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
當親兵將前堂的消息傳過來時。
崔瑞雲和崔瑞夕姐妹倆,正坐在院子裡發呆。
“主母,將軍讓小的來傳話,說是……您二位的娘家人來了,還送來了嫁妝,問您二位想不想見。”
“什麼?”
崔瑞夕第一個從石凳上跳了起來。
一雙美眸瞪得溜圓,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娘……娘家人?還送了嫁妝?”
一旁的崔瑞雲也霍然起身,抓著親兵的胳膊,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說的……可是真的?是我爹……派人來的?”
“千真萬確。”
親兵躬身道,“來了一百多號人,帶頭的自稱是二位主母的堂兄,車隊拉了老長,把府門前的路都堵死了。將軍說,讓二位主母自己決定見或不見。”
得到肯定的答複,姐妹倆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們以為,被趙鋒這個反賊擄走,又被皇帝下了那樣的聖旨。
家族為了顏麵,定然已經將她們當成了棄子。
這些日子,她們雖然表麵上已經認命。
但午夜夢回,心中何嘗不是一片悲涼。
沒想到……
“爹爹他……他到底還是疼我們的!”
崔瑞夕再也忍不住,喜極而泣,撲進了姐姐的懷裡。
崔瑞雲抱著妹妹,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們是女人,不懂什麼朝堂爭鬥,什麼驅虎吞狼。
她們隻知道,在她們最絕望的時候,家人沒有拋棄她們。
這份驚喜,足以衝淡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快,快帶我們去!”
崔瑞夕擦了擦眼淚,拉著姐姐就往外走,一刻也等不及了。
……
將軍府外。
長長的車隊如同一條巨龍,盤踞在街道上。
一口口貼著封條的大箱子,一輛輛裝滿了糧草的馬車,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紮眼。
而在車隊前方,整整齊齊地站著百名身穿錦衣的崔氏子弟。
一個個昂首挺胸,神情倨傲。
與周圍那些看熱鬨的曆陽縣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崔瑞雲和崔瑞夕在侍女的攙扶下,快步走出府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她們的腳步,瞬間頓住了。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族人麵孔。
姐妹倆的淚水,再次決堤。
“瑞雲!瑞夕!”
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麵容俊朗的青年快步走出,臉上帶著關切和心疼。
“堂兄!”
“宏森堂兄!”
姐妹倆看清來人,又驚又喜。
來人不是彆人。
正是她們的堂兄,之前在京城為官的崔宏森!
一個月的休養,崔宏森的手已經好了。
他走到兩女麵前,目光落在她們已經梳成了婦人發髻的青絲上。
又不著痕跡地掃過她們比往日更顯豐腴飽滿的身段,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刺痛和嫉妒。
他自幼便傾慕這兩位身份高貴的堂妹。
無論是端莊大氣的瑞雲,還是嬌俏活潑的瑞夕,都是他夢寐以求的良配。
若能娶得其一,他在崔家的地位和資源,都將水漲船高。
可如今……
這兩個他連做夢都不敢同時夢到的絕色佳人。
竟被一個泥腿子反賊,給一鍋端了!
一想到這裡,崔宏森的心就在滴血。
痛!
太踏馬痛了!
趙鋒這個豎子,何德何能啊?
憑什麼?
一想到趙鋒夜夜笙歌,崔宏森就心如刀絞!
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反而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兩位妹妹,你們受苦了!”
一句話,讓姐妹倆的委屈徹底爆發,痛哭失聲。
崔宏森則嘴上安慰,心中卻在冷笑。
哭吧,哭吧。
等將來,我架空了那趙鋒,掌控了整個九江。
到那時,我再來向你們表明心意。
想必看在我“不嫌棄”你們的麵子上,你們也會感激涕零。
願意與我暗通款曲,一解我心頭之恨吧?
安撫了許久,姐妹倆的情緒才漸漸平複。
崔宏森這才像是剛剛注意到這座“將軍府”一樣。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撇了撇,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這裡……就是那趙鋒的將軍府?嗬,我還以為是什麼龍潭虎穴,原來就是個破院子,還沒我們家馬廄大。”
他身後的那些崔氏子弟聞言,頓時發出一陣哄笑。
“宏森哥說的是,這地方也配叫太守府?真是寒酸!”
“一個隻占了三縣之地的泥腿子,也敢妄稱九江太守?我看是茅廁裡打燈籠——找死!”
“就是,要不是家主有令,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一輩子都不會來!”
一聲聲刺耳的嘲諷,讓剛剛還沉浸在感動中的崔瑞雲,秀眉微蹙。
這裡再怎麼不堪,如今也是她的家。
趙鋒再怎麼說,也是她的男人。
這些族人當著她的麵如此羞辱趙鋒,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可一旁的崔瑞夕,卻還分不清主次。
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住過這麼“簡陋”的地方。
聽了堂兄的話,竟還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是啊,這裡確實太破了,連我們家後花園的廁所都比不上。”
崔瑞雲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彆亂說話。
崔宏森卻將崔瑞夕的不滿儘收眼底,心中一喜。
溫和地對崔瑞夕說道:“瑞夕妹妹放心,以後有堂兄在,定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等堂兄幫你把這裡的一切都接管過來,你想住什麼樣的宅子,堂兄就給你蓋什麼樣的宅子。我來為你撐腰!”
還沒等崔瑞夕點頭。
一道霸道中帶著些玩味的聲音響起!
“你為她撐腰?”
“你是什麼東西?”
眾人聞聲望去。
隻見趙鋒龍行虎步,從門內緩緩走出。
他今日未穿甲胄,隻著一身黑色常服,卻依舊顯得身姿挺拔,器宇軒昂。
身後,十幾名親兵如狼似虎。
個個手按刀柄,眼神冰冷。
趙鋒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一百名神情各異的崔氏子弟,掃過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
最後,落在了正一臉錯愕的崔宏森身上。
他沒有發怒,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可就是這抹笑意,卻讓方才還囂張跋扈的崔宏森,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