。
身旁堆滿了金銀玉器、珍珠瑪瑙,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他娘的,真有錢啊……”
一個士兵忍不住低聲感歎。
“把這些金銀,都收起來。”
趙鋒的聲音依舊平靜,“屍骨,就扔在這兒,讓他好好看看,他的後世子孫,是如何給他喬家……帶來這潑天大禍的。”
“是!”
士兵們如狼似虎地衝上去,將棺材裡的陪葬品一掃而空。
然後,那具曾經代表著無上尊榮的喬家先祖屍骨。
被粗暴地拖拽出來,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扔在了泥濘的土地上。
趙鋒轉過身。
目光掃過那一片連綿的墳塚。
“繼續。”
“一個,都不要放過!”
……
三天後。
“轟隆隆……”
大地震動的聲音傳來。
淩倉率領著後續的部隊,終於按照計劃趕到了壽春城外。
然而。
當他繞過山丘,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徹底呆立在了原地。
“這……這是……”
他身後的士兵們。
也全都停下了腳步,發出了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壽春城?
分明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汪洋!
渾濁的洪水,淹沒了一切。
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城池,倔強地矗立在水中央。
城牆的根部,已經被水麵徹底浸泡。
整個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水。
和水中央,那座絕望的孤城。
“淩將軍……我們……我們這是走到淮河邊上了?”
一名副將揉了揉眼睛,聲音乾澀地問道。
“不……那就是壽春……”
淩倉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終於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眼神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駭然與……狂熱!
引淮河之水,倒灌千裡,水淹堅城!
這等手筆……這等氣魄……
主公他究竟是神人。
還是地府的閻王?!
與此同時。
壽春城內,早已是人間地獄。
三天的時間。
洪水雖然上漲得緩慢,卻也已經沒過了所有人的腳踝。
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泡著每一個人的雙腳。
街道,變成了渾濁的河道。
無數的垃圾、汙穢物,甚至是一些牲畜的屍體。
全都漂浮在水麵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城裡的百姓,蜷縮在自家屋裡,將門窗緊閉。
可那無孔不入的寒意和潮氣,依舊讓他們瑟瑟發抖。
最可怕的,是那不斷上漲的水位。
它像是一把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鍘刀。
正在一寸一寸地,緩緩落下。
這種等待死亡降臨的折磨,比直接被一刀殺死,要恐怖百倍!
而就在全城人心惶惶,瀕臨崩潰之際。
“咻!咻!咻!”
城外,李虎指揮著征集來的數十艘小船。
如同幽靈般,在城牆下遊弋。
船上的弓箭手,將一支支特製的箭矢,射向城中。
那箭矢沒有箭頭,尾部綁著一個個小巧的竹筒。
“那是什麼?”
“反賊射來的東西!”
起初,沒人敢去撿。
但很快,就有膽大的人趟著冰冷的水,撿起了一支。
打開竹筒,裡麵是一卷寫著字的布帛。
“告壽春父老鄉親:爾等皆為大乾子民,奈何受喬、楊等世家惡賊脅迫,為虎作倀。今我奉天倡義,吊民伐罪!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玉石俱焚。限爾等三日之內,擒殺喬世充、楊正則等世家之主,開城投降。我主趙鋒,必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既往不咎!”
“若冥頑不靈,負隅頑抗……”
“待洪水漫城,爾等便與此城,與此城之惡,一同葬身魚腹!屆時,悔之晚矣!”
“另:喬氏祖墳,壽春所有世家望族祖墳,已全部被我主掘開,其先人屍骨,正暴於荒野,與豬狗同食!爾等所保衛之榮耀,早已蕩然無存!”
這封信。
像是一顆炸雷,在死寂的城中轟然炸響!
喬世充第一時間下令,全城搜捕銷毀信件。
看到傳閱者,立斬不赦!
可這根本沒用!
消息,比洪水蔓延的速度還要快!
掘人祖墳!
這四個字。
帶來的衝擊力,甚至超過了水淹壽春本身!
喬家,完了!
他們連自己的祖宗都保不住了!
我們還為他們賣什麼命?!
投降,能活命,還有糧食!
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
選擇,已經變得無比清晰。
恐慌,開始向著一種更加危險的情緒轉變——憤怒與……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