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
三人一組?
把五百名藏在暗處的死士,一隻不剩地揪出來?
這……這是何等瘋狂的命令!
一百對五百。
還是在對方預設的、占據了所有地利的包圍圈裡。
這已經不是用雞蛋碰石頭來形容了。
這是要把雞蛋塗在石頭上,一滴蛋液都不能流走!
“主公……”
那名親衛隊長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弟兄們不怕死,可這樣……”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這樣送死,毫無意義。
趙鋒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鎖著鐘樓頂端那道在寒風中搖曳的身影。
“你們以為,喬世充設下這個局,最怕的是什麼?”
他忽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親衛的耳中。
眾人一愣。
“他最怕的,不是我們強攻,也不是我們退走。”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最怕的,是我們不按他的計劃走。”
“他把錢衝掛在鐘樓上,就是在逼我。”
“逼我看到恩人受苦,心神大亂,不顧一切地衝向鐘樓。”
“然後,他埋伏的五百死士,就會像一張等待已久的巨網,瞬間收緊,將我們絞殺殆儘。”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隻要我們踏入鐘樓十丈之內,就必死無疑的局。”
趙鋒緩緩轉過身。
他那雙在黑夜中亮得嚇人的眸子,掃過每一名親衛的臉。
“所以,我們不進那個圈套。”
“我們,要把這個圈套,從外麵,一層一層地,給它拆了!”
“他以為他是獵人,我們是獵物。那今晚,我就要讓他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獵手!”
“他有五百死士,藏於暗處,以為萬無一失。可他忘了,藏起來的毒蛇,在被發現的那一刻,就隻是一條等著被斬斷的蚯蚓!”
一番話。
沒有慷慨激昂。
卻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自信與霸道。
親衛們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被徹底擊碎。
是啊!
主公說得對!
陷阱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的未知。
可現在。
這個陷阱的每一個細節,都暴露在了他們的麵前。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
在這一刻,已然逆轉!
“聽明白了?”
趙鋒的聲音恢複了冰冷。
“明白!”
百名親衛,齊聲低喝。
聲音壓抑,卻充滿了沸騰的戰意!
“記住,三人一組,互相策應。隻用短刃,不許出聲。解決一個,就換一個地方,絕不戀戰。”
“天亮之前,我要這鐘樓四周,再也聽不到除了風聲以外的呼吸。”
“去!”
趙鋒一聲令下。
“唰!”
一百道黑色的身影。
瞬間融入夜色,悄然散開。
他們三人一組。
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鐘樓四周那蛛網般密集的街巷與陰影之中。
……
鐘樓正對麵。
一座三層高的酒樓,是這片區域的製高點。
此刻。
酒樓三樓的雅間內,燈火通明。
一名身著錦衣,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正臨窗而坐。
他手中端著一杯溫熱的酒。
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麵那座孤零零的鐘樓。
他叫黑蛇。
是喬世充手下最得力的心腹。
也是這五百死士的總指揮。
“將軍,西郊的火光已經起來了。”
一名親信從樓下快步走來,躬身稟報,“看樣子,趙大牛那頭蠢牛,已經一頭紮進去了。”
“很好。”
黑蛇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家主的計策,天衣無縫。先用西郊的假目標,調走趙鋒的主力。再用這城裡的六子,將趙鋒本人引入東門。”
“我剛剛得到消息,王大疆那個廢物,已經把人放出東門了。”“算算時間,趙鋒那支所謂的‘精銳’,應該已經快到咱們這兒了。”
親信臉上露出不解:“將軍,屬下不明白。家主為何要多此一舉,讓趙鋒的人也來鐘樓?直接在半路設伏,不是更簡單嗎?”
“你懂什麼?”
黑蛇冷笑一聲,呷了一口酒,“家主這叫攻心為上。”
“他就是要讓趙鋒親眼看到他的恩人,在自己麵前受儘折磨。就是要讓他怒火攻心,失去理智!隻有這樣,他才會不顧一切地衝過來!”
“至於他帶來的那百十號人……嗬嗬,不過是多添幾道菜罷了。”
黑蛇的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傳令下去,讓所有人都打起精神!隻要趙鋒的旗幟一出現在街口,就給我用箭雨,把他連人帶馬,射成刺蝟!”
“喏!”
親信領命而去。
雅間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黑蛇愜意地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等待著。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趙鋒在箭雨中絕望倒下的身影。
看到了家主架空楊正則,一統九江的未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風,似乎更冷了。
吹得窗欞“嗚嗚”作響。
黑蛇皺了皺眉。
不知為何。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絲莫名的煩躁。
太安靜了。
除了風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按理說,王大疆派來引路的士兵,應該早就到了。
趙鋒那支“援軍”,也該出現了。
可現在。
長街之上,空空如也。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怎麼回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