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鋒在營地裡搞出的動靜。
就像往滾油裡潑了一瓢水,瞬間炸開了鍋。
他那套莫名其妙的練兵法子,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營。
不僅是那些新兵營的教頭,就連錢衝手下的百夫長。
甚至其他幾位半侯麾下的武將。
茶餘飯後都在議論這個特立獨行的新任屯長。
吳斌的營帳裡,幾個屯長正圍著火盆喝酒。
“聽說了嗎?那姓趙的小子,自己當起教頭了。我以為他有什麼絕活,結果是練習隊列!花裡胡哨的,不知所謂!”
“哈哈哈,我聽說了。我看他不是練兵,是想在攻城前就把自己人給活活折騰死!”
吳斌端著酒碗,聽著手下們的議論,臉上滿是不屑的冷笑。
他也盯上了那個空懸的百夫長位置。
義軍起事不久,規矩還不算森嚴,一切都憑軍功說話。
能者上,庸者下。
隻要自己手下的人立了功,錢衝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這也是為什麼錢衝最多隻能破格提拔趙鋒當個屯長,而不是百夫長。
“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罷了。”
吳斌呷了口酒,慢悠悠地開口,“真以為打死隻畜生,就懂得怎麼打仗了?可笑。”
他將目光投向了身旁一個身材精悍的屯長,姚偉。
“姚偉,你跟了我多久了?”
姚偉連忙放下酒碗,躬身道:“回百夫長,從義軍起事開始,便一直跟您!”
“想不想往上走走?”
吳斌的眼睛眯了起來。
姚偉心中一熱,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想!做夢都想!”
“好。”
吳斌放下酒碗,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攻城之時,你去爭那‘先登’之功!隻要你第一個站上建陽的城頭,這百夫長的位子,我保你坐穩!”
先登!
姚偉的腦子“嗡”的一聲。
斬將、奪旗、陷陣、先登,軍中四大功。
而“先登”,便是攻城戰中,第一個登上城頭的功勞。
拿下先登,連升三級!
可這功勞,是拿命換的!
攻城,九死一生。
城牆上滾木礌石、金汁箭雨,無情地往下潑灑。
第一個往上爬的人,就是城頭所有守軍的活靶子!
那不是勇猛,那是找死!
姚偉的臉色變了又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想混個前程,可不想把命丟在建陽的城牆下。
但看著吳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他隻能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末將……領命!”
……
另一邊,趙鋒的臨時校場上。
“啪!”
一聲清脆的鞭響,在空氣中炸開。
一個新兵腿一軟,再也撐不住。
一屁股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趙鋒麵無表情地走到他麵前,手中的牛皮鞭子指著他的鼻子。
“站起來!”
那新兵抬頭看著趙鋒,眼中滿是哀求。
他是趙家村的人,叫趙四。
“屯長……我……我真的跑不動了……”
“我不管你是誰。”
趙鋒的聲音冷得像冰,“在我的隊伍裡,隻有兩種人,能站著的兵,和滾蛋的懦夫!我再說一遍,站起來!”
趙四看著趙鋒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一股羞恥感湧上心頭。
他咬著牙,用發抖的雙手撐著地,硬是把自己又撐了起來。
周圍,剩下的四十九人,看著這一幕,沒有一個人出聲。
他們隻是更加拚命地完成著動作。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渾身的肌肉像是要撕裂一般。
可沒人抱怨。
因為晚飯的時候。
他們營地裡飄出的肉香,能饞得隔壁幾個營的新兵直流口水。
趙鋒說到做到,夥食標準,遠超其他新兵。
他甚至定下規矩。
每日操練表現最好的前五名,可以分食他那份屯長才有的精良吃食。
而他自己,則端著和普通士卒一樣的碗,吃著一樣的飯菜。
這樣的屯長,他們服!
一轉眼,三日過去。
清晨,天還未亮透,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便籠罩了整個大營。
前軍營地裡,一架架剛剛趕製出來的雲梯、衝車,如同猙獰的巨獸。
靜靜地矗立著,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嗚——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傳遍了營地的每一個角落。
義軍全體集合。
錢衝一大早就被叫去中軍大帳議事了。
趙鋒披上了那身冰冷的鐵葉甲。
手裡拿著一個尚有餘溫的麥餅,慢慢地啃著。
他身後,那五十個漢子。
已經不再是之前那群鬆鬆垮垮的莊稼漢了。
他們沉默地列成方陣。
身姿筆挺。
雖然依舊緊張。
但站有站樣,看起來很整齊。
趙鋒吃完最後一口麥餅,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抬起頭,望向遠處那座在晨曦中現出輪廓的雄城。
天,就要亮了。
仗,就要打了。