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椒縣,韓定國帥府。
夜已三更,院中一片靜謐,隻餘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韓定國剛剛解下外袍,正準備歇下,院外驟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高聲喧嘩。
“我有緊急軍情!快讓我去見國公!”
“放肆!國公已經歇下,豈是你說見就見!”
親衛的嗬斥聲嚴厲無比。
“滾開!耽誤了軍機大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門外,一名參將的聲音已經急得變了調。
韓定國眉頭一皺,重新披上外袍,沉聲道:“讓他進來。”
門簾被猛地掀開,那名參將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臉上滿是驚駭與不敢置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國公!大事不好!曆陽的……曆陽的反賊殺過來了!”
韓定國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說清楚。”
“是蕭破甲!反賊定軍將軍蕭破甲,親率主力大軍,已兵臨北門城下,正在集結,看樣子……是想連夜攻城!”
“哢嚓!”
韓定國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滾燙的茶水混著瓷片流了他一手,他卻恍若未覺。
一股滔天的怒火從他胸中升騰而起。
“狗膽!”
他堂堂大乾軍神,奉天子之命前來平叛。
這些反賊不望風而逃,竟敢主動尋上門來,夜襲他主力所在的全椒縣城?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賊子敢爾!”
韓定國一聲怒吼,聲震屋瓦。
他猛地站起身,甲胄在身的親衛立刻上前。
“傳我將令,全軍集結!命各部將官立刻上城牆組織防禦!我倒要看看,他蕭破甲長了幾個膽子!”
冰冷的甲葉一片片覆蓋在身上,韓定國眼中殺機畢露。
他不但要守住,他還要讓蕭破甲這萬餘兵馬,有來無回!
……
幾乎在同一時間,城南。
那間破敗的夥鋪柴房內,趙鋒與剩下的五名親衛猛地睜開了眼。
從城北傳來的喧嘩聲、急促的號角聲,以及那隱隱約約的喊殺聲。
如同驚雷,撕裂了全椒縣城的寧靜。
趙鋒臉上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計劃得逞的冷靜。
趙富貴成功了!
他不僅活著把信送到了,還成功說服了那個以勇猛暴烈著稱的定軍將軍蕭破甲!
“拿家夥,該我們了。”
趙鋒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率先站起身,從柴草堆裡抽出那杆用破布包裹的長槍。
五名親衛默不作聲,各自拿起藏好的兵刃。
他們走出柴房,沒有絲毫留戀。
悄無聲息地彙入了夜色之中,朝著全椒南門的方向潛去。
此刻的南門,與喊殺聲震天的北門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城牆上的守軍大多被調往北門支援,隻剩下寥寥數人。
城門洞下的十幾名官兵更是百無聊賴,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朝著北城的方向指指點點。
“聽這動靜,北門那邊打得挺熱鬨啊。”
“一群反賊,不知死活,竟敢來摸軍神大人的老虎屁股。蕭破甲?沒聽過,什麼阿貓阿狗都敢稱將軍了。”
“就是!等國公大人收拾完他們,咱們又能領一筆賞錢了,回頭去春香樓樂嗬樂嗬。”
他們談笑風生,語氣裡滿是對韓定國的盲目崇拜和對敵人的不屑一顧。
渾然不知,死神已經悄然降臨。
就在此刻,變故陡生!
五道黑影從巷道的陰影中猛地撲出!
他們的動作乾脆利落到了極點,捂嘴、抹喉,一氣嗬成!
“呃……”
幾名在城門附近巡邏的官兵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便被悄無聲息地拖入了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
另一道身影快如閃電,直撲城門洞下那群還在高談闊論的官兵!
正是趙鋒!
“敵……”
一名官兵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剛張開嘴,一抹寒光便從他喉間一閃而過。
趙鋒的身形如同一陣風,在狹小的空間內輾轉騰挪,手中的環首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芒。
每一次揮出,都伴隨著一聲壓抑的悶哼和一道血線的飆射。
快!太快了!
快到這些養尊處優的守城官兵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城門洞下的十幾名官兵,已儘數倒在血泊之中。
“敵襲!南門有敵襲!”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五名親衛在解決了另一隊巡邏兵後,行蹤徹底暴露。
城牆上傳來淒厲的嘶吼,留守的官兵瞬間炸了鍋。
舉著火把,亂哄哄地從城牆馬道上衝了下來。
“擋住他們!”
趙鋒低喝一聲,看也不看衝下來的官兵,徑直衝向那巨大的城門。
“是!”
五名親衛沒有半分猶豫,怒吼著迎著數十名官兵衝了上去。
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趙鋒爭取那寶貴無比的時間。
“鐺!鐺!鐺!”
兵器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瞬間交織在一起。
趙鋒來到城門前,看著那根足有成人大腿粗細,重達四百餘斤的巨大門栓,眼神一凝。
他沒有去嘗試抽拉。
而是將手中的環首刀插回腰間,反手拔出了背後的長槍!
“起!”
一聲低吼,趙鋒雙臂肌肉墳起,青筋暴突。
他竟將鋒利的槍頭,狠狠地插進了門栓與門卯的縫隙之中!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頭擠壓聲響起。
趙鋒雙腿紮穩馬步,腰背發力。
將整個人一百多斤的體重全部壓在了槍杆之上,將長槍當成了一根巨大的撬棍!
“給老子……開!”
伴隨著一聲震天怒吼,那根尋常七八個人都合力才能抬動的巨型門栓。
竟被他用巧力與蠻力結合的方式,硬生生從門卯中撬了出來!
“轟隆!”
四百斤的門栓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煙塵!
五名親衛已是渾身浴血,卻依舊死死地擋在前方。
趙鋒丟開長槍,雙手抵在冰冷厚重的城門上。
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前一推!
“吱呀——”
沉重無比的城門,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城外,是深沉如墨的夜,和一片微弱,卻足以燎原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