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饒是趙鋒兩世為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滔天富貴給砸懵了。
五十萬兩白銀,十萬石糧草!
這是什麼概念?
他辛辛苦苦打下三座縣城,抄了那麼多貪官汙吏的家。
把府庫都搬空了,加起來的總收益,恐怕還不到這嫁妝的一半!
廣陵崔氏,不愧是傳承數百年的頂級世家。
這手筆,簡直是駭人聽聞。
一旁的趙富貴,嗓子眼還在發乾,他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將軍,那……那些崔家的人,還在府外候著呢,說是要先拜見兩位主母,再來拜見您。”
趙鋒回過神來,臉上那股子最初的震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意思。
這崔家,真是有意思。
把自己當什麼了?
16歲的傀儡將軍嗎?
“讓他們在外麵候著。”
趙鋒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隨即又對旁邊的親兵道:“去後宅,告訴瑞雲、瑞夕兩位主母,就說她們的娘家人來看她們了,問問她們想不想見。”
做完安排,他才轉頭對還愣在原地的葉芷怡幾女笑了笑。
“你們先歇著,我去前堂議事。”
……
議事正堂。
趙鋒高坐主位。
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
堂下,隻有一人。
正是他的首席謀士,李伯智。
“伯智,你怎麼看?”
趙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隨後便將問題拋了過去。
這既是詢問,也是考驗。
李伯智沒有立刻回答,他低著頭,眉頭緊鎖,似乎在腦中飛速地推演著什麼。
整個大堂安靜得可怕,隻有趙鋒那不疾不徐的敲擊聲。
過了許久,李伯智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他抬起頭,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主公,這崔家,是把您當成十六歲的毛頭娃娃了。”
“哦?”
趙鋒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李伯智笑了笑,走到堂中的地圖前。
手指先是在廣陵郡(江蘇)的位置上點了點,然後又重重地劃到了旁邊的九江郡(安徽)。
“崔家此舉,看似是示好,是扶持,實則是包藏禍心!”
“他們送來如此厚禮,又派來百名子弟,美其名曰‘輔佐’。實際上,是想借著這層關係,將手伸進我們的地盤!”
“他們想用錢糧和人才,把九江郡變成第二個廣陵郡,把主公您,變成他們崔家養在手裡的一條狗,替他們開疆拓土,最後再來個鳩占鵲巢!”
李伯智的聲音擲地有聲:“他們不滿足於一個廣陵了,他們想要掌控整個九江!”
趙鋒聽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說得好!”
他站起身,龍行虎步的走到地圖前,與李伯智並肩而立。
趙鋒的手指。
同樣點在了廣陵郡和九江郡之間那緊密相連的邊界線上。
“他崔家想把手伸過來,想把我當成娃娃耍,想扶持我,掌控九江……”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他派來百人‘幫我’治理九江,恰恰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借口!”
“我正愁沒有足夠的人手和理由,去徹底整合九江郡下轄的各個縣城呢。現在,他們把枕頭送來了!”
李伯智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有些激動地看著趙鋒。
“主公的意思是?”
趙鋒轉過身,看著李伯智,眼中精光閃爍,一字一頓地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崔家以為自己是黃雀,想把他趙鋒當螳螂。
可他們哪裡知道。
他趙鋒等的,就是他們這些自作聰明的“黃雀”!
李伯智心神劇震,隨即躬身一拜,心悅誠服。
“主公英明!”
趙鋒擺了擺手,重新坐回主位。
他這才從懷裡,慢悠悠地掏出另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一個“陳”字。
正是那衡山反賊陳廣派人送來的。
“崔家的戲看完了,現在,也該看看這位陳廣,又要唱哪一出了。”
趙鋒笑了笑,拆開了信封。
信紙的質地並不算上乘,甚至有些粗糙。
封口的火漆印著一個模糊的“陳”字,顯得倉促而潦草。
趙鋒修長的手指捏著信封。
神情沒有半分波瀾,仿佛這隻是一封再尋常不過的問候信。
他隨手撕開封口,抽出裡麵的信紙。
目光一掃而過。
信上的字跡倒是龍飛鳳舞,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霸道。
【致偏將軍趙鋒足下:】
【昔日一彆,猶在昨日。孤常念將軍之勇,惜將軍之才。】
【當日將軍言往全椒,以合蕭部,孤心有不舍,然將軍意決,遂允之。】
【今聞將軍連克三縣,敗韓破虜,玄甲扁舟,勇奪官船,神武之姿,天下側目。孤心甚慰。】
【然天下義軍本一家,將軍既為孤之偏將,理應歸建。】
【速來衡山,孤將親授將軍“破軍將軍”之印,領兵一萬,駐守一縣。其餘二縣,孤當遣心腹接管,以固我義軍之基業。】
【若將軍不識時務,甘為朝廷鷹犬,則兵戎相見,玉石俱焚。孤惜才,望將軍三思。】
【陳廣親筆。】
看完信。
趙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譏誚。
他將那封信紙,如同丟一張廢紙般,輕輕飄向了李伯智。
李伯智連忙雙手接過,低頭細看。
隻看了幾眼,他的臉色就漲紅起來,握著信紙的手青筋畢露。
“欺人太甚!無恥之尤!”
李伯智氣得渾身發抖。
“這陳廣是在做白日夢嗎?”
“自己被韓破虜嚇得棄城而逃,拋下數千義軍家眷,如今信中竟是隻字不提!”
“還想讓主公您繼續聽他號令?白白將兩座縣城拱手相讓?他怎麼敢的啊!”
趙鋒卻隻是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看著窗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就憑這個。”
“崔家,已有取死之道!”
李伯智聞言,猛地一愣。
他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崔家?
這跟崔家又有什麼關係?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趙鋒。
卻見主公的眼神深邃如淵,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炸開。
李伯智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都停滯了半拍。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趙鋒,聲音乾澀。
“主公的意思是?”
趙鋒緩緩頷首,嘴角的弧度越發冰冷。
“沒錯。”
“崔家,必定在背後支持陳廣了。”
“不然的話,憑他陳廣折損數萬兵馬,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整旗鼓,還敢揚言要來伐我?”
“看來這崔家,是想借陳廣這把刀,來逼我徹底依附他們。”
李伯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背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他看著眼前這位年輕得過分的主公,心中除了敬畏,更有一絲羞愧。
妄他自詡足智多謀!
如果不是主公點破。
他根本無法將這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聯係到一起。
“主公,當務之急,以我之見,還是要先跟陳廣脫離關係!”
李伯智定了定神,躬身道。
“畢竟您現在,可是大乾皇帝親封的九江太守!”
趙鋒聞言,發出一聲嗤笑。
“你給他回信。”
“好好回一封信。”
他說完,便站起身,徑直朝著堂外走去。
高大的身影,將門外的光線都遮蔽了片刻。
他要去見一見,那些來自廣陵崔氏的“輔佐”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